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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一种刻意的、冰冷的沉默,如同一堵透明的墙,横亘在了白羽和白玉之间。 白羽将自己更深地封闭起来。 在宿舍里,他大部分时间都戴着耳机,面对着电脑或书本,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在课堂上,他选择独自坐在靠窗或角落的位置。 在食堂,他会迅速吃完自己的那份,然后以“有事”为由提前离开,留下白玉和凌雨他们。 他甚至开始找借口缺席羽毛球社的活动。 “我晚上要去图书馆查资料。” “学生会有个临时会议。” 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指摘。 但每一次说出这些借口时,他都能感觉到白玉投来的、那道混合着失望、不解和难过的目光。 那目光像烧红的针,刺得他坐立难安。 可他别无选择。 他像一只笨拙的蜗牛,以为缩回坚硬的壳里,就能躲避外界的风雨,也能遏制内心那株疯狂滋生的毒草。 他以为距离能产生安全。 然而,他错了。 他每一次的回避,每一次的疏远,都在白玉清澈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不断扩大,最终化作了实实在在的伤痕。 白玉不再主动靠近他了。 那个总是活力四射、像个小太阳一样围着他转的弟弟,变得安静了。 他依旧会和凌雨、凌风说笑打闹,但一旦白羽在场,那份热闹便会瞬间冷却几分。 他的笑容依旧干净,却少了以往那种毫无保留的灿烂,眉宇间时常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阴郁。 他开始一个人去食堂,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参加社团活动。 那双总是追随着白羽的、亮晶晶的狐狸眼睛,如今大多数时候都低垂着,或者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白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每一次看到白玉独自一人的背影,每一次捕捉到他脸上那转瞬即逝的落寞,白羽的心都像被钝器反复捶打,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亲手推开了自己最想靠近的人。 他亲手在自己最想守护的笑容上,蒙上了阴影。 这是一种凌迟般的煎熬。 比黑曜的威胁更让他恐惧,比自我道德的谴责更让他痛苦。 他锁在抽屉里的那页信纸,几乎要被他拿出来反复摩挲到破损。 那些无声的呐喊,在他心里日夜喧嚣,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多想告诉白玉,不是这样的。 他不想疏远他,他比任何人都渴望靠近他。 他贪恋他的笑容,贪恋他的温度,贪恋他毫无保留的依赖。 可是,他不能。 那个雨夜,图书馆的午后,换药时专注的侧脸……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变成了沉重的枷锁,提醒着他这份感情的“错误”与“危险”。 他害怕一旦坦白,会连现在这种看似平静(实则痛苦)的关系都无法维持。 他害怕看到白玉眼中可能出现的震惊、厌恶,甚至……恐惧。 他承受不起失去的风险。 所以,他只能继续沉默,继续疏离,继续扮演着一个冷漠的、不称职的兄长。 咫尺,天涯。 他们住在同一个宿舍,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却仿佛隔着一个无法跨越的星系。 白羽在这头,被自己汹涌而悖德的爱意焚烧。 白玉在那头,因他无法理解的冰冷疏远而冻结。 裂痕,已经不再是细微的缝隙,而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沉默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着两人之间最后的连接点。 直到—— 一个周五的晚上,凌雨和凌风相约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宿舍里,再次只剩下白羽和白玉。 白羽像往常一样,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假装忙碌。 白玉则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很久都没有动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终于,白玉站了起来。 他走到白羽的书桌旁,站定。 白羽感觉到了他的靠近,身体瞬间僵硬,握着鼠标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他没有抬头,依旧盯着屏幕,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内容。 “哥。” 白玉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死寂的潭水。 白羽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动。 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哥,”白玉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白羽内心封锁情感的闸门。 汹涌的酸涩和疼痛瞬间决堤。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转过身,将眼前这个满脸委屈和困惑的弟弟紧紧拥入怀中。 告诉他,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错的是我。 是我不该产生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是我是个胆小鬼,只会用伤害你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但他依旧没有动。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情感洪流。 他的沉默,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了白玉的心。 白玉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最终,他低下头,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说: “如果……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申请换宿舍。”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快步走向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这声音,却像惊雷一样在白羽耳边炸开。 换……宿舍 白玉要离开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让他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他猛地摘下耳机,站起身,想要冲出去追上白玉。 想要告诉他,不要走。 想要把一切都告诉他。 可是,他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关上,听着白玉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宿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还有那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寂静。 他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书桌腿,将脸深深埋入膝盖。 一直强撑着的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输了。 输给了自己的懦弱,输给了这该死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 他以为疏远是保护,却成了最锋利的刀刃,亲手将最重要的人推得更远。 而现在,他连挽回的资格,似乎都快要失去了。 无声的呐喊,终于冲破了堤防,化作了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绝望的哽咽。 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回荡着,无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