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这饭可不是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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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铃声清脆地响彻了整个研究所。 走廊上立刻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说笑声。 钱主任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 “走吧，砚秋同志。” 他脸上带着笑。 “尝尝我们杨师傅的手艺。” 李砚秋跟着他走出办公室。 钱主任带着他没有走向人声鼎沸的大食堂，而是拐进了一条安静的回廊，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这是我们的小食堂，平时招待客人，或者我们几个老家伙开小灶的地方。” 钱主任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饭菜香气飘了出来。 里面不大，只摆着三四张铺着干净桌布的方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师傅正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老钱，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舍得来我这儿了” 那师傅看着四十来岁，身材敦实，一脸的络腮胡，看着有几分豪爽。 钱主任哈哈一笑。 “老杨，今天有贵客，把你那几道拿手菜露一露。” 他指了指身边的李砚秋。 “我朋友，李砚秋。” 他又对李砚秋介绍。 “杨志强，我们这儿的大厨，以前在国营饭店掌过勺的。” 李砚秋连忙喊了一声。 “杨师傅好。” 杨志强上上下下打量了李砚秋几眼，目光在他那身崭新的蓝布棉衣上停了一下。 他点了点头，没多说话，只是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坐吧，等着。” 说完，他转身就回了厨房，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当当当”的切菜声和“刺啦”的下锅声。 钱主任招呼李砚秋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老杨就这脾气，人是好人，就是性子直。” 李砚秋笑了笑。 “有本事的人，都有点脾气。” 这话让钱主任很是受用，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小子，会说话。” 两人正说着，一个戴着眼镜、穿着干部服的年轻人端着饭盒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钱主任，脸上立刻堆起笑，快步走了过来。 “钱主任，您今天也来小食堂吃饭啊” 年轻人说完，目光落在李砚秋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和审视。 这人穿得干干净净，但那股子乡土气，怎么看都不像是研究所的人。 钱主任淡淡地点了点头。 “小赵啊，你也来了。” 他指了指李砚秋，简单介绍道。 “这是李砚秋同志，我朋友。” “哦，李同志。” 被称作小赵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 “你好，我叫赵伟，办公室的。” 李砚秋站起身，跟他握了握手。 “你好。” 赵伟的手一触即分，像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在桌子旁坐下，打开了自己的饭盒。 饭盒里是白米饭和炒肉片，他却皱起了眉头。 “哎，又是这些，天天吃都吃腻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却不小，足够让钱主任和李砚秋听见。 钱主任没理他，只是看着厨房的方向。 赵伟见钱主任没搭理自己，眼珠一转，又把话题引到了李砚秋身上。 “听王姐说，钱主任您最近弄到了一头大野猪，给大家改善伙食了” 钱主任“嗯”了一声。 赵伟的目光又一次投向李砚秋，带着几分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 “这位李同志，想必就是打野猪的英雄吧” 李砚秋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赵伟见他不搭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里带着一股子酸味。 “那可真是好本事，也是好运气。” 他夹起一片肉，慢悠悠地放进嘴里。 “现在山里精贵得很，我们所里组织过几次狩猎队，带枪去的，结果连根猪毛都没看着。” 他看向李砚秋，笑呵呵地问。 “不知道李同志是用什么法子打到的是下了套，还是碰巧捡的” 这话，就有点扎人了。 钱主任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李砚秋却笑了。 “运气好，出门让猪给撞了一下，它晕了，我就给背回来了。” 他话说得轻飘飘，像是在开玩笑。 赵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嘴皮子还挺利索。 “李同志真会说笑。” 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低头扒起了饭，不再自讨没趣。 就在这时，杨志强端着一个大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菜来了！” 他把盘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蒜蓉肚条！” 一股浓郁的蒜香和肉香瞬间弥漫开来。 那肚条切得薄如纸，芡汁油亮，上面撒着一层翠绿的葱花。 李砚秋的眼睛亮了。 “杨师傅，好手艺！” 杨志强嘴角咧了咧，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但很快又板起脸。 “吃！” 紧接着，麻婆豆腐、回锅肉、清炒时蔬，四道菜很快就摆满了桌子。 钱主任拿起筷子。 “来，砚秋，别客气，尝尝。” 李砚秋也不客气，夹了一筷子肚条放进嘴里。 肚条脆嫩爽滑，蒜香浓郁，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好吃！” 他由衷地赞叹。 他又尝了一口麻婆豆腐。 麻、辣、鲜、香、烫，刺激得他额头微微冒汗， “太过瘾了！” 钱主任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喜欢吃就多吃点。” 一旁的赵伟看着桌上的四菜，再看看自己饭盒里的炒肉片，脸色有些难看。 他想说点什么，可见钱主任和李砚秋聊得正欢，根本没他插话的份儿，只好闷头吃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钱主任放下筷子，给李砚秋倒了杯茶。 “砚秋啊。” 他一开口，李砚秋就知道，正题来了。 杨志强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个茶缸子。 钱主任清了清嗓子。 “不瞒你说，上次那头野猪，实在是太抢手了。” 他叹了口气。 “所里几个老领导，还有一些业务单位，都闻着味儿找上门来了。我这儿分完，自己家都没落下多少。” 杨志强在一旁猛点头，瓮声瓮气地补充。 “我这当厨子的，最后也就分到一小块下水。” 他说着，眼巴巴地看着李砚秋，眼神里全是渴望。 “小李同志，你看……这野猪，还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钱主任也接着说道。 “价钱好说，还是按上次的价。你要是能再弄来两头，我个人，再给你加二十块钱的辛苦费，票我也另外给你想办法。” 两头！ 还额外加二十块钱！ 李砚秋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这是把自己当成独家供货商了。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钱主任，杨师傅，不是我不想帮忙。” 他放下筷子，一脸诚恳。 “这山里的事，真没个准头。上次能弄到，纯粹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过两天就要出趟远门，短时间内怕是没工夫上山。” 听到这话，钱主任和杨志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失望。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赵伟，嘴角则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吹牛吹破了吧。 还真以为自己是山神爷了 李砚秋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话锋一转。 “不过……” 他顿了顿，成功地把两人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回来。 “等我从外地回来，我一定抽时间上山去转转。” 他看着两人期盼的眼神，认真地说道。 “我尽力而为。要是实在碰不上野猪，给您二位弄几只野鸡、野兔尝尝鲜，这个我还是能保证的。”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没有把话说死，又给出了承诺。 钱主任立刻就明白了。 他哈哈一笑，拍了拍李砚秋的肩膀。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 他端起茶杯。 “来，以茶代酒，我先预祝你一路顺风！” 杨志强也举起茶缸子。 “小李同志，等你回来，想吃啥，提前打个招呼，我给你做！” 一旁的赵伟已经吃完了饭，看着他们三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自觉无趣。 他站起身，跟钱主任打了声招呼，便端着饭盒灰溜溜地走了。 等赵伟一走，钱主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别理他，一个眼高手低的年轻人。” 李砚秋笑了笑，没接话。 饭后，钱主任把李砚秋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崭新的火车票，递了过来。 “票买好了。” 李砚秋接过来一看。 红色的纸质车票，上面印着“京城-江浙”，发车时间是次日下午三点十五分，下铺。 “卧铺” 李砚秋有些惊讶。 “嗯，路上时间长，卧铺能歇歇脚。” 钱主任指了指票。 “票钱一共是二十八块六，我先给你垫上了，等你下次送货来，从货款里扣。” 他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李砚秋心里一阵感动，郑重地把票收好。 “钱主任，太谢谢您了。” “小事。” 钱主任摆了摆手，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他。 “这是你要去的那个光明机械厂的资料，你路上看看。” 他叮嘱道。 “咱们的介绍信是真的，采购任务也是真的。到了那边，你直接找他们厂的后勤科长，叫刘建国。” 钱主任的表情严肃起来。 “你就说，是我们研究所派你来催零件的，态度可以强硬一点。他们厂欠了我们一批货，一直拖着不发。” 他看着李砚秋，眼神里带着一丝考校。 “记住，你代表的是我们研究所的脸面，别弱了气势。” 李砚秋立刻明白了。 这不仅是给他一个出远门的名头，更是在给他一个立威的机会。 “我明白了，主任。” 他接过文件，认真地点了点头。 钱主任满意地靠回椅子上，又交代了一些路上的注意事项。 比如财不露白，比如住店要去国营招待所，安全。 李砚秋都一一记在心里。 从研究所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李砚秋紧紧攥着口袋里的火车票，心里一片火热。 去江浙的路，已经铺平了。 接下来，就是回家，做好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