第203章 脆弱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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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潜者号的维修工作在全舰人员的努力下紧张地进行着。虽然击退了“规则暗潮”的直接攻击，但那次高维度的规则对抗对舰体结构造成了深层次的、难以完全修复的损伤。更严重的是林墨的状态。 他将自己封闭在经过特殊加固的冥想室内，周围环绕着稳定规则场的发生器。但即便是这些设备，也无法完全抑制他体内力量的剧烈波动。他时而如同一个普通的、疲惫不堪的人类，需要瓦尔博士的医疗支持才能维持基本生理机能；时而又会无意识地悬浮离地，周身散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银色光辉，眼神空洞，仿佛化身为了宇宙规则本身的无情体现。 “他的意识结构极不稳定。”瓦尔博士看着冥想室外监控屏幕上那两条如同疯狂心电图般的曲线——一条代表“载体”化程度，一条代表“人性”活性，语气沉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两次极限透支，尤其是最后一次协同共振，加速了融合进程。现在‘载体’意识占据主导时，会本能地排斥和剥离那些被视为‘冗余’和‘低效’的人类情感与记忆。而当他勉强恢复人性时，又如同大病初愈，脆弱不堪。” 奥西拉指挥官眉头紧锁：“没有解决办法吗” “除非他彻底放弃使用钥匙碎片的力量，但这在目前形势下无异于自杀，也会让所有依赖‘星火引导者’的文明陷入危险。”瓦尔摇头，“或者……找到一种方法，能让他作为‘载体’行使力量时，其意识核心依然能以‘人性’为基础，而不是被协议逻辑覆盖。但这……几乎违背了‘载体’本身的设计原理。”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来自“微光议会”的第一次非紧急通讯请求接了进来。 发起者是万机网的阿尔法-7（她现在更倾向于被称呼为“逻辑主母”，以体现其进化后的包容性），回响深渊的颤音茜拉和暮星族的铭记者凯拉（守护长老安托罗斯因年迈，已进入半休眠状态，将事务交由凯拉全权处理）的影像同时出现在舰桥。 “林墨引导者的状态，我们已通过规则潮汐的扰动有所感知。”逻辑主母的数据流平稳中带着一丝关切，“他的不稳定，是‘微光议会’当前最大的风险点。” “我们能做什么”凯拉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充满了务实的精神，“暮星族的‘应答式传承’网络中，有一些关于古代意识稳固技术的记载，虽然残缺，但或许能提供思路。” 茜拉则发送过来一段复杂的谐波：“这是回响深渊在对抗低语后，总结出的关于‘意识锚定’的频率模式，或许能帮助林墨引导者在他自身的‘海洋’中，找到那块可以站稳的‘礁石’。” 这些来自不同文明角度的建议，虽然无法立刻解决问题，但如同在黑暗中投下了几缕微光。瓦尔博士如获至宝，立刻开始着手研究。 然而，林墨的情况，却在一次意外的意识探测中，急转直下。 为了更有效地预警“虚无之噬”的下一次攻击，林墨在力量稍微稳定时，尝试将自己的感知沿着上次暗潮退却的痕迹，反向追踪其源头。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如同沿着饿狼的足迹去寻找狼窝。 他的意识脱离了深潜者号的保护，沿着那条冰冷的、残留着否定气息的“路径”，向着规则层面的深渊滑去。 他“看”到了。 那不再是简单的“饥饿”或“匮乏”。在那片超越常人理解的多元宇宙阴影中，“虚无之噬”呈现出一种更加庞大、更加……有组织的结构。它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寂灭”本身构成的海洋，而在海洋之中，存在着一些更加深邃、如同漩涡般的“节点”。这些节点，似乎在主动地、有意识地引导和管理着对“存在”的吞噬。它们并非个体意识，更像是一种……功能化的器官。 其中一个相对靠近现实宇宙的“节点”，似乎察觉到了林墨这缕细微的探测意识。一股远比之前暗潮更加凝聚、更加恶意的注意力，瞬间锁定了它！ 林墨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液氦之中，瞬间冻结，并且开始从边缘飞速崩解、湮灭！那不是攻击，而是……取消。是更高层级的存在，对他这缕意识“存在”权力的直接否定！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抹除的千钧一发之际，钥匙碎片的本能保护机制被触发，强行切断了连接，将他的主体意识猛地拉回了冥想室内的身体。 “噗——” 林墨猛地喷出一口银色的、带着规则光屑的液体，身体剧烈抽搐，眼中的星光和人性色彩疯狂交替闪烁，最终凝固为一种痛苦的混沌。他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林墨！”瓦尔和奥西拉冲进冥想室，看到的便是这令人心悸的一幕。 “它……它们不是无序的……”林墨断断续续地，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话语，“有……结构……有……‘管理者’……在‘饥饿’的背后……” 说完这句话，他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陷入了深度的、规则层面的昏迷。他的身体变得冰冷，只有胸口钥匙碎片的位置，还在散发着微弱而紊乱的脉动。 诊断结果令人绝望：意识严重受损，“载体”协议因自我保护而进入封闭状态，“人性”部分因过度冲击而陷入沉寂。他变成了一个活着的“规则植物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和对外反应。 深潜者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引导者倒下，强敌环伺，“微光议会”刚刚建立就面临失去核心的危机。 瓦尔博士和奥西拉指挥官站在林墨的维生舱前，面色凝重如铁。 “必须唤醒他。”奥西拉的声音斩钉截铁，“不仅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所有刚刚点燃的‘微光’。” “但我们现有的技术做不到……”瓦尔痛苦地摇头。 就在这时，逻辑主母阿尔法-7的声音通过紧急频道传来，她的数据流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我们监测到，‘虚无之噬’的活跃度正在多个前沿维度急剧提升。根据林墨引导者最后传回的信息碎片分析，它们可能正在酝酿一次……大规模的、协同性的收割行动。目标，可能是所有未能通过‘试炼’或表现出脆弱性的文明。” “时间不多了。”凯拉的声音也接了进来，带着暮星族特有的沧桑感，“我们必须做出抉择。是分散自保，还是……集中我们所有的‘微光’，尝试进行一次危险的……意识唤醒”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维生舱中那个如同沉睡般的身影。 唤醒他，可能需要倾尽“微光议会”目前所有文明的力量，甚至可能需要踏入未知的、危险的意识领域，失败的风险极高。 但不唤醒他，失去“星火引导者”的协调与指引，面对有组织的大规模收割，“微光议会”很可能在各自为战中被逐个击破。 脆弱的平衡已被打破。 抉择的时刻，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