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灵光乍现破尘愚 家宅忽闻慈母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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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夜风穿堂而过,带着凉意扑在凌云滚烫的脸上。他猛地一个激灵,醉意瞬间被吓退大半,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坏了!忘形了! 这可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旷世名篇!在这个历史错位、连大唐都续了命的新唐,苏轼他爷爷恐怕都还没出生! 他心脏狂跳,脑中急转。矢口否认说是听来的但方才自己那番狂言犹在耳边,此刻改口,更惹人疑窦。 电光火石间,他只能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对着几位大人探究的目光,尽量让声音不那么发颤,叉手道:“回…回大人…是…是卑职…偶有所感,信口胡诌的…粗陋之作,污了大人清听,万望恕罪!” 信口胡诌能胡诌出这等千古绝唱 周大人眼中疑色更浓,但见凌云一副惶恐不安、不似作伪(实则是吓的)的模样,又瞥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县令和师爷,忽然拊掌大笑,击节道:“好!好一个‘信口胡诌’!未料这宁海小县,竟是藏龙卧虎之地!一介胥吏亦有如此诗才!妙极!妙极!王明府,你麾下真是人才济济啊!” 王知远连忙欠身赔笑:“大人过奖,下官…亦是方才知晓。”他看向凌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 周大人似乎兴致极高,又拉着凌云问了几句诗词文章,凌云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再“信口胡诌”,只能支支吾吾,尽量搪塞,推说不过是酒后狂言,当不得真。 宴席终了,周大人心满意足,由赛金花搀扶着,被师爷安排送去歇息了。 凌云跟着王知远和赵师爷往外走。月色下,赵师爷放缓脚步,与凌云并行,状似随意地问道:“凌小哥方才那首词,果真妙极。不知平日里还读过哪些诗书师从哪位先生” 凌云头皮发麻,知道师爷起了疑心,忙低头道:“先生谬赞了。卑职…卑职没读过什么书,就是…就是幼时听邻舍老儒吟过几句,方才酒醉,不知怎地就…就胡乱想起来了些词句拼凑在一起,让先生见笑了。” 这话漏洞百出,赵师爷何等精明,自然不信。见凌云不肯实言,也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追问,淡淡道:“哦那凌小哥倒是…天赋异禀。” 这一眼,看得凌云心中七上八下。 翌日,衙署里似乎一切如常。同班的一个快手老张,前几日替某富户“平”了件纠纷,得了一笔不小的灰色收入,心情大好,嚷着要请班房里几个相熟的兄弟去酒肆吃酒。 凌云也被拉了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喧闹。忽听得隔壁雅间传来叮咚琵琶声,一个清亮的女声婉转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正是他昨夜“盗用”的《水调歌头》! 凌云心中一喜,没想到传播得如此之快!他不由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脸上也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旁边一个喝得面红耳赤的客人听得入神,大声问那歌妓:“小娘子唱得好!这词更是绝妙!不知是哪位才子的大作” 歌妓停下琵琶,歉然道:“回客官,此词乃是新近传出的,词句惊人,只是…无人知晓作者为谁,暂只能称作‘佚名’之作。” “佚名”那客人惋惜道,“可惜,可惜了!” 凌云一听,按捺不住,凑到请客的快手老张身边,用箸敲了敲碗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炫耀道:“张头儿,听见没那词…是我写的。” “噗——!”老张正灌了一口酒,闻言全喷了出来,淋了凌云一脸。他捶着案子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你凌小子!哈哈哈…你他娘的是不是昨日挨杖责把脑子打坏了你会写词你还不如说你是皇太子微服私访呢!哈哈哈…兄弟们,快听听,凌小子说他就是那个‘佚名’!哈哈哈…” 席间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纷纷起哄,只当凌云是喝多了说胡话。 凌云抹去脸上的酒水,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同僚,心中那点得意瞬间化为乌有,只剩下一片无奈的冰凉。 他苦笑一下,自嘲地摇摇头,仰头灌下一盏闷酒。 今日方知,为何史册有那般多惊才绝艳的诗词,终只能归于“佚名”。 微末胥吏,人微言轻。便真是锦绣文章摆在面前,谁又会信是你所作徒增笑耳。 正感慨间,见邻舍王媪急匆匆跑上楼来,四处张望,看到凌云,立刻喊道:“二郎!快!快家去!你娘在家寻死觅活!绳索都悬上门梁了!你爹都快拦不住了!” 凌云闻言,酒意顿时吓醒,猛地站起身:“甚么!” 也顾不上跟同僚解释,扔下酒盏,跌跌撞撞就往外跑。心中惊疑不定:阿娘一向温婉,为何突然如此 气喘吁吁地冲回家门,只见院外围了几个邻人,父亲凌老汉正死死抱着母亲的腰,母亲朱氏鬓发散乱,哭得声嘶力竭,脚下果然扔着一条麻索,旁边胡床翻倒。 “阿娘!您这是做甚!”凌云急忙冲上前,和父亲一起将母亲搀到椅上。 朱氏见到他,哭得更凶,捶胸顿足:“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是为娘害了你啊!呜呜呜…” 凌云一头雾水,看向父亲。凌老汉脸色灰败,叹了口气,跺脚道:“还不是你!昨日是不是在外头胡说了甚么词隔壁王老丈午时与我吃酒,说现在满街都在传一首极好的词,说是…说是你写的!这话不知怎地传到你娘耳朵里…她就…她就成了这般模样!” 凌云愕然:“就为这个”一首词而已,何至于此 朱氏猛地抓住他的手,泪眼婆娑:“儿啊!你忘了你六岁那年,有个游方的老道士路过咱家,讨水喝。见了你,惊得说不出话,直说你有‘文曲星’之相,将来必是状元之才,文章盖世…” 凌云搜索记忆,似乎确有那么一点模糊印象。 “可是…可是后来为娘不小心,摔了你爹最宝贝的一个祖传砚台…怕你爹责怪,就…就谎称是你玩耍时打碎的…”朱氏哭得喘不上气,“你爹当时气急,打了你…你哭得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就变得有些木讷愚笨,读书也远不如前了…那道士曾说,文曲星蒙尘,最忌惊惧冤屈…定是那一下,坏了你的灵智!是为娘害了你啊!呜呜呜…如今你突然开了窍,能作出那般好的词,定是老天爷恕了我的罪过,让你的灵智回来了!可我…我这些年,心里这根刺…扎得我好疼啊!我对不住你啊我的儿!” 凌云听得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原身从小聪慧后来变得“愚钝”,竟还有这么一桩公案!而自己昨夜不得已的“抄袭”,竟阴差阳错,触动了母亲埋藏心底多年的愧疚和宿命观念! 看着母亲悲痛欲绝的模样,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这大唐,对于一个寻常妇人而言,大约真的没什么事,比“亲手毁了文曲星儿子前程”更大的罪过了。 他只能蹲下身,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温声劝慰:“阿娘,您别哭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那道士的话…未必作准的。您别多想,身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