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山雨欲来，黑云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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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兵力调动的消息，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吹散了北疆因挫败刺杀、逼退王璞而带来的些许振奋。 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开始在北疆高层弥漫。 “南疆铁骑，号称十万，虽未必实数，但其精锐甲于南方，绝非曹莽之流的乌合之众可比。”督护府议事堂内，赵擎天指着沙盘上南部边境线，声音凝重，“若镇南王真与冯保勾结，以‘清君侧’、‘讨逆’为名北上，我北疆将面临立基以来最大危机！” 众人皆默然。 北疆护军虽经整编锤炼，但成军日短，总兵力不过三四万，还要分守漫长边境，应对北方狄人可能的骚扰。 若南方十万铁骑压境，压力可想而知。 “怕他个鸟！”石头一如既往地悍勇，拳头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乱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俺就不信，他南蛮子的脖子，比狄人的狼牙棒还硬！” 季容忧心忡忡：“石将军勇武可嘉，然兵力悬殊，不可力敌。且我北疆新定，民心虽附，根基未深，一旦大战开启，粮草、军械、民夫皆是问题。更何况，朝廷态度暧昧，若我等与镇南王开战，朝廷会作何反应是否会趁机……”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很明显——朝廷会不会坐山观虎斗，甚至背后捅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之上，那道始终沉静的身影。 凌薇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沙盘，仿佛要透过那微缩的山川，看清千里之外的杀机与布局。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镇南王不是勃尔斤，他兵精粮足，更擅权谋。他若北上，绝不会如狄人般一味强攻。” 她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拿起代表南疆铁骑的红色小旗，并未直接插向北疆腹地，而是点在了几处关隘和交通要道上。 “其一，他会以大势压人，先遣先锋占据边境险要，构筑营垒，形成压迫之势，逼我主力与之对峙，消耗我军力粮草。” “其二，会广发檄文，与冯保遥相呼应，污我‘僭越’、‘自立’，占据道德制高点，动摇我内部人心，拉拢北疆境内那些尚未完全归附的墙头草。” “其三，”凌薇的手指划过北疆与河东郡的边界，“可能会派偏师，借道或威胁河东，侧击我软肋，甚至切断我们与中原的商贸联系。”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幽冥阁！冯保绝不会让幽冥阁闲着。刺杀、破坏、散播谣言、在我军后方制造混乱，甚至……对你们，对我，进行新一轮的暗杀。” 她将对手可能采取的策略，条分缕析，听得众人心头愈发沉重，但也更加清晰。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季容忍不住问道。 凌薇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赵都督。” “末将在！”赵擎天肃然抱拳。 “命你总揽南线防务。主力不必前出，依托‘落鹰涧’、‘黑风隘’等险要，深沟高垒，层层设防。多备弓弩滚木，以守代攻，耗其锐气。另，派出所有精锐斥候，我要时刻掌握南军主力动向、粮道位置！” “遵命！” “石头。” “俺在！” “你部为全军锋刃，暂不参与正面防御。集中所有骑兵及最悍勇士卒，单独成军，隐匿待机。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如之前对付狄人粮道一般，待南军深入，寻其破绽，断其粮草，袭其侧翼！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哈哈！这个俺喜欢！保证搅得他后方鸡犬不宁！”石头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季容。” “属下在。” “你统筹后方。即刻起，北疆进入战时管制。统一调配所有粮草物资，鼓励民间囤积粮食物资。匠作营全力运转，昼夜不停，打造箭矢兵甲。征发民夫，加固所有城池堡垒。同时，颁布‘杀敌令’与‘守土令’，重赏立功将士与百姓，明确告知所有人，此战关乎北疆存亡，人人有责！” “是！属下必竭尽全力，保障后勤，稳定民心！” “侯三。” “属下听令！”阴影中传来回应。 “你麾下所有力量，全部动员。一部分潜入南方，尽可能探查镇南王真实意图、兵力部署、以及其与冯保勾结的具体证据。另一部分，在北疆境内进行地毯式清查，挖出所有幽冥阁暗桩及可能与南军勾结的内应，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同时，严密监控朝廷钦差李严一行，他们在此关键时刻到来，未必是巧合。” “明白！”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将整个北疆迅速切换至战争状态。 众人领命而去，议事堂内只剩下凌薇一人。 她独自站在巨大的北疆地图前，目光沉静。 窗外，天色渐暗，乌云低垂，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冯保，镇南王……你们想借此机会，一举将我扼杀在北疆么”凌薇低声自语，指尖轻轻点在地图上帝京的位置，“可惜，我凌薇，不是你们想象中的软柿子。” 她深知，这一战，将不再是边境冲突，而是决定天下格局走向的关键一役。 胜，则北疆彻底站稳脚跟，她凌薇之名将真正响彻天下，拥有问鼎的资格；败，则万事皆休，之前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压力如山，但她心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斗志。 数日后，朝廷钦差，刑部侍郎李严，抵达朔风城。 与王璞的倨傲不同，李严为人严谨刻板，不苟言笑。 他并未急着召见凌薇，而是首先要求查看王璞案的所有卷宗、证物，并提审了被羁押的王璞及其部分随员。 凌薇给予了充分配合，所有证据坦然公开。 李严查阅得极其仔细，不时提出一些问题，神色始终凝重。 核查间隙，李严也在季容的陪同下，“顺便”视察了朔风城的防务、仓廪以及民生状况。 当他看到城头精神抖擞、甲胄鲜明的守军，仓库中堆积如山的粮草，以及市井间虽略显紧张却依旧有序的百姓时，刻板的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异。 北疆的富庶与秩序，远超他的想象。 这与朝廷中枢某些人描述的“穷兵黩武”、“民不聊生”截然不同。 就在李严核查期间，南方边境，镇南王的前锋骑兵，已然越过界碑，开始在北疆境内的几个废弃寨堡驻扎下来，狼烟渐起！ 战争，一触即发！ 李严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他立刻要求见凌薇。 督护府内，李严看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却已执掌一方的女子，沉声问道：“凌督护，南疆异动，兵锋已现。不知督护作何打算可知一旦开启战端，生灵涂炭，且于朝廷法度不合” 凌薇平静地看着他，反问道：“李大人，若贼持刀闯入你家门，欲杀你父母，辱你妻女，你是依《胤律》与他讲道理，还是拿起棍棒，将他打将出去” 李严一滞。 凌薇继续道：“镇南王无端陈兵边境，其心叵测。我北疆上下，只为保家卫国，求存而已。若大人觉得我北疆所为有违朝廷法度，那敢问大人，坐视藩镇欺凌边镇，屠戮百姓，难道就合乎朝廷法度，合乎圣人教诲了吗” 她语气平和，却字字铿锵，将道义与现实的矛盾，赤裸裸地摆在李严面前。 李严沉默良久，看着凌薇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眸，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本官……只是希望，能少流些血。” 他心中天平，已开始微微倾斜。 而就在李严与凌薇会谈的当夜，一封来自南方、用特殊密码写就的密信，被侯三的人截获并破译后，紧急送到了凌薇面前。 信的内容让凌薇眼神瞬间冰冷如刀—— “冯公公示下：李严若不能为我所用，或碍事，可令‘阁中’之人，相机除之。嫁祸凌薇，则大事可成。” 冯保，竟然连代表朝廷的钦差都敢动！ 为了除掉她凌薇，已然不惜一切代价！ 凌薇将密信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发白。 “传令侯三，加派人手，暗中保护李严安全！绝不能让他死在北疆！” “通知石头，南军先锋已至，他的游骑，可以开始‘打招呼’了！” “告诉赵擎天，落鹰涧防线，一只南方的鸟儿，也不许飞过来！” 她抬起头，望向南方，目光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宝剑。 “既然你们想把天捅破，那我凌薇，便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