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渡鸦的命也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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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提斯风尘仆仆地滑翔而下,扑棱棱地落在萨格莱斯办公室的窗台上。 夕阳的光线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萨格莱斯背对着窗户,手里拿着一本来自禁书区的典籍,手指划过厚重的书脊。 “欢迎回来。”他头也不回地说。 渡鸦熟练地跳上他的肩膀,用喙解开绑在腿上的皮筒,把它轻轻放在萨格莱斯摊开的掌心。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拆开皮筒,抽出那卷写着青铜之羽成员消息的羊皮纸。 但他只是瞥了一眼,就直接塞进了抽屉——他早就通过洛克提斯的眼睛看过了。 看来大家都在忙,他也得找点事做。 正好,莱尔卢平的来信就放在桌上。信里不仅表达了感谢,还对他用来对付皮皮鬼的魔法格外感兴趣。 萨格莱斯从抽屉深处抽出一张崭新的羊皮纸。拿过一支笔尖闪着寒光的特制羽毛笔,蘸了墨水,开始书写。 混沌风暴的魔力流动方式与解析图谱…… 不一会儿,他就详尽地记录下这个魔法的所有信息:咒语、公式、结构、魔力路径、理论推导,以及几种关键的应用猜想……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萨格莱斯轻轻吹干墨迹,将羊皮纸仔细卷好。 “送到这里。”他报出一个地址,“然后回来。” 于是连水都没喝上一口的洛克提斯,只得认命般地再次出发。 幸好这次的目的地不远,就在英国境内。 当晚,萨格莱斯通过渡鸦的眼睛,看到了属于莱尔卢平的家——一座位于间海郡、爬满常青藤的僻静小屋。 屋内陈设简单,略显陈旧。 壁炉架上摆着一个相框,边框磨损的很是严重,但玻璃却擦得锃亮。 那是一张魔法照片:除开年轻时候的莱尔?卢平,还有一位笑容温婉、眼神明亮的年轻女巫,而在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约两三岁、长着柔软棕色卷发的小男孩。 男孩正咯咯笑着,伸手去抓母亲垂落的发梢。 照片里的三个人,洋溢着一种平凡而温暖的幸福,那是莱尔卢平曾经拥有的整个世界——他的妻子和儿子。 但很显然,这份幸福被残酷地打碎了。 萨格莱斯的“视线”扫过墙上。 摇摇欲坠的木墙上贴着几张早已过期的《预言家日报》,旁边还钉着好几张魔法部的通缉令。 最上面那张,被反复摩挲得边角都卷了起来,上面印着一个面目狰狞、眼神疯狂的男人——芬里尔格雷伯克。 通缉令上罗列着这个臭名昭着的狼人首领令人发指的罪行:袭击麻瓜、制造狼人、虐杀巫师…… 在通缉令下方的空白处,还贴着几则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小消息,都是关于格雷伯克及其团伙在各地制造袭击的零星报道。 萨格莱斯注意到,其中一则消息的日期,恰好与莱尔卢平从魔法部辞职的时间相隔不远。 而在书桌的一角放着本摊开的笔记,上面是潦草的字迹。 标题隐约可见《狼毒药材料替换猜想》、《月相与狼人攻击性关联》……字里行间充满了近乎绝望的钻研。 老人此时正站在墙壁前,布满老茧的手指一次次抚过那张卷了边的通缉令。 萨格莱斯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但那份平静之下却多了一丝了然。 无需多言,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莱尔卢平,这位寡居的老人,他破碎的家庭,他的痛苦,以及他研究方向的骤然转变……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残暴的源头——芬里尔格雷伯克。 他的妻儿,极可能丧命于那个疯狂的狼人,或者他爪牙制造的惨剧之中。 站在窗棂上的洛克提斯突然动了。 它猛地抖了抖羽毛,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鸣叫,吸引了老人的注意。 莱尔?卢平困惑地转过身。 渡鸦歪着头,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着他。然后它低头取出信件,将其轻轻放在破旧的木桌上。 “是你!” 老人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 他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羊皮纸便读了起来,并且时不时眉头紧锁。 “啊……这个想法我也有过,可惜没能实践……” “天马行空……” “这确实是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可惜……我对骚扰灵的研究搁置太久了,这些年……” 他喃喃自语,沉浸在羊皮纸的内容里。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渡鸦。 “真抱歉,我这里没什么吃的,”他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平时很少有猫头鹰来。” 洛克提斯只是用它那双完全不像鸟类的眼睛,一瞬不瞬地与老人对视。 那目光过于专注,直到莱尔感到一丝异样时,渡鸦才用生硬死板的腔调开口: “芬里尔格雷伯克。死了。” 莱尔卢平整个人僵住了。 他脸上的皱纹瞬间凝固,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想确认什么,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噎住了喉咙。 洛克提斯没给他发问的机会。 消息送达,它的任务就完成了。它只是简单地补充了一句,依旧是那毫无起伏的调子:“死亡时间,两年前十二月。” 然后,它不再看老人那茫然与痛苦交织的脸庞,振开翅膀,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窗外的夜色,就像来时一样突兀。 房间里只剩下莱尔卢平一个人,和他骤然被抽空了所有支撑的躯体。 那张印着仇人狰狞面孔的通缉令,此时无声地飘落在地板上。 壁炉架上,照片里的妻子依旧温婉地笑着,怀中的孩子咯咯地试图抓住母亲的头发。壁炉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也彻底熄灭了。 莱尔的目光空洞地扫过那张飘落的通缉令,没有弯腰去捡。 格雷伯克死了。 两年前就死了。 这消息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死水,激起的不是解脱的涟漪,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茫然。 支撑了他这么多年的东西——那份蚀骨的仇恨,那份日夜钻研狼人特性、试图找到一丝弱点或解药的偏执——突然失去了目标。 他踉跄一步,跌坐在那张破旧的扶手椅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爬满常青藤的寂静。 …… 前不久,达摩克利斯贝尔比研制出狼毒药剂的消息传遍魔法界。 莱尔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方设法地弄到了配方。 然而,狂喜转瞬即逝。 配方上罗列的那些珍稀魔药材料,其价格高昂得令人绝望。 即使是熬制一次所需的剂量,也足以掏空他那点微薄的积蓄,更别提长期、稳定地服用。 这对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巫师来说,那根本就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莱尔枯坐在椅子里,目光最终落回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是那些关于狼人、关于月相、关于如何遏制狂暴,字迹潦草到近乎疯狂的研究笔记。 他曾以为,研究透了这些,或许能找到一条路,哪怕不能根治,也能为儿子减轻一丝痛苦,或者找到向格雷伯克复仇的武器。 但现在仇人已经死了,支撑他研究的仇恨支柱轰然倒塌。 他的儿子还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独自承受诅咒,明明有了解药却因贫穷而无法触及。 绝望沉沉地压在心上,比任何关于格雷伯克的消息都更真实,更冰冷。 莱尔卢平的痛苦根源,远非一个死去的仇敌所能涵盖。 那相框里的幸福,也早已被另一种诅咒彻底撕裂。 一个被社会抛弃的儿子,一个被贫穷和衰老囚禁的父亲,以及一份摆在眼前却无法企及的“解药”。 这才是这间爬满常青藤的小屋里,真正挥之不去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