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字、歌谣与燃烧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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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粘稠的，没有边际的黑暗。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只有永恒的寂静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帝壹的意识漂浮在这片虚无中，像一缕即将散尽的烟。 左眼深处，那撕裂般的剧痛似乎也沉睡了，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被彻底掏空的麻木。眼皮下，nano-spyder监控器微弱的信号脉冲，如同深海鱼类的微弱心跳，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活物”，持续不断地向未知的远方发送着他生命体征的冰冷数据——低体温、低心率、濒临崩溃的生理指标。 洛璃…-7…忒弥斯之眼… 她们一定在“看”着这缕即将熄灭的残烛。或许，清除程序的倒计时，已经悄然归零。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微弱的光感，如同针尖般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紧接着，是声音。 模糊的，遥远的，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心跳…有波动…” “…血压太低…” “…脑电波…异常紊乱…污染指数…超标…” “…物理刺激…试试…” 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对话碎片，如同破碎的玻璃渣，扎入帝壹混沌的意识。 污染指数超标 是了…那强行汲取自身绝望、强行锚定芯片数据的精神污染…反噬终于来了吗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焊死的铁门。 他想动一动手指，身体却像不属于自己。 只有那颗紧贴着心脏的纽扣，那冰冷坚硬的触感，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礁石，提醒着他存在的意义，也提醒着他背负的秘密。 hsbc hk： 瑞士信贷： 两组冰冷的字符，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刻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是他在彻底沉沦前，用生命换取的唯一战利品。 「目标：帝壹」 「生理状态：深度昏迷（gcs评分：5）」 「生命体征：临界（心率：42bpm，血压：70/45mmhg）」 「神经活动：异常高频紊乱（匹配数据库：重度精神污染后遗症）」 「污染源定位：左眼视觉中枢（高浓度异常生物电信号）」 「建议：维持基础生命支持，密切观察污染扩散情况。清除协议：待机（污染源能量过低，自主湮灭概率：87.3%）」 冰冷的、如同机械合成般的数据流，在某个不可知的监控终端上无声地流淌。冰灰色的瞳孔倒映着屏幕上那代表帝壹生命体征的、几乎变成直线的波形图，没有任何波澜。 拘留所的医务室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药品的混合气味。灯光比囚室亮一些，但依旧惨白。帝壹躺在冰冷的金属检查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带着消毒水味的白色被单。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起皮，紧闭的左眼那道血痂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听诊器、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的男医生正俯身检查他，眉头紧锁。旁边站着看守老张，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屁股，脸上混杂着不耐烦和后怕。 “周大夫，这小子到底咋样死不了吧”老张压着嗓子，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帝壹昏迷前那邪门的一幕——自己莫名其妙摔出去，还有这小子突然睁眼时那骇人的眼神——让他心里直发毛。 周医生直起身，摘下听诊器，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深度昏迷。生命体征非常不稳定。瞳孔对光反应微弱，生理反射几乎消失。脑电图显示异常高频紊乱…像是受到了某种…剧烈的精神冲击。”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帝壹紧闭的左眼，“这眼睛的伤…也很蹊跷，不是普通的外伤。” “精神冲击他妈的，我看他就是装疯卖傻！想逃避责任！”老张啐了一口，但底气明显不足。 “不像装的。”周医生语气肯定，“他的身体状态骗不了仪器。而且…”他指了指帝壹垂落在床边、沾着干涸血迹和灰尘的右手，“你看他的手指。” 老张顺着看去。帝壹的右手食指指尖，一片血肉模糊，指甲外翻，显然是用力抠抓硬物造成的。而在那血污和灰尘混合的指尖下方，冰冷的水泥地上，依稀可见几个极其微小、几乎被尘土掩盖的、由暗红色血痕划出的字母痕迹： “h s b c” 字母歪歪扭扭，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呓语。 “这…这啥玩意儿”老张凑近了看，一脸茫然，“血呼啦擦的，画的什么鬼画符” 周医生没有回答。他蹲下身，仔细看着那几个模糊的字母，花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目光在字母和昏迷的帝壹之间来回移动，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光芒。h…s…b…c像是一个缩写一个密码还是…某种求救信号这个叫帝壹的年轻人，在彻底昏迷前，用最后一点力气，在地上划下了这几个字母…他想传递什么 就在这时！ 医务室紧闭的铁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却如同闷雷滚动般的骚动！ 声音起初很低沉，像是无数人在远处低语。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不再是混乱的嘈杂，而是…一种奇特的、带着某种沉重韵律的…吟唱 老张和周医生同时脸色一变！ “妈的！外面吵什么！”老张烦躁地骂了一句，快步走到门边，拉开观察窗向外望去！ 只一眼，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同见了鬼一样！ 拘留所狭长昏暗的走廊里，此刻竟挤满了人！不是警察，不是看守！而是穿着灰蓝色囚服的犯人！他们如同沉默的潮水，从各个囚室门口涌出，汇聚在走廊中央！没有人喧哗，没有人推搡！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面朝着医务室的方向！一张张或麻木、或凶狠、或茫然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肃穆！ 而刚才那如同闷雷般的吟唱，正是从他们口中发出！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那歌词，不再是帝壹在仲裁庭即兴的rap，而更像是…一首被苦难浸泡过的、带着血泪的古老歌谣！ “嘿哟——嘿哟——肩膀扛！” （低沉的和声如同号子响起） “水泥袋，压断腰！” “嘿哟——嘿哟——汗水淌！” “高楼起，住不了！” “黑心老板算盘响！” “工钱拖，账本藏！” “嘿哟——嘿哟——帝律师！” “睁开眼，讨公道！” “铁窗冷，心火烧！” “兄弟在，不能倒！” “嘿哟——嘿哟——血汗钱！” “一分一厘都得要！” 歌声并不整齐，甚至有些跑调，却蕴含着一种原始而磅礴的力量！如同无数道细小的溪流，汇聚成汹涌的江河，冲击着拘留所冰冷的铁壁！歌声在封闭的走廊里回荡、共鸣，震得墙壁都在微微颤抖！越来越多的犯人加入了吟唱，声音越来越大，如同滚动的雷霆！ “反了！反了！都他妈反了！”老张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这群囚犯要暴动！快！快拉警报！叫支援！”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在拘留所上空凄厉地炸响！红蓝的警灯疯狂闪烁！杂乱的脚步声、警棍敲击盾牌的“砰砰”声、看守们惊慌失措的呵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整个拘留所瞬间陷入了一片极度混乱和紧张的气氛！ 医务室里，周医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囚犯集体行动震惊了！他猛地站起身，看向门外走廊那黑压压的人群和震耳欲聋的歌声，又猛地回头看向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帝壹！这个年轻人…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些平日里如同行尸走肉的囚犯，为了他，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时刻！ 嗡！！！ 病床上，帝壹那几乎变成直线的心电图监测仪，猛地爆发出一个剧烈的、不规则的波动峰值！尖锐的报警声瞬间压过了门外的歌声和警报！ “滴滴滴——！！！” 周医生和老张骇然回头！ 只见病床上，帝壹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抖起来！灰败的脸上涌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轻微痉挛！监测仪上的心率数字如同失控的野马，从40疯狂飙升到70、80、100…！ 「警告：生命体征剧烈波动！」 「脑电波异常爆发：污染核心活性激增！」 「外部强情绪能量场干扰（群体性冤屈/共鸣）- 匹配度：89.7%！」 「污染源能量汲取：加速！湮灭进程：中断！」 冰冷的监控数据流在某个终端上疯狂刷新！冰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屏幕上代表帝壹生命体征的波形，不再是一条濒死的直线，而是变成了剧烈起伏、充满危险的锯齿波！ 医务室内。 “快！按住他！他可能要抽搐！”周医生脸色剧变，立刻扑到床边，试图按住帝壹痉挛的身体！ 老张也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帮忙。 但帝壹的力量大得惊人！在无意识的痉挛中，他的右手猛地挥起！沾着血污的手指，狠狠抓向自己左胸囚服的位置——那颗藏着芯片的纽扣！ “刺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声响！ 在周医生和老张惊骇的目光中，帝壹那件浆洗得发硬的灰蓝色囚服左胸口袋位置，被他自己痉挛的手指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大口子！内衬的布料翻卷出来！ 就在那被撕裂的囚服内衬上！ 一颗毫不起眼的、灰色的塑料纽扣，被粗糙的白线死死地缝在布料上！ 而此刻，在撕裂的布片牵扯下，那颗纽扣的边缘，赫然露出了极其微小的一角——那不是塑料！是银白色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芯片一角！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周医生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那颗露出金属角的纽扣上！作为医生，他见过太多伤口，太多异物！但一颗被精心缝在囚服内衬、伪装成纽扣的…芯片！ 这绝不寻常！ 联想到地上那几个血字“hsbc”…联想到门外囚犯们为这个年轻人爆发的集体行动…联想到他被捕的罪名和王德发、宏远的案子… 一个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周医生的脑海！ 证据！ 这就是那个传闻中、能钉死王德发和宏远的致命证据！u盘！它没被搜走！它一直藏在这里！藏在帝壹的囚服里！藏在这颗伪装成纽扣的芯片中！ 而此刻，在门外那山呼海啸般的“嘿哟”歌谣声中，在拘留所刺耳的警报和混乱的呵斥声中，这个秘密，就在他和老张的眼皮底下，暴露了！ 老张显然也看到了！他那张惊惧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贪婪和凶狠！他认得那东西！上面交代过！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个u盘！销毁它！ “妈的！是那个东西！”老张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伸手，就朝着帝壹胸口那颗撕裂的纽扣狠狠抓去！“交出来！” “住手！”周医生几乎是本能地怒吼一声！身体猛地前扑，试图挡住老张的手！医生的职责和对眼前这诡异事件背后真相的直觉，让他做出了选择！ 砰！ 两个身体狠狠撞在一起！周医生毕竟年纪大了，被老张壮实的身躯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老张的手已经碰到了那颗纽扣！指尖甚至触碰到了那冰冷的金属边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病床上，痉挛的帝壹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右眼！ 是那只一直紧闭的、流着血痂的左眼！ 嗡——！ 一股狂暴的、无形的精神冲击波，如同失控的飓风，以帝壹为中心轰然爆发！这一次，不再是聚焦！而是无差别的、带着极致痛苦和被侵犯的暴怒的宣泄！ 「精神风暴：无差别释放！」 “呃啊——！” 首当其冲的老张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又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搅拌机！剧烈的痛苦瞬间摧毁了他的意识！他抱着头，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癞皮狗，惨叫着翻滚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吐白沫，眼球上翻，瞬间失去了意识！ 周医生也被那股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扫中！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猛地涌上！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撞在冰冷的药品柜上，才勉强没有摔倒！他骇然地看着地上如同烂泥般抽搐的老张，又看向病床上—— 帝壹的左眼，睁开了。 但那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 眼白部分布满了蛛网般的、猩红的血丝！瞳孔不再是圆形，而是如同碎裂的琉璃，布满了幽蓝色的、疯狂闪烁的裂纹！裂纹深处，仿佛有无数扭曲的数据流和燃烧的怨念在奔腾、嘶吼！一道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血泪，正从那只恐怖的眼睛里缓缓淌下，划过他灰败的脸颊！ 那只眼睛，没有任何焦距，只有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毁灭性的痛苦和疯狂！它缓缓转动，扫过地上抽搐的老张，扫过撞在药柜上惊骇欲绝的周医生，最后…似乎穿透了医务室的铁门，落在了门外走廊那震耳欲聋的“嘿哟”歌谣声传来的方向！ “呃…啊…”帝壹的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意义不明的嘶吼。他沾着血污的右手，依旧死死地抓着左胸囚服上那颗撕裂的、露出金属芯片一角的纽扣！ 门外，囚犯们那如同海啸般的歌谣声，似乎变得更加高亢、更加悲壮！如同为这燃烧的囚笼，敲响了最后的战鼓！ “嘿哟——嘿哟——肩膀扛！” “铁窗冷，心火烧！” “嘿哟——嘿哟——帝律师！” “睁开眼，讨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