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狐狸不开口,但会“养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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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头那道银光终是落了下来。 程砚刚把小芽画花的界碑擦干净,沾了满手蓝靛汁,就见半空中飘下道明黄诏书,被山风卷着往安燠脚边钻。 小芽扑过去要抓,被安燠捞进怀里,指尖刚碰到诏书,烫金的"敕"字便腾起青烟,显露出一行小字:"七日后于凌霄殿召开三界法议大会,审议不周山神职合法性。" "啧。"安燠把小芽往程砚怀里一塞,狐狸耳朵在发间晃了晃,"我就说他们舍不得直接砸场子——总得走个过场。"她歪头看程砚,对方正用沾着蓝靛的手给小芽擦鼻涕,熊耳朵耷拉着像被霜打了的苞米,"怎么 怕了" "怕倒不怕。"程砚把小芽举到肩头,小姑娘正揪他耳尖玩,"就是...上次你教老张头写联名信,他把'联署'写成'连鼠',说像串糖葫芦。 这回要是神仙们也玩文字游戏..." "所以才要教他们守规矩啊。"安燠翻出系统光屏,淡蓝光幕映得她眼尾发亮,"你瞧,系统刚奖励的'临时天律'使用权,能把民议流程钉死在《天仪典》上——他们不是爱讲程序正义么 那咱们就奉陪到底。"她指尖划过光屏,调出个旋转的金色沙漏,"我打算发动'群梦通道',让所有参与民荐的百姓这七日在梦里学透议事章。" 程砚蹲下来给小芽削木勺,刀刃在杏木上转出细碎木屑:"那小豆子要是在梦里捣乱怎么办 上回他梦见偷喝桂花蜜,把我酿的三坛全踹翻了。" "所以我编了顺口溜啊。"安燠掏出个小本子,上面歪歪扭扭记着:"提案要联署,质询不过九;表决当场看,念法不白走。"她晃了晃本子,"昨天试了试,王阿婆在梦里背得比《灶王经》还熟,老张头非说'联鼠'比'联署'顺口——" "那行。"程砚把削好的木勺递给小芽,小姑娘立刻叼着勺去追蝴蝶,"我今晚就去后山砍竹子,给观议会搭看台。"他起身拍了拍熊皮大氅上的木屑,"对了,显隐墨汁还剩半坛,要给百姓们印《议事章》吗" 安燠望着他后脑勺翘起的呆毛笑出声:"程山神倒是越来越有当后勤主管的觉悟了。" 七日后的凌霄殿,云气被压得低低的。 玉帝端坐在九龙椅上,龙袍金线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下边站着的仙官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有几个正用仙法把《天仪典》投影在袖中——这是安燠发动"群梦通道"的功劳,连最清高的玉清真君都不得不承认,那些在梦里把"质询九问"背得滚瓜烂熟的百姓,确实比他们更懂天条。 "开议——" "启禀陛下!"值日仙官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得殿角的鹤群扑棱棱乱飞,"民间'观议会'提交《程序合规申请书》,要求本次会议全程公开,并启用'言出留痕'阵法记录每一句话。"他捧着玉匣的手直抖,匣中叠得整整齐齐的帛书上,密密麻麻盖着九万枚红手印,像落了一地的石榴籽。 太白金星的白胡子抖成了乱麻:"荒唐! 这等大事岂容草民...住口。"玉帝盯着帛书上的红印,突然开口。 他伸手接住飘起的一页,见右下角盖着枚极小的金印——正是安燠昨夜用"临时天律"权限加盖的"民意可纳"章,"《天仪典》第一千三百七十二条,重大争议须纳民意监督。"他捏着帛书的指尖泛白,"准了。"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安燠站在云头往下看,老张头举着糖葫芦当令旗,王阿婆抱着《天仪典》当状纸,小豆子骑在程砚脖子上,手里举着块木牌,上面用显隐墨汁写着"开会不念法,神仙也白搭"——沾了晨露,字迹正泛着淡蓝的光。 "陛下,"文曲星君突然出声,手指向殿门方向,"观议会要求...要求开启'云屏直播',让三界众生都能看见会议全程。" 玉帝的龙袍下摆又开始皱成一团。 安燠摸着发间的木簪,狐狸尾巴在身后晃出小漩涡——她早算到这一步。 当第一缕仙光透过殿顶照在"言出留痕"的灯树上时,她看见角落里某位金仙捏紧了拂尘,金纹袖口下的青筋跳得像要炸出来,嘴唇动了动,似乎在酝酿什么重话。 "安静。"安燠的声音突然在殿中响起,带着点狐狸特有的清亮,"既然是法议大会,自然要...依法办事。" 那金仙的拂尘"啪"地甩在地上。 那金仙的拂尘"啪"地甩在地上,绣着云纹的广袖因剧烈抖动扫翻了案上的茶盏,琥珀色的仙露泼在青玉地砖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妖"字。 他脖颈青筋暴起,活像被踩了尾巴的丹顶鹤:"区区妖妇妄议天规,当真是...当真是目无尊长!" 话音未落,殿中突然浮现金色光流。 那些由天道文篆组成的文字悬在众人头顶,像一串会发光的糖葫芦——"金仙广目今日未时三刻言论已录入天道备案,后续若涉报复性执法,将视为违规。" 满殿仙官的下巴差点砸到朝靴上。 太白金星的拂尘"唰"地卷住自己的白胡子,玉清真君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连玉帝扶着九龙椅的指节都泛了白。 安燠摸着发间的木簪,狐狸尾巴在身后晃得像团蓬松的毛球——她早让系统在"言出留痕"阵法里埋了"备案彩蛋",就等这些神仙说重话呢。 "叮——" 青铜大鼎突然喷出三缕紫烟,殿中响起稚嫩的童音,正是小豆子奶声奶气的调调:"请按规矩来~" 云屏直播里,山脚下围观的百姓哄笑成一片。 老张头举着糖葫芦敲观礼台:"嘿! 咱们小豆子录的音比灶王爷念咒还管用!"王阿婆拍着大腿直乐,怀里的《天仪典》都差点掉地上。 程砚站在观礼台最前排,望着殿内发愣的仙官们,嘴角悄悄往上翘——他今早特意给小豆子买了三串山楂糖,就为这一嗓子。 "肃静!"文曲星君扶了扶歪掉的方巾,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进入质询环节,由...由守山大神程砚作答。" 程砚往前走了两步,熊皮大氅扫过满地茶渍。 他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守山志》,封皮上还沾着小芽的口水印:"我有三问。 第一问,三年前雪灾,不周山七十二村断粮,诸位可曾送过一粒仙米" 话音刚落,他背后浮现出位白发老妇的虚影。 那是去年冬天程砚背下山治病的刘阿婆,此刻正抹着眼泪:"我那孙儿饿晕在雪地里,是程山神用体温焐醒的..." "第二问,"程砚翻到第二页,"两个月前山匪劫道,巡天府的仙吏说'妖界之事不归仙班管',可那山匪头头腰间挂的,分明是南天门的令牌。" 虚影换成个被砍伤的樵夫,伤口还渗着淡红的光:"我被砍了三刀,喊破喉咙都没见着仙官影子,是程山神用钉耙拍飞了那贼子..." "第三问,"程砚合上《守山志》,目光扫过殿中诸位仙官,"我守山九年,救过三百四十二条人命,治过二百一十七头受伤的野兽,修过八十二座断桥——诸位,可曾问过一句'辛苦'" 最后一句像块滚烫的火炭,"啪"地砸在众仙心口。 玉清真君的脸从雪白涨成猪肝色,广目金仙的拂尘绞成了麻花,连玉帝都别过脸去,盯着殿外的云屏发呆。 云屏里,老张头举着糖葫芦喊:"还有! 程山神给我家小孙子治过蛇咬!"王阿婆跟着嚷嚷:"我家鸡圈被狼掏了,是他帮着修的篱笆!" "现在,"程砚把《守山志》往案上一放,"诸位要议我的神职合法性" 殿中死寂。 直到文曲星君颤抖着举起玉笏:"启...启禀陛下,投票环节已到。" 半空中突然弹出面透明光屏,金色大字在云气里翻滚:"赞成不周山神职合法:八万九千三百二十票";"反对:十七票"——后面还贴心标注了反对者名单,最上头正是广目金仙。 "这...这成何体统!"广目金仙踉跄两步,差点栽进丹陛前的莲花池,"草民的票岂能与仙官同权" "《天仪典》第一千三百七十二条,"安燠的声音清亮如泉,"重大争议须纳民意监督,票权等同。"她歪头看广目金仙,狐狸耳朵在发间晃得欢快,"怎么 仙官的规矩,仙官自己都记不住了" 玉帝突然起身,龙袍扫落了案上的《天仪典》。 他盯着光屏上的数字看了良久,最终甩袖道:"退朝。"金阶下的鹤群被惊得扑棱棱乱飞,几片白羽飘落在安燠脚边。 "叮——系统提示!" 安燠的系统光屏突然弹出鎏金边框,"场景成就'以彼之道'触发! 奖励:宿主可永久保留一项'临时天律'使用次数~" 她摸着光屏笑出了声。 程砚挤开围过来道贺的百姓,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山楂糖:"走了" "走了。"安燠把狐狸尾巴往他大氅里一卷,"不过他们的脸,比小豆子偷吃蜜饯被抓时还精彩。" 当晚,不周山的藤椅上,安燠翘着脚看星星。 程砚抱着熟睡的小芽从柴房出来,发梢还沾着显隐墨汁的蓝渍:"你刚说要开'天庭流程培训班'" "怎么 不乐意"安燠拽他坐下来,"到时候让老张头教他们写'联鼠',王阿婆教背顺口溜,小豆子负责录'请按规矩来'——保准比《天仪典》好记。" 程砚低头给小芽掖了掖被角,耳尖微微发红:"别闹了,快下雨了。 我去收晾在外面的显隐墨汁,上次被小豆子打翻半坛,到现在味道还没散..." 他起身跑向晒场,熊皮大氅被风掀起个角,露出里面缝着的狐狸毛衬里。 安燠望着他笨拙的背影,轻声道:"这场雨...是我们自己召来的。" 远处,紫气从山巅缓缓降落。 这一回没有诏书,只有块青石碑从地底自行升起,上面刻着"双神共治不周山"七个大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第二日清晨,祠堂外飘起童声童谣:"提案要联署呀,质询不过九~表决当场看呀,念法不白走~" "住口!" 巡天府的仙吏骑着云兽突然出现,玄色官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指着唱童谣的村童,袖中法诀隐隐发亮:"小小村童,怎可妄议天规" 祠堂外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扎着羊角辫的小豆子正踮脚够祠堂门环,准备把新抄的童谣贴上去。 他嘴里还哼着:"提案要联署呀,质询不过九——" "住口!" 玄色官靴碾碎了半句童声。 巡天府仙吏踩着云气直落,腰间悬的"天宪铃"叮铃作响,吓得小豆子手里的黄纸"刷"地飘进了槐树冠。 "小小村童,怎可妄议天规"仙吏抬手就是一道定身诀,小豆子立刻像被点穴的泥偶,圆眼睛里蓄满了要掉不掉的泪。 树后传来嗑瓜子的声响。 安燠倚着老槐树,狐狸尾巴尖儿从月白裙底探出半寸,正一下一下扫着脚边的瓜子壳:"这位仙官,《天仪典》第三百零八条说'凡民间传唱,不涉咒术不犯天条者,属民俗自治'——您这定身诀,怕不是比童谣还犯规矩" 仙吏猛地转头,玄色官服被山风掀得猎猎作响。 他看清说话的是安燠,喉结动了动:"玉面夫人,这是巡天府公务......" "叫我安娘子。"安燠抛着手里的瓜子壳,"不周山百姓都这么叫。"她歪头看被定住的小豆子,那孩子的鼻涕泡正颤巍巍挂在鼻尖,"再说了,您看这童谣里有半个字骂天 不过是教娃娃们记记'提案要联署'的规矩——您巡天府不是总说要'教化黎民'么" 仙吏的指尖在法诀上虚点两下,又讪讪收回。 他突然瞥见槐树杈上晃着的黄纸,伸手要抓,却见纸页"刷"地展开,正是小豆子刚抄的童谣,末尾还画了只圆滚滚的小熊,正举着钉耙挠头。 "这、这是污蔑!"仙吏涨红了脸,"熊妖成精,怎配......" "怎配当山神"程砚的声音从祠堂后传来。 他扛着九齿钉耙,大氅下摆沾着晨露打湿的草屑,手里还提着串刚摘的野莓,"上个月张阿婆家牛坠崖,是谁用钉耙撬的山石 前儿李秀才赶考,是谁背他过的山洪"他把野莓塞进小豆子嘴里,定身诀"啪"地碎成星子,"百姓心里有杆秤,仙官要是不信——" 他指了指祠堂前的石磨。 那磨盘上不知何时堆了小半人高的木牌,每块都刻着"程山神救命"、"安娘子赠药"。 最上面压着张糖画,是只叼着糖葫芦的狐狸,糖渣在晨阳里闪着光。 仙吏的喉结动了动,天宪铃突然"当啷"一声坠地。 他弯腰去捡,却见铃身映出自己扭曲的脸——方才还挺直的脊梁,此刻竟比祠堂前的老槐树弯得还低。 安燠把最后一颗瓜子壳弹进槐树根,袖中蝉壳轻轻发烫。 她早算到天庭不会罢休,昨日半夜还在跟程砚数豆子:"他们要泼脏水,咱们就给百姓递镜子。"程砚啃着烤红薯点头:"你说往城隍庙埋的那啥壳子,真能把人心翻出来" 此刻那"回音蝉壳"正躺在她袖中,壳身布满细密的纹路,是用"瞌睡枕"里三年积攒的梦呓炼的。 这枕头她总垫在程砚腿上,他打呼时说的"再睡半刻"、给受伤小妖包扎时念叨的"轻点疼",全被枕头吸了去。 系统当时还嗤笑:"宿主这是把系统当梦话收集器用"她摸着枕头笑:"等哪天要跟天庭打嘴仗,这些可都是宝贝。" 日头爬上山顶时,安燠唤来三只小狐妖。 最小的阿绒揪着她的裙角:"夫人,那蝉壳真要埋进城隍庙 听说神仙的香炉底可烫了!" "烫才好。"安燠给每只小妖塞了颗桂花糖,"等香火一烤,蝉壳就会把百姓心里的话'叮'地弹出来——就像程砚烤红薯,火候到了皮儿自己裂。" 小妖们捧着蝉壳蹦蹦跳跳走了。 程砚从后面搂住她,下巴蹭着她发顶:"你呀,把神仙的规矩当糖葫芦串,左绕右绕就把人绕进去了。"他突然抽了抽鼻子,"不对,你袖里是不是藏了我酿的桂花蜜" "嘘——"安燠反手戳他腰窝,"那是给城隍庙老住持的谢礼。"她望着小妖们跑远的背影,狐狸耳朵在发间晃了晃,"等他们把蝉壳埋好,再用显隐墨汁在庙墙写偈语......" "写啥" "写'谁背雪崩尸 谁烧瘟疫屋 '。"安燠掏出个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这三年收集的民间故事——张老汉儿子被雪崩埋了,是程砚挖了三天三夜;李娘子家闹瘟疫,是她带着狐妖挨家送药。"神仙总说我们是妖,可他们自己,连百姓的苦都没正眼瞧过。" 三日后的子时,西牛贺洲的城隍庙飘起了血雾。 长安城外的老庙,香客刚上完香要走,突然听见"刺啦"一声——庙墙渗出暗红字迹:"贞观三年冬,雪崩埋了十八口,谁背出的尸" "是程山神!"蹲在门槛的老乞丐突然喊出声。 他去年冬天被埋在雪堆里,是程砚用钉耙刨开的冰壳。 洛水畔的城隍庙更热闹。 樵夫王二醉醺醺撞进来,正撞见墙上浮现:"武德九年春,瘟疫烧了半条街,谁送的药" "是安娘子!"卖糖葫芦的张婶拍着大腿,"我家娃当年烧得说胡话,是她摘了后山的雪魄花!" 这些字只出现半柱香,却被读书人的纸墨记了,被农人的嘴记了,被小娃的童谣记了。 太白金星派来的仙官查探时,正撞见个小乞儿拽着他的道袍:"仙长你看! 我昨晚梦见南天门贴告示,说不周山神是百姓立的!" 仙官掐诀探去,只觉一阵心悸——那梦境里的告示,竟裹着千万人的执念,像座无形的山,压得他法诀都使不利索。 安燠蹲在不周山的老藤椅上,晃着脚丫子看程砚酿蜜。 程砚的熊耳朵被蜜罐蹭得发亮:"他们查出来是'梦噬因果'了" "查出来又怎样"安燠摸出个绣着狐狸的锦囊,"人心是水,他们要堵,水就漫;要泼脏,水就浑——可咱们早把水引到田里了。"她望着锦囊里沾着泥血的绷带,那是三年前程砚为救被山鬼袭击的村童,自己胳膊划开的伤口上缠的。 血渍早干了,却还留着淡淡的药香,"等哪天......" "等哪天"程砚凑过来。 "等哪天需要让神仙看看,他们眼里的'妖',到底护过多少人。"安燠把锦囊收进袖中,狐狸尾巴尖儿扫过程砚手背,"不过现在么——"她指了指山下,"你听,童谣又响了。" 山风裹着童声飘上来:"山神是面镜呀,照出云里垢~百姓是杆秤呀,称出仙官瘦~" 程砚笑着把蜜罐塞给她,转身去追偷蜜的小狐狸。 安燠舔了口蜜,望着袖中微微发烫的锦囊,嘴角勾起个小弧度。 她知道,这绷带早晚会重见天日——但不是今天。 今天的太阳还暖着,她得先去教小豆子新童谣:"要问谁是真神仙 不周山下种桃人~"安燠蹲在青石板台阶上,指尖绕着狐狸尾巴尖儿,看张婶把最后半块沾泥血的绷带裹进粗布包。 那绷带是三年前程砚给猎户周大郎接骨时用的,当时他蹲在草棚里,熊爪子捏着药杵直发抖,嘴里念叨"骨头要对齐",倒把周大郎逗笑了:"程山神,您比我媳妇缝补还仔细。" "安娘子!"李娘子举着半截焦黑符纸跑过来,符纸上还留着雷劫劈过的锯齿纹,"这张挡雷的符我擦了三回,您瞧这纹路多俊!"她转身冲围观的村姑们喊,"都把东西拿出来,咱们按程大人说的'明码标价'——半吊钱换旧物,一吊钱连语录册!" "啥是语录册"小豆子扒着桌角问,口水滴在摊布上。 安燠捏了捏他的圆脸蛋,翻开桌上泛黄的竹册:"你听——'宁可自己淋雨,不让娃儿湿鞋',这是程砚背你过山洪时说的。"小豆子眼睛立刻亮得像星子:"我要这个! 我要拿给我娘看!" 程砚扛着钉耙从山后转出来,肩头还挂着偷蜜的小狐狸阿绒。 他盯着满桌旧物,耳尖慢慢泛红:"阿燠,那绷带我早扔茅房后边了......" "所以才金贵呀。"安燠踮脚戳他胸口,"神仙总说咱们是妖,可百姓记得你裹着伤口背人,记得我举着符纸挡雷——这些破布烂纸,比他们的天条金贵。"她压低声音,狐狸耳朵在发间晃了晃,"再说了,系统说'集体记忆越鲜活,奖励越结实',你不想让天规承认你是正经山神" 程砚摸了摸后颈,突然弯腰把阿绒塞进她怀里:"你呀,比我酿的桂花蜜还会算计。" 摆摊的吆喝声顺着山风散开。 老秀才捧着语录册直拍大腿:"妙啊! 这'宁可自己淋雨'比之《论语》'己欲立而立人',多了股子热乎气!"卖糖葫芦的张叔往摊前挤:"给我来份符纸,我挂在糖葫芦竿子上,保准生意更旺!" 七日后,南海观音座前的莲花池里,两条金鲤吐着泡泡讨论:"听说不周山有个熊神,背过雪崩尸,挡过瘟疫火可不是! 我家池边扫地的童子还念那语录呢——'宁可自己淋雨,不让娃儿湿鞋',比菩萨的《普门品》好记多了!" 天庭的南天门终于炸了锅。 太白金星的拂尘拍在案上:"成何体统! 草民竟敢给神仙立传"托塔李天王摸着宝塔沉吟:"那熊妖倒罢了,那玉面夫人......怕是用了妖法蛊惑人心。" "无妨。"文曲星扶了扶玉冠,袖中飞出一卷《正统神职论》,"待我下凡写篇文章,正本清源。 神权唯天授,岂容草民戏定"他驾着祥云落在不周山下,却见山脚下的茶棚里,三个村汉正举着语录册划拳:"一拳定——'宁可自己淋雨'!两拳对——'不让娃儿湿鞋'!" 三日后,《正统神职论》抄本传遍四洲。 文曲星正得意,忽闻长安书院传来哄笑。 他急驾云查看,正见个白衫学子举着抄本念:"一按掌,二烧香,三请山神坐高堂......" "这、这不是我的文章!"文曲星指尖发抖,抢过抄本——明明写着"神权天授,岂容僭越",可从学子嘴里念出,竟自动变成了童谣调儿,"四摆果,五斟茶,六问山神渴不渴......" 书院里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有学子把抄本贴在茅厕门板上:"这文章妙啊,蹲坑时念,比《笑林广记》还解闷!"文曲星的脸比茅厕墙上的草纸还白,他掐诀探去,只觉那抄本里裹着千万道念力,像团乱麻缠着他的仙识——正是安燠用"回音蝉壳"炼的"梦噬因果"。 "叮——" 系统提示浮现在安燠眼前,淡金色的光雾里写着:【场景:无声胜有声的舆论围城|触发成就‘众口铄金’|奖励:可将一段集体记忆固化为‘天道旁证’(永久有效,可用于未来任何天规争议)】 程砚凑过来看,熊耳朵蹭得她脸发痒:"这奖励能吃吗" "能让天规承认你做的好事。"安燠咬了口桃子,汁水顺着嘴角流,"现在不是他们能不能抹黑你,而是......"她指了指天空,飞往天界的信鹤正一只只掉头,"整个三界都在帮你说话。" 程砚挠了挠头,突然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该出本《山神日常避坑指南》 就写'别把蜂蜜涂在文书上'、'救娃时别撞翻菜篮子'......" "先教你别把蜂蜜涂得到处都是。"安燠笑着抹掉他嘴角的蜜渍,忽然听见山脚下传来喧哗。 几个仙官驾着云落在村口,衣袍上绣着金色云纹——是天枢殿的传旨官。 为首的仙官咳嗽两声,刚要开口,被挤过来的小豆子拽住衣摆:"仙长仙长! 我有程大人的新语录——'神仙要是没百姓心,不如回家种花生'!" 仙官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他摸出怀里的圣旨,却见绢帛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墨字:"山神紫绶灵光事,待议。" 安燠靠在程砚肩头,望着仙官们狼狈驾云离去的背影,狐狸尾巴尖儿轻轻扫过程砚手背。 她知道,天庭的诏令迟早会来——但这次,不是天规要给他们定罪,而是要顺着民心,给所有像程砚这样的山神,系上那道紫绶灵光。 "阿燠,"程砚突然压低声音,"方才那仙官怀里的圣旨,是不是......" "嘘——"安燠把最后一口桃子塞进他嘴里,"等他们想明白,咱们再收那道灵光不迟。 现在么......"她指了指茶棚方向,"张婶的糖葫芦摊又排起长队了,你去帮我买两串" 程砚扛着钉耙大步走了,阿绒叼着他的裤脚蹦跳。 安燠望着他的背影,袖中"天道旁证"的光雾微微发烫。 山风裹着新童谣飘来:"山神紫绶要系谁 百姓心里有杆秤~" 她摸出小本本,在最后一页写下:"今日计划:等天庭诏令,换程砚一件新大氅——要绣熊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