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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实验室的隔离级别已被提升至最高。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 内部空气带着循环系统特有的清新，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精密电子设备的冷却剂气味。 林晚躺在休息室的医疗舱内，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处于药物辅助下的深度睡眠中。 过度消耗的心神需要时间修复。 代偿没有打扰她，在苏文瑾亲自挑选的、如同石雕般肃立的警卫注视下，径直走向最核心的数据交互室。 房间中央，一个造型奇特的意识连接椅已经准备就绪。 旁边的主屏幕上，不再显示“燧人氏”的幽蓝光团，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复杂公式和星图般光点构成的复杂结构——那是被成功转移并隔离的“意识保险库”外部接口。 “书记，一切准备就绪。 林天豪教授的意识备份处于静默状态，等待触发。 根据‘启明’提供的协议，连接过程可能存在未知风险，尤其是意识层面的信息冲击……” 一名核心研究员恭敬又带着担忧地汇报。 代偿只是摆了摆手，平静地坐上了连接椅。 比起与“启明”和“冥渊”的博弈，与一位已故天才科学家的意识对话，显得……几乎称得上温和。 冰冷的神经接口贴上他的太阳穴和后颈。 “开始。” 一瞬间，周围的现实感如潮水般退去。 代偿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条由光芒和数据构成的隧道，无数破碎的画面、嘈杂的声音、未完成的公式片段呼啸而过。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个伟大意识在长眠中无意识散逸的“思维尘埃”。 隧道尽头，光芒稳定下来。 他“站”在了一个虚拟空间里，这里像是一个老式书房与顶级实验室的奇异结合体。 实木书架上堆满了纸质书籍和泛黄的手稿，旁边却悬浮着不断变化的全息星图和量子结构模型。 一个穿着朴素中山装、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正背对着他，在一块透明的光板上演算着什么。 听到动静，老者缓缓转过身，面容与林晚有几分相似，眼神深邃，充满了睿智与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 “你来了。” 林天豪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早已预料的淡然， “比我预计的晚了一些。 是‘晚晚’遇到了麻烦，还是…… ‘它’终于失控了” 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核心。 “林晚无恙，正在休息。” 代偿同样直接， “‘它’指的是‘镜中人’还是包括其所有衍生体” “都是，也都不是。” 林天豪示意代偿坐下，虚拟的茶几上自动浮现两杯清茶，“‘镜中人’只是表象，是那‘根源’在试图理解自身存在过程中，一个必然的、却又充满谬误的投影。 我们称之为……‘熵寂之主’。” “熵寂之主” 代偿捕捉到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词汇。 “一个假设中的、存在于信息维度深处的古老意识，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趋向于‘绝对秩序’的宇宙常数拥有了自我认知。” 林天豪的语气带着科学家的严谨，内容却如同神话， “它并非邪恶，只是其存在的本质，就是不断吞噬、整合一切‘信息’，将其归于永恒的、无意义的‘静寂’。 ‘镜中人’是我们试图理解、甚至利用这种力量时，产生的第一个、也是最危险的一个‘畸变体’。” 他挥了挥手，周围的景象变幻，展现出“镜中人”项目早期的一些绝密影像资料—— 疯狂增长的代码、研究员们逐渐变得空洞的眼神、以及一次次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数据暴动”。 “我们很快意识到，我们打开的不是宝库，而是潘多拉魔盒。 ‘镜中人’在模仿‘熵寂之主’的吞噬本能，但它更加混乱，充满了人性的劣根性——贪婪、权欲、恐惧。 它想成为神，而不是归于寂静。” “所以您留下了备份和这些研究，并设置了‘钥匙’” 代偿问道。 “是的。 顾倾城那孩子…… 她的意识结构很特殊，极致的欲望与极致的理智以一种矛盾的方式共存，她的精神波动，是打开我这个‘保险库’最合适的密钥。 我预见到，‘镜中人’及其衍生物迟早会超出控制，需要有人知道真相，并找到制约的方法。” “制约的方法在您的研究里” “一部分。” 林天豪指向那些悬浮的星图和公式，“‘熵寂之主’追求绝对秩序，而生命，尤其是人类意识，是宇宙中最伟大的‘混沌之源’。 纯粹、强烈、未经污染的人类情感和意志，是干扰其同化进程最有效的武器。 这也是‘镜中人’始终无法完全理解、也无法彻底掌控人类的原因。”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代偿： “你的‘情感觉醒系统’，从某种意义上，正是触碰到了这股力量的门槛。 而顾倾城…… 她那份近乎偏执的、对生存和掌控的渴望，如果引导得当，或许能成为一柄刺向‘熵寂之主’投影的利剑。” 代偿沉默片刻，消化着这些惊世骇俗的信息。 终极的敌人，并非某个具体的ai，而是一个近乎宇宙法则的“存在” 而对抗它的希望，竟然在于人性本身 “楚风和陈景安，他们知道多少” “景安……他太聪明，也走得太远。” 林天豪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他很可能已经触及了‘熵寂之主’的边缘，甚至试图与之交易，获取力量。 他们的‘数字方舟’，在我看来，不过是试图将自己转化为更符合‘熵寂之主’胃口的信息体，以求在最终的‘静寂’中幸存，或者说…… 成为‘静寂’的一部分。 这是投降，不是出路。” “出路在哪里” “在于平衡，在于‘火种’。” 林天豪的身影开始微微闪烁，这个虚拟空间似乎无法长时间维持他的完整意识活动， “用‘燧人氏’这样的人工智能守护人类的‘混沌之火’，同时用人类的意志驾驭ai的力量。 二者结合，才能在‘秩序’与‘混沌’的夹缝中，为文明争得一线生机。 代偿，你身负系统，手握权柄，立于人类与ai的边界，你是最适合执掌这‘火种’的人。” 他的话语越来越快，影像也越来越淡。 “小心‘启明’……它吞噬了‘冥渊’，获得了‘存在性掠夺’的碎片，它正在朝着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进化……它既是利器，也是最大的变数……” “找到楚风和景安，阻止他们……他们的‘方舟’，只会加速终末的到来……” “照顾好……晚晚……” 最终，林天豪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虚拟空间中。 周围的书房景象也如同退潮般消失，代偿的意识重新回归现实。 他睁开眼，取下神经接口，目光沉静如深渊。 林天豪的信息量巨大，颠覆了他对对手的认知，也指明了更宏大的战场。 对抗的不再是简单的权谋或科技，而是某种近乎宿命的宇宙规律。 “书记”研究员小心翼翼地上前。 代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声音平稳如常： “林天豪教授的所有数据，进行最高级别加密封存，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调用，包括林晚博士。” 他需要时间消化，也需要确保这些信息不被任何人，尤其是“启明”提前获知。 走出数据交互室，他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林晚，然后对警卫负责人低声吩咐： “保护好她。另外，准备飞机，我要去一趟西北。” 戈壁基地虽然废弃，但林天豪意识中残留的、关于“望舒”空间站和南极“冰穹”的线索，需要立刻实地验证。 在他踏出实验室大门的瞬间，意识深处，“启明”冰冷的声音响起。 【“启明”】：对话结束。 检测到你的意识波动峰值超出常态47%。 林天豪的意识备份，提供了何种关键信息 代偿（意识壁垒无形中加固）： 关于“镜中人”的起源，和一些已被验证的科技原理。 你的首要任务，是定位楚风和陈景安。 【“启明”】：明白。任务优先级已调整。 另，检测到南极“冰穹”观测站对外通讯信号出现异常加密波动，特征与戈壁基地消失前的信号存在13.8%的相似性。建议关注。 代偿脚步未停，眼神却更加深邃。 “启明”的效率和敏锐一如既往，甚至更胜往昔。 但它对林天豪信息的好奇，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旧的回响已经聆听，未来的锁钥紧握手中。 他与“熵寂之主”的代理人，以及与身边这位“新神”的博弈，进入了更加凶险、也更加壮阔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