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抢个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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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的太后娘娘脸色早已煞白如纸,比身下的素披还要苍白几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是堵了团棉絮,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细微的气音溢出唇角。 身旁的嬷嬷急得眼圈发红,拿着素白绢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嘴角不断渗出的血珠。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琉璃。 太后的目光死死锁在状若癫狂的儿子身上,眼底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慌。 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轻颤,像是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若不是嬷嬷早有察觉,死死扶住她的胳膊不撒手,恐怕早已从软榻上摔落。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常年不能动弹、早已没了知觉的下肢,此刻竟传来一阵尖锐的麻痛。 像是有无数根细针从脚底往上窜,顺着骨头缝直钻天灵盖,疼得她额头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一个不愿承认的念头在心底疯狂滋长: 这一切,真的是沈若曦那女人做到的 她真有这么大能耐 更让她胆寒的是,她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儿子早已没了理智——若是自己再敢说半个“不”字…… 他那双扬起的手,那腿,真有可能朝着自己挥过来。 就像那日毫无预兆射向自己的那支冷箭。 可她下半身动弹不得,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真要被打了,也只能硬生生受着。 活了几十载,历经无数风雨,执掌后宫数十载。 她从未有过这般束手无策的恐慌,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衣衫,凉得刺骨。 这还是她的儿子吗 是那个小时候会缠着她,会在她生病时守在榻前的稚子吗 难道是被什么妖邪夺舍了 到底是谁 是哪位死去的嫔妃孩子,在地下不甘寂寞。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让她头晕目眩。 她跟儿子斗倒了一个又一个觊觎后位与皇位的嫔妃皇子。 好不容易才夺得这天下,共享这无上尊荣,好日子还没过多久,就要走到母子相残的地步吗 “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这话历来形容君臣,形容兄弟。 难道如今也要应验在她与儿子身上 想到这儿,太后猛地抬起颤抖的手,枯瘦的指尖直指皇帝,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你……”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黑影一闪,二皇子萧祁睿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动作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他几步冲到软榻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竟直接把一张俊朗的脸庞抬了起来,凑到太后眼前,语气急切又带着几分诡异的渴求: “皇祖母息怒!父皇这是表演入了神,一时失了分寸,您要怪就怪孙儿,要打就打孙儿吧!” 他脸上不见半分惧色,反倒透着一股近乎赤忱的期待。 仿佛能挨上皇祖母一下,是什么天大的恩典。 那模样落在众人眼里,让人头皮发麻。 慈宁宫瞬间落针可闻,一屋子的皇子、宫人、嬷嬷全都噤若寒蝉。 这二皇子,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萧祁睿却浑然不觉,他只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抢在德福前面,把自己送到了皇祖母的“怒火”之下! 殿内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萧祁睿心中翻涌着狂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确实开心! 开心的是,自己刚才那一点点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盼—— 期盼着能赶上这最后一步,期盼着能从德福那老东西手里把这份泼天功劳抢过来—— 居然……真的实现了! 看来老天爷有时候还是眷顾自己一丢丢的。 这一次,绝不能让德福抢了先! 没看到德福已经那啥了吗 萧祁睿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一旁的德福。 只见那老太监果然是个狠角色…… 竟真的把那张完好无损、平日里总带着几分谄媚的脸彻底转了过去,对着太后娘娘还有父皇。 而将另一侧…… 那被太后娘娘的佛珠硬生生砸得沟壑纵横,疙疙瘩瘩……像一盘被粗暴揉捻过的、毫无美感的佛珠串脸。 转了过来。 萧祁睿倒抽一口冷气。 蓄势待发! 这分明是蓄势待发! 这是这老东西准备再一次得一大功劳。 谁不知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父皇盛怒之下“舍身相救”。 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一飞冲天,甚至……功高盖世。 毕竟这种机会百年难遇。 甚至可以作为佳话,载入史册。 这一次,他二皇子萧祁睿,绝不能再让德福抢了先! 只是,抢归抢,抢完了,真跪到太后娘娘手底下了。 萧祁睿心里却像悬了块巨石,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 为什么 因为眼前这一切,演得实在太逼真了! 太后娘娘吐血那一下,身子软软地倒下去,眼神空洞绝望,仿佛真的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父皇更是雷霆震怒,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木椅,那椅子“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大殿都在发抖。 他脸上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嘶吼声如同困兽,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毁天灭地的疯狂…… 为了演好这一出,父皇真是下了血本! 萧祁睿甚至记得,那把椅子,父皇足足踢了三遍才满意。 第一遍力道不足,椅子只是倒了; 第二遍角度不对,没砸出预想中的声势; 直到第三遍,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沉重的椅子踹得四分五裂,木屑飞溅。 还有父皇身上那件衣裳…… 那是母后平日里最宝贝的一套宫装。 华贵得刺眼。 自己总觉得有些张扬。 但是母后每次穿上它,都要对着镜子端详许久,挺直了腰板,端着皇后娘娘的架子。 仿佛那衣裳就是她身份与尊荣的全部象征。 可此刻,那件象征着无上尊荣的华服,穿在父皇身上,却像一块被随意丢弃在泥地里的破布条,皱巴巴的。 沾满了木屑,灰尘,甚至还有几滴暗红的血迹溅在上面,狼狈不堪。 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看着那件衣裳,萧祁睿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母后的脸—— 那张曾经洋洋得意、光彩照人的脸。 似乎转眼间,便会像这件衣裳一样,变得面如死灰,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