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肮脏与蛮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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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男人看了衣衫就是不贞,碰了袖口就要浸猪笼,” 她俯身,指尖掐着嬷嬷的后颈, “可别人举着刀要杀我,我自卫伤了人,倒成了‘脏了’” “这规矩是给人定的,还是给任人宰割的牲口定的” “难道女子都得是神仙,隔空打牛吗” 这话问的,两位嬷嬷差点被唾沫噎死。 车轮碾过一块凸起的碎石,车厢剧烈一晃。 柔嘉却站得极稳,另一只脚也落在了旁边嬷嬷的背上,竟跟着车厢颠簸的节奏,轻轻跺了起来。 “那我问你们,”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红得发亮,却没有半滴泪落下, “我被母国打包送走,将来委身给那蛮夷头子,按你们的规矩,我还算干净吗!” 无人敢答。 车厢里只剩她的喘息和嬷嬷压抑的痛哼,还有车外坎坷泥泞,风拍打车帘的呜咽声。 柔嘉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脚下的力道却越来越重,渐渐踩出了清晰的鼓点: “到底谁是蛮夷是提刀验我‘神女’身份的西夏人,还是把亲生女儿推出去换和平的父兄” “肮脏干净”她反复念着这两个词,像是要把它们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忽然抬手按在心口。 “爱你来自于蛮荒,一生不借谁的光!” 脚下的鼓点骤然急促,锦缎鞋底碾过嬷嬷的脊背。 “你将造你的城邦,在废墟之上!”她越唱越响,眼里燃着比烛火更烈的光。 这可真是疯了! 怎么办 两个嬷嬷蜷缩在车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公主哪还有半分金枝玉叶的模样 想当初,她还只是个怯生生、眉眼温顺的小丫头。 太后赐名“柔嘉”,不就是取“温柔嘉美”之意么 说她性子柔弱,易教易驯,才放心让她远嫁和亲。 可现在呢 分明是被天上的妖风给教坏了,坏得彻底,坏得让人胆寒。 太后娘娘的懿旨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到那时,少不得要给个处置,给个交代。 这个和亲公主,真是要不得! 太后娘娘当初可真是看走眼了——这哪是柔弱听话的娇贵人儿 天老爷!这分明是个披着凤冠的女匪头! 正想着,车壁猛地一颤,背上又是重重的一脚,仿佛要把她们踢到车底下去。 “去吗 配吗 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 战啊 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歌声在狭窄的车厢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柔嘉公主的披风被她呼的猎猎作响,像是最锋利的刀,割开了沉沉的寂静。 “沈若曦!”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压抑许久的颤抖, “冥冥中自有天意,没想到,这天意居然是你给我的。” 她缓缓转身, “你放心,你帮了我。” “我柔嘉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你给了我救赎的披风,那以后,我柔嘉就是你的披风。” “你看好吧!保佑我!若曦神女!”她高举披风,仿佛在接受某种神圣的洗礼, “我会给你祭品的。” 祭品 两位嬷嬷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唰”的一声—— 头顶骤然一凉,紧接着是一阵刺骨的疼痛。 她们惊恐地对视一眼,才发现自己精心梳好的发髻,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车板上。 乌黑的长发散落一地,像是失去了生命的瀑布。 原来梳好发髻,反而成了公主趁手的抓头。 手猛的一抓,当成韭菜都给割了。 “啊……” 此时的疼痛剧烈,真想咬断舌头。 自尽得了,这一会儿出去,还怎么见人呢 头顶斑秃一般,带着血肉。 老天爷!老天奶! 两位嬷嬷如今也跟天书之上学了很多惊讶之语。 柔嘉公主手中的匕首还在滴血,“这是我给神女的第一份祭品——忠诚。” 车轮滚滚,车外风声大作,像是在回应她的宣言。 而柔嘉公主还不满足,指尖轻转那柄尚带血痕的匕首,眸光冷得像冬夜的井水。 “这匕首还是不够利。” “听说真正的利器是吹毛可断。” “这揪毛都不断,可见我的功夫不到家。” “这肮脏的头发,当祭品,怕是若曦不满意。”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那撮不小心落在手上,还沾着珠花的发髻便被她随手一抛,落在车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记住了吗” 她缓缓蹲下,贴近两位嬷嬷,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带刃, “我很讨厌很讨厌话多的人,太吵了。” “下回就不只是头发了。” “你们的脑袋不知道砍起来,比头发如何” “我还没有试过!” “哎!我的匕首还是太嫩了!” “没有吃过好的。” 啊! 两位嬷嬷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想吼,却硬生生把尖叫压回喉咙—— 这可是和亲公主的车驾,外头全是随行的护卫与侍从。 若是惊动了人,谁知道这位公主会干出什么更荒唐的事来 露着头皮的嬷嬷,还有滚落一地的首饰与发丝,让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寒意。 这是什么病呀! 比跟着太后娘娘都害怕。 太后娘娘最起码要体面,不会自己动手。 这个柔嘉公主,真是疯了! 一点公主的体面不要! 想起一出是一出,只要解释不清,就说是神女让干的。 神女就这么给她擦屁股——神女知道吗 太后娘娘快点派人来吧! 柔嘉公主这么干下去,可了不得了! 一定会出大事的。 哪朝哪代哪个规矩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公主。 公主养成这样,可是大燕的劫难。 哪个女子不是父母让你嫁谁就嫁谁,哪儿那么多词呀! 还要想那么多,什么干净……脏的。 父母同意的,规矩允许的就是干净的神圣的。 否则,就是肮脏的。 这个道理还用我们再说吗 可是,如今的柔嘉公主,什么规矩也说不通呀! 风从帘缝里钻进来,吹得那褴褛的披风猎猎作响。 马上就要出京城了,两个嬷嬷只觉得后脖梗子跟着车架晃晃悠悠,像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咽喉。 柔嘉公主斜倚在软垫上,把玩着那柄匕首。 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那笑意里,既有少女的顽劣,又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你们是不是让人给太后娘娘送信了” 柔嘉公主的声音再次在狭小的车厢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