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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拉盛王子街28号的清晨，阳光透过餐厅窗台上的天竺葵叶片，在铺着淡绿色格子桌布的木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1997年3月22日，星期六。空气里弥漫着烤面包的焦香和牛奶的温甜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春天的湿润。 汪言坐在餐桌旁，面前的盘子里放着两片烤得恰到好处的全麦面包和一枚单面煎蛋。他穿着前几天特意买的浅蓝色牛津衬衫和卡其色长裤，头发梳理得整齐，看上去更像一个清俊温和的学长。 他的对面，刘艺菲正小口小口地喝着一杯温牛奶，嘴唇上方沾了一圈可爱的“白胡子”。她今天被打扮得像个小公主， 穿着一身精致的白色蕾丝边连衣裙，头发仔细地编成复杂的发辫，别着小小的珍珠发卡。小脸上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紧张和兴奋，大眼睛时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 “茜茜，慢点喝，别呛着。”刘小丽端着咖啡壶走过来，给汪言续了半杯咖啡，自己则坐在女儿旁边。 她今天也精心打扮过，穿着得体的米白色套装裙，淡妆衬托出温婉的气质，但眼底细微的血丝和偶尔无意识轻敲桌面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今天，是刘艺菲去“星途学院”（starway academy）参加入学面试的日子。 “妈妈，我背的自我介绍……真的没问题吗”刘艺菲放下牛奶杯，小声地问，手指绞着裙子的蕾丝花边。 “当然没问题，茜茜背得非常好，声音好听，又有礼貌。”刘小丽放下咖啡杯，握住女儿的小手，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们茜茜这么优秀，老师一定会喜欢的。别紧张，就像平时和妈妈说话一样，好吗” 话虽如此，但汪言能看出刘小丽比女儿更紧张。这场面试对于一心希望女儿获得更好教育环境的她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 “汪言哥哥，”刘艺菲又转向汪言，寻求另一份肯定，“你觉得……老师会问我很难的问题吗” 汪言放下咖啡杯，目光平静地看向她。这几周，他不仅帮刘小丽整理了详尽的申请材料，也确实以“哥哥”的身份，陪着刘艺菲进行了几次模拟面试，教她一些应对技巧和放松的方法。 “不会问很难的问题。”汪言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老师只是想看看茜茜是不是一个快乐、有礼貌、爱学习的孩子。 你只需要看着老师的眼睛，认真地回答，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就可以了。就像你上次跟我介绍你的画一样。” 他的比喻很孩子气，却瞬间让刘艺菲想起了那次轻松愉快的经历，小脸上的紧张神色缓和了不少，用力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刘小丽看了一眼挂钟，站起身，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和女儿的着装，又拿起沙发上那个装着所有申请材料副本和刘艺菲画作、成绩单的公事包。 汪言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略显沉重的公事包：“阿姨，我来吧。” 刘小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小言。”有汪言同行，她莫名地觉得安心许多。这个少年身上有种超乎年龄的沉稳，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她们的焦虑。 三人走出家门，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刘小丽锁好门，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紧张都呼出去。她左右手分别牵着刘艺菲和拿着车钥匙，走向停在路边的白色丰田凯美瑞。 汪言拉开后车门，让刘艺菲先坐进去，细心地帮她理好裙摆，防止压皱，然后自己才坐进副驾驶位。公事包被他稳妥地放在脚边。 车子平稳地驶出王子街，汇入周末上午的车流。车内播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但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的凝滞。刘小丽专注地开着车，偶尔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女儿。刘艺菲正襟危坐，小嘴无声地翕动着，似乎还在默诵自我介绍。 汪言的目光投向窗外。法拉盛的街道比艾姆赫斯特整洁繁华得多，路两旁店铺林立，行人衣着体面。他的思绪却稍稍飘远。 安排刘艺菲进入“星途学院”，不仅是为她的未来铺路，更是将他与这个家庭更紧密联结的重要一环。 《鬼影实录》的筹备已近尾声，选址（最终定下了凯辛娜公园附近那栋“林间半栋”，他已通过匿名方式租下）和设备都已到位，只待最后敲定演员和拍摄日程。而股市上的资金仍在稳步增长，为他提供着坚实的后盾。 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甚至比预想的更顺利。除了……他脑海中闪过昨晚登录shadow exchange时看到的那条匿名信息。 “诺克斯堡数字金库蓝图”……50万美元……这诱惑巨大，却也危险得令人窒息。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了“拒绝”的指令。 现在的他，有更重要、更不容有失的事情要做，绝不能卷入这种级别的漩涡。重生一世，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权衡风险与收益，懂得什么才是真正值得守护的。 “小言，是不是前面右转”刘小丽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嗯，右转后大概再开五分钟就到了。”汪言收回目光，确认了一下路况。他对纽约的熟悉程度，远超这个年代的任何地图。 车子拐进一条绿树成荫的街道，周围的环境越发安静优雅。“星途学院”的铁艺大门出现在视野尽头，门后是宽阔的草坪、红砖建筑和远处若隐若现的体育馆穹顶。一种私立的、精英的气息扑面而来。 刘小丽在指定的访客停车场停好车。三人下车，她再次蹲下身，替刘艺菲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柔声说：“宝贝，准备好了吗” 刘艺菲看着眼前气派的校园，深吸了一口气，小拳头微微攥紧，然后重重地点了下头：“准备好了！” “好，我们走吧。”刘小丽站起身，牵起女儿的手。汪言拿起公事包，跟在她们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一个沉稳的家族成员。 走进行政楼，立刻有接待人员迎上来。核对预约信息后，他们被引到一间布置得温馨而专业的等候室。房间里已经有几组家庭在等待，孩子们大多打扮得体，神情紧张，父母们则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竞争感。 刘小丽找到空位坐下，将刘艺菲揽在身边。汪言安静地坐在她另一侧，将公事包放在膝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房间，观察着其他候选者和家长，如同一个冷静的战场分析师。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刘艺菲紧紧靠着妈妈，小声问：“妈妈，会是哪个老师面试我呀” “应该是招生部的主任，一位很和蔼的女士，姓约翰逊（johnson）。”刘小丽低声回答，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背。 这时，等候室的门开了，一位穿着藏蓝色套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干练的中年白人女性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文件夹。“刘艺菲（yifei liu）的家长在吗” 刘小丽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您好，约翰逊女士，我们是刘艺菲的家人。” 约翰逊女士的目光扫过刘小丽和刘艺菲，然后在汪言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有些好奇这个明显是亚裔的年轻男孩的身份，但并未多问，只是微笑着点头：“请跟我来，面试间已经准备好了。”她的笑容专业，但眼神锐利，带着评估的意味。 刘小丽牵着刘艺菲跟上。汪言自然起身，拎着公事包紧随其后。约翰逊女士看了他一眼，刘小丽连忙自然地解释：“这是我侄子，今天一起来陪妹妹面试。”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说辞。 约翰逊女士了然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面试间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铺着地毯，放着舒适的沙发和小茶几，墙上挂着学生的艺术创作，氛围比等候室轻松许多。 “请坐。”约翰逊女士自己在办公桌后坐下，打开文件夹，“不用紧张，刘太太，我们只是简单地聊一聊，更多地了解一下yifei。” 刘小丽和刘艺菲在沙发上坐下。汪言则选择坐在稍远一点的单人沙发上，将公事包放在脚边，姿态放松却保持安静，仿佛只是一个陪同者，但他敏锐的耳朵和观察力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面试开始。约翰逊女士的问题果然如汪言预料的那样，侧重于了解孩子的性格、兴趣爱好、家庭环境以及父母的教育理念。她问刘艺菲喜欢什么课程，平时有什么爱好，为什么想来星途学院。 刘艺菲开始时有些紧张，声音很小，但在妈妈鼓励的眼神和汪言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渐渐放松下来。她提到喜欢跳舞和画画， 还小声补充了一句：“……汪言哥哥说，这里的画画老师很厉害。”她下意识地用上了汪言教她的技巧——适度表达对学校的了解和向往。 约翰逊女士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赏，看向刘小丽：“哦yifei还对我们学校有了解” 刘小丽得体地接话：“是的，我们确实做了一些了解。星途学院的艺术教育口碑很好，我们非常欣赏学校注重培养孩子创造力和综合素养的理念。” 她侃侃而谈，显然做足了功课，语气不卑不亢，充分展现了一位重视教育、有见解的母亲形象。 汪言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微赞。刘小丽的表现无可挑剔，既表达了诉求，又充分尊重学校。 接着，约翰逊女士翻阅着刘小丽提交的申请材料，当看到刘艺菲那几张色彩鲜艳、充满想象力的画作（包括那张画着“汪言哥哥”的蜡笔画）复印件时，她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很有天赋，线条和色彩感都很棒。” 她又问了一些关于刘艺菲之前学校的情况和适应能力。刘小丽一一作答，言辞间充满了对女儿的了解和信心。 整个面试过程持续了约二十分钟，气氛一直很融洽。最后，约翰逊女士合上文件夹，微笑着说：“非常感谢，刘太太，yifei。 今天的谈话很愉快。yifei是个非常可爱、有灵气的孩子。招生委员会会综合评估所有申请者的材料，结果会在两周内通过邮件通知。” “谢谢您，约翰逊女士。”刘小丽起身，真诚地道谢，并示意刘艺菲。 刘艺菲也乖巧地站起来，用练习了多次的、略显腼腆但清晰的声音说：“谢谢老师。” 汪言也站起身，拿起公事包，向约翰逊女士微微点头致意。 走出面试间，刘小丽长长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刘艺菲也仿佛卸下了重担，活泼了许多，小声问：“妈妈，我说得好吗” “非常好！茜茜表现得特别棒！”刘小丽毫不吝啬地夸奖，眼中满是欣慰和骄傲。她看向汪言，眼神里带着感激，“小言，也谢谢你。” “茜茜自己很优秀。”汪言平静地说，目光落在刘艺菲发亮的小脸上，“面试官很喜欢你。” 他的话让刘艺菲更加开心了，走路都带着雀跃。 回去的路上，车内的气氛轻松欢快了许多。刘小丽甚至跟着电台哼起了歌。刘艺菲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飞逝的街景，已经开始憧憬：“妈妈，如果我能来这里上学，是不是可以参加那个好大的舞台上的表演……” 看着她们的笑容，汪言的心中也泛起一丝微澜。这种纯粹的、充满希望的快乐，对他而言陌生却温暖。他参与并推动了这一切，这种实实在在的“改变”带来的满足感，与在数字世界攫取巨额财富的感觉截然不同。 然而，就在车子即将驶入王子街时，汪言的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是加密邮箱的提示音。 他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沉了一瞬，但面上依旧平静，甚至配合着刘艺菲的话，简单回应了一句：“嗯，那个舞台是很好。” 心底深处，他却知道，那条来自阴影世界的讯息，绝不会因为他一次的拒绝而彻底消失。温暖的阳光之下，潜流的涌动从未停止。但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所要守护的，也远比冰冷的金钱和刺激的风险更为珍贵。 车子平稳地停在家门口。刘艺菲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像只快乐的小鸟般冲向家门，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画出今天面试的老师和新学校的样子。 汪言拎着公事包，跟在刘小丽身后，目光掠过那扇挂着粉色窗帘的窗户，心中一片平静坚定。 无论暗流如何涌动，此间的暖阳与即将启程的星途，由他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