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胥吏刁难,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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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胥吏的“公廨”不过是比普通窝棚稍大些、用破木板勉强隔出里外间的草棚,但在这里已是权力的象征。 棚外挂着半截褪色的破旧旗幡,两个差役无精打采地守着门,看到凌薇,懒洋洋地努了努嘴,示意她进去。 棚内弥漫着一股劣质酒气和食物腐败混合的味道。 王胥吏腆着肚子坐在一张歪歪扭扭的木桌后,面前摆着几颗干瘪的枣子和一个酒壶,脸色并不好看,似乎昨夜也没睡好。 “大人,您找我”凌薇躬身行礼,声音怯懦。 王胥吏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像是审视一件货物,半晌才慢悠悠开口:“小薇啊,昨日的事,你受惊了。” “托大人的福,小人无恙。”凌薇低眉顺眼。 “嗯。”王胥吏用手指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西头那伙混账,本官已重重惩处,以后这营地里,想必能清净不少。这也算你立了一功。” “小人不敢居功,全是大人明察秋毫。”凌薇将功劳全推回去。 王胥吏对她的态度似乎很满意,语气缓和了些:“本官向来赏罚分明。你既用心办事,本官也不会亏待你。眼下,就有一桩要紧事交给你去办。” 来了。 凌薇心知肚明,所谓的“赏”从来都与更危险的“事”捆绑。 “大人请吩咐,小人定当尽力。” 王胥吏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上头,陈主簿那边,最近催得紧。要咱们这黑石滩,尽快清点出确切丁口数目,老弱妇孺、青壮劳力,都要分门别类造册。还要排查有无来历不明、形迹可疑之人。这差事,繁琐得紧,下面那帮蠢货又办不利索……”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凌薇身上:“本官看你就挺机灵,眼力也好。这造册登记的活儿,就交给你牵头。再拨两个……呃,手脚麻利点的给你打下手。三天,给我弄出个大概章程来,可能办到” 凌薇心中瞬间掀起波澜! 清点丁口,造册登记!排查可疑人口!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王胥吏的本意,显然是甩锅加试探。 这工作繁琐耗时,容易得罪人,且难以立刻见到“好处”,正好丢给她这个“能干”又需要敲打的新人。 若办不好,便有借口惩治;若办好了,功劳自然是他王某人的。 但他绝不会想到,这对凌薇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可以“合法”地接触营地里每一个人! 可以建立最基础的人口信息库! 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听消息、观察细节! 可以从中筛选出可能为自己所用的人! 甚至可以……暗中修改数据,隐藏一些不想让王胥吏知道的信息! “这……大人,如此重任,小人怕……”凌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犹豫,欲拒还迎。 “怕什么!”王胥吏眼睛一瞪,“本官说你能行,你就能行!怎么,不愿意为本官分忧” “不敢不敢!”凌薇连忙“吓得”低头,“小人只是怕才疏学浅,误了大人的事……既然大人信重,小人……小人拼死也会办好!” “这才对嘛!”王胥吏满意地笑了,扔过来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粗糙的“巡”字,“拿着这个,算是临时凭证。人手嘛……嗯,就让赵婆子和孙瘸子帮你。去吧,尽快办妥!” 赵婆子孙瘸子 凌薇立刻想起那是营地里出了名的老实窝囊、人微言轻的两人。 王胥吏果然没安好心,给的都是最没人手、最没用的“帮手”。 但这正合凌薇之意! 她不需要能干的下属,她需要的是不起眼、好控制的工具人。 “是,大人!小人这就去办!”凌薇接过木牌,如获至宝般紧紧攥着,脸上堆满感激和受宠若惊,躬身退出了草棚。 走到外面,清晨的阳光刺得她微微眯眼。 手中的木牌冰凉,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 权力,哪怕是最微末、最暂时的权力,也能成为撬动命运的支点。 她没有立刻去找那两个“帮手”,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窝棚。 石头正焦急地等待,看到她安然回来,松了口气。 “石头,我们的机会来了。”凌薇将木牌在他眼前晃了晃,眼神明亮而锐利,“王胥吏给了我们一个名正言顺走遍整个聚集地的理由。” 她快速将造册的事情说了一遍,石头听得似懂非懂,但明白这是“好事”。 “不过,我们不能急。”凌薇冷静下来,开始布局,“首先,要找到赵婆子和孙瘸子。但不能显得太积极,要等王胥吏的人通知他们之后,我们再‘无奈’地接手。” “其次,造册不能真的三天就完成。要拖延,要遇到‘困难’,这样才能持续利用这个身份,也能避免过早交差失去价值。” “最重要的是,借此机会,观察、倾听、筛选。哪些人可用,哪些人需要警惕,哪些人知道特殊的消息……尤其是关于‘西山’、‘凤鸣’、还有那个芸娘的……” 她脑中迅速形成计划。 造册是明线,建立信息网和寻找盟友是暗线。 晌午过后,果然有一个差役不情不愿地领着赵婆子和孙瘸子过来了。 赵婆子是个干瘦畏缩的老妇人,眼神躲闪,说话小声小气。 孙瘸子则一条腿有残疾,沉默寡言,脸上带着常年受苦的麻木。 两人看到凌薇,都有些局促不安,显然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凌薇没有摆出任何架子,反而露出温和的笑容:“赵婆婆,孙叔,王大人吩咐的差事,以后就要麻烦二位多帮衬了。咱们尽力而为就好,有什么难处,一起商量。” 她谦和的态度让两人稍稍放松了些。 凌薇没有立刻开始大规模登记,而是以“熟悉情况、制定章程”为由,先带着两人在聚集点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美其名曰“做到心中有数”。 她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锐利。 她记下棚户的分布、人员的密度、取水点、垃圾堆放处、那些看起来稍有威望或异常活跃的面孔…… 同时,耳朵捕捉着流民们的低声交谈、抱怨、甚至偶尔流露出的对某些事物的恐惧。 她特意绕到了芸娘提到的那个“南边挂着破蓝布”的窝棚。 棚子确实比其他地方整洁些,但那块破蓝布不见了。 棚里似乎没人。 她又“随意”地走到营地边缘,靠近那片通往泉眼的杂乱区域,仔细观察着地面和篱笆,试图找到昨夜可能留下的任何不寻常的痕迹。 在一处泥泞的拐角,她眼尖地发现了一个模糊却相对完整的脚印——比普通流民的脚要大,靴底似乎有特殊的纹路! 这绝不是黑石滩常见之物! 她心中一动,假装系鞋带,用手中木棍的尖端,极快地将那脚印的轮廓大致拓画在泥地上,然后迅速用脚抹平。 幽狼卫他们的人已经潜入到聚集点内部了是为了搜寻令牌还是另有目标 转了一圈回到相对开阔的地方,凌薇才开始“正式”工作。 她让赵婆子和孙瘸子去通知几户人家过来“登记”,自己则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用烧剩下的木炭充当笔,准备记录。 来的流民大多惶恐不安,不知道官老爷又要搞什么名堂。 凌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问题简单:姓名、原籍、家中几口、有何手艺…… 她问得不急不躁,甚至偶尔会“关切”地问一句“孩子病好了吗”或者“这两天睡得可安稳”,看似随意的拉家常,却在不动声色地收集信息,尤其是关于夜间异常、陌生人来访、或者某些特定词汇的反应。 大多数流民麻木地回答,但也有少数人,在听到某些问题时,眼神会有一丝细微的闪烁或恐惧。 比如,当问到“最近可曾见过什么生面孔”时,一个老汉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又比如,问到“可曾听过西山或者凤鸣之类的地名传说”时,一个中年妇人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连连摇头。 这些细微的反应,都被凌薇一一记在心里。 一天下来,登记了不到三十户,进度缓慢。 赵婆子和孙瘸子早已累得腰酸背痛,叫苦不迭。 凌薇却毫无倦意。 她的脑海中,一张黑石滩的人际关系图和情报网络正在初步形成。 傍晚,她让赵婆子两人回去休息,自己也准备回棚。 就在经过一片拥挤的窝棚区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窜出,塞给她一个冰凉的东西,然后飞快地跑掉了! 凌薇心中一惊,低头一看,手心里竟然是一小块……盐巴! 和昨天被栽赃的那块很像! 她猛地抬头,只看到那个瘦小身影消失在一个棚子后面。 是谁什么意思是示好是警告还是又一次栽赃的前兆 她不动声色地将盐块攥紧,目光扫过周围。 几个探头的流民立刻缩了回去。 她感到自己仿佛走在布满陷阱的雷区,每一步都危机四伏。 回到窝棚,石头立刻迎上来。 凌薇将盐块给他看,石头也愣住了。 “刚才有人……塞给我的。”凌薇低声道,“看不清是谁。” 是芸娘的人是暗中观察她的其他势力还是……幽冥阁的又一次试探 这块盐巴,比昨天的更加令人不安。 就在这时,棚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童声:“小薇……姐姐……” 凌薇掀开棚帘,只见白天那个患病孩子的奶奶,牵着已经退烧、但依旧虚弱的小孙子,站在外面。 孩子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几颗洗干净的野莓。 “闺女……多谢你……俺孙孙好多了……”老妇人感激涕零,“没啥好东西……孩子非要给你送这个……” 那小男孩将野莓递过来,眼神清澈,带着一丝羞涩。 凌薇看着那几颗红得发黑的野莓,又看看老人和孩子真诚的脸,心中某根冰冷的弦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她接过野莓,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孩子好了就好。” 送走千恩万谢的祖孙俩,凌薇看着手中的野莓和那块冰冷的盐巴。 善意与恶意,在这绝望之地交织,显得如此诡异而真实。 她将盐巴仔细收好——这同样是线索。 然后,她拿起一颗野莓,放入口中。 酸涩,却带着一丝微弱的、真实的甜味。 活下去。 她看着手中那块“巡”字木牌,眼神愈发坚定。 夜再次降临。 凌薇没有睡,而是在脑海中反复梳理白天的见闻,标注可疑点,规划明天的路线和询问策略。 同时,她分出一半心神,警惕着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 子时前后,万籁俱寂。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节奏的叩击声,自棚壁传来! 笃…笃笃…笃… 不是风吹,不是动物,分明是某种暗号! 凌薇瞬间屏住呼吸,握紧了匕首。 是谁!幽冥阁老者还是……芸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