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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温存尚存余温,现实的寒流已骤然来袭。」 顾沉是在第二天清晨悄然离开的。没有当面的告别,没有一声轻微的关门声。 晨曦透过薄纱窗帘,柔和地洒在林满微蹙的眉间。 意识从沉睡中逐渐剥离。 公寓里静得出奇,那种极致的安静仿佛能吞噬一切声响,只剩下阳光投射在地板上,勾勒出寂寥的轮廓。 她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推开。 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里面的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床铺平整如初,仿佛昨夜根本无人栖息。 走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空落感,像初秋清晨无孔不入的薄雾,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让她胸口微微发闷。 餐桌上,一张便签纸被杯子压着,是他遒劲有力的字迹:“记得吃早餐,有事随时联系。” 简短,克制,没有多余的言辞。 想起眉宇间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与凝重。 想必是真的有万分火急之事吧。 林满独自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公寓里游荡,像个失去了方向的幽灵。 为了驱散这股空落,林满开始机械地收拾,拆开搬来后一直没动的其中一个小行李箱,将书籍、画册一一归位。 整理中,发现有几本专业领域的原文画册,是开学时从系里的资料室借出,忘了还。 正当她把那几本厚重的书抽出来,盘算着该何时送回去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划破了满室沉寂。 苏苏! “满满!惊喜!我回来了!” 电话那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活力。 林满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怎么提前了” “我跟你说,我现在巨想吃你带我去的那家甜豆花,加满芋圆和红豆的那种!你快出来,陪我去解馋!” 林满看了一眼手中沉甸甸的画册,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她笑着说:“正好,我有几本书要还给学校。这样,你晚点出门,我们约在学校南门口那家咖啡厅见,我先把书还了就过去找你,怎么样” “完美!”沈苏苏爽快地应下。 她换好衣服,抱着那三四本厚重的画册,走向公交站。 八月依旧被燥热的暑气笼罩。 阳光有些刺眼,蝉鸣声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 林满抱着书下了公交,缓步走向学校。 刚走到南门。 一个尖锐而刻薄的声音精准地刺穿了这片嘈杂。 “林满!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我总算堵到你了!” 林满的身体瞬间僵硬,她抱紧了怀里的书,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周琴显然在这里等了许久,脸上带着一丝寻猎成功的狰狞。她几步冲上前,完全不顾周围来往的学生,指着林满的鼻子就开始了咒骂: “毕了业就不回家,电话拉黑,玩失踪是不是在外面傍上了什么有钱人,连你亲爹的死活都不管了!” “我在这里等你这么久,可算等到你这个没良心的!”她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我跟你说,要么你就赶紧给钱!你爹的医药费、护工费,你一分都别想赖!小小年纪心怎么这么狠我怎么说也是你长辈,是你妈!” 周围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好奇、揣测与审视。 林满不想在这种地方,用如此不堪的方式,将自己破碎,不值一提的家事展览现于众。 她面无表情,沉默地抱着书,转身就想往校门里走。 试图用沉默来结束这场闹剧。 然而,她的退让在周琴眼里,成了最烈的火上浇油。 “你还敢走!” “你给我说话!” “你看你就是欠的!” 周琴看她不语,更是怒不可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啪——!” 一声清脆刺耳的巨响,在喧闹的校门口炸开。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周琴一个用尽全力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林满的脸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偏过头去,耳中嗡嗡作响。怀里死死抱住的书本,再也抓不住,哗啦啦地散落一地,画册精美的封面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刺眼的伤痕。 周围一片哗然。指责声、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天呐,怎么还动手打人啊” “那个老一点的好像是她妈这也太狠了吧……” “现在的孩子哦,真是不孝……” “不像吧,你们听她刚说的,不会是原配抓小三的戏码吧” 那些猜测和议论,比那记耳光还要伤人。 林满像是感觉不到脸颊的疼痛,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视野变得模糊,倔强地不让任何一滴眼泪掉下来。 随即,蹲下身沉默地捡起散落的书,用手拍去上面沾染的尘土,那动作缓慢而郑重,像是在收拾自己破碎的狼狈。 再站起身,她第一次正视那个暴怒中的女人,带着彻骨的寒意: “我早就说过,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这副倔强又淡定的模样,彻底激怒了周琴。她气急败坏地从包里掏出一沓医疗账单,狠狠打在林满的脸上,纸张边缘划过她的皮肤,留下一道细微的刺痛。 “看看!你自己看看!医院的催款单,护工的工资条!今天你不掏这笔钱,你就别想走!” 周琴死死地拽住她,然后朝周围的人嚎啕起来, “大伙儿都来看看啊!就是这个没良心的女儿,她爸都快病死了,自己却在外面穿得光鲜亮丽,潇洒快活!那可是她亲爹啊!” 林满奋力挣扎,却被她像铁钳一样的手禁锢着。 就在这拉扯的混乱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利剑般冲了进来。 “你有病吧!放开她!” 沈苏苏像一阵风般冲了过来,用力一把推开了周琴:“亲爹怎么了他亲爹不也是你老公吗丈夫病了,不应该是你去照顾吗这些年对满满不闻不问,现在病了就知道来要钱尽孝了你这不叫亲情,叫道德绑架!” 周琴被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叉着腰骂道:“你是谁啊我们家的事,你凭什么管!” “我呸!”沈苏苏的暴脾气瞬间点燃,“今天我还就管定了!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不要脸的吸血鬼!想打架是吧来啊!” 周琴也不是善茬,眼看两个女人就要当众打起来,林满急忙横在中间想将两人拉开,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孩跑了过来。 “妈!你干什么呢!” 林满看见他:“林念州!快把你妈拉走!” 林念州看到这乱糟糟的场面,脸上满是尴尬和无奈:“妈!不是让你别冲动吗!” “你给我滚开!”周琴已经失去了理智,抬脚就想去踹沈苏苏,却因拉扯而一脚踹在了林满的小腿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林念州!快点!”林满的声音带上了从未有过的厉色。 林念州这才反应过来,死死地从后面抱住了彻底疯狂的周琴:“哦哦哦……妈,快走吧!丢死人了!” 他连拖带拽地,终于将还在不断咒骂的周琴拉离了现场。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沈苏苏和林满还站在原地,以及一地狼藉的尊严。 沈苏苏看着林满脸上那个清晰的五指印,心疼得眼圈都红了:“满满……你还好吗疼不疼” 林满摇了摇头,那双一直强撑着没有落泪的眼睛,在看到好友担忧的目光时,终于泛起了一层水光。 她没说话,只是重新蹲下身,将最后那本画册捡了起来。 画册的硬壳封角,在刚刚的摔打中,已经被磕破了一个小口。 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处破损,仿佛那里破的,不是书,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直试图用坚硬外壳包裹起来的,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 “那个老巫婆!气死我了!我刚才就应该抓花她的脸!” 闹剧退场,沈苏苏的怒火却丝毫未减,她扶着林满,气得直跺脚,“下次再让我看见她,我绝对不跟她客气!” “苏苏,算了。”林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被抽空力气的虚弱,“跟她闹,只会更难看。” “可她打你了啊!”沈苏苏看着她脸上迅速红肿起来的指印,心疼得无以复加。 林满只是摇了摇头,拦住了还想冲出去理论的好友 沈苏苏看她这副模样,再多的怒火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她夺过林满怀里的书,“走,我扶着你,先把书还了。” 图书馆的还书处安静无声,与刚才校门口的喧嚣仿佛两个世界。 机械地办完手续,沈苏苏便半扶半架着林满,走进了附近一家24小时便利店。 明亮的灯光,将林满脸上的红肿照得更加清晰。 沈苏苏从冰柜里拿了两袋冰块。 两人坐在便利店靠窗的休息区,沈苏苏用毛巾包好冰块,小心翼翼地敷在林满的脸上,又让她提起裤管,将另一个冰袋按在她被踹到的腿上。 冰块的寒意刺透皮肤,暂时麻痹了火辣辣的痛觉。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沈苏苏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林满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不知道。” “下次她要是再敢来骚扰你,你第一时间告诉我,看我不撕了她的嘴!”沈苏苏愤愤不平,“真是没天理了,自己老公病了,不想着怎么照顾,就知道跑来要钱!哪有这样的道理!” 林满沉默了片刻,冰袋的寒气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冷静了些。 她轻声说了一句,像是在对苏苏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可能……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吧。” “你就是心太软了!”沈苏苏一听就来气,“你现在住哪里她不会找到你家去吧” 这个问题,精准地问到林满最隐秘的担忧里。她的身体瞬间一僵,眼神闪躲:“……应该不会吧。” 她无法想象周琴那样的存在,带着一身的肮脏与算计,踏入那个地方,将她所有不堪的家事,像垃圾一样摊开在顾沉面前。 那是她自己的泥潭,她不能把他也拖下水。 “什么叫应该不会啊,这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沈苏苏的担忧溢于言表,“总不能一直让她这么闹下去啊。” 林满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安抚她,“我想想该怎么处理。” 两人陷入了沉默,便利店里只有冰柜发出的轻微嗡鸣。 就在这时,林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有些迟缓地拿出来,屏幕上亮起一条微信新消息,来自那个她几乎从不联系的号码——林念州。 【我妈今天太冲动了,你别往心里去。爸转到这边医院治病了,情况一般。你要是想……可以来看看他。你来的时候告诉我,我能把我妈支走。毕竟,你才是爸的亲女儿。】 林满盯着那条信息,每一个字都像一粒粒烧红的炭,烫得她指尖发麻。 “亲女儿”三个字,此刻看来,是何其的讽刺。 她没有回复。 该怎么回复她不知道。脸上火辣辣的疼,腿上青紫的瘀伤,和心里那片被搅得浑浊不堪的烂泥,让她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去还是不去似乎无论怎么选,都是错。 沈苏苏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凑过来看了一眼屏幕,随即担忧地皱起了眉。 她没有多问,只是伸手,轻轻覆在林满敷着冰袋的腿上。 “满满,你腿怎么样了还能走吗”她的声音放得无比轻柔,“走吧,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