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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排是如何结束的，白羽和白玉都不知道。 他们像两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混在散去的人群中，机械地收拾着东西，机械地走出体育馆。 夕阳依旧，将天地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 但落在他们眼中，却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预示着终结的灰暗。 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始终跟随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体育馆外的拐角。 没有立刻的质问，没有当场的揭发。 黑曜选择了沉默。 而这种沉默，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令人恐惧。 它像一片浓稠的、不断扩散的阴影，笼罩在两人心头，预示着某种更残酷的、蓄谋已久的审判。 回宿舍的路上，死一般的寂静。 连往日里总会有的、那些隐秘的指尖触碰或眼神交流，都彻底消失了。 白玉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眶红肿，显然在极力压抑着哭泣的冲动。他不敢看白羽，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像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白羽走在他身边，步伐沉重。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戴上了一张冰冷的面具。只有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恐惧、绝望、愤怒，还有一丝……对白玉无法言说的心疼。 他知道，不能全怪白玉。 是他自己，没能筑起足够坚固的防线，没能抵挡住那份日益炽热的情感，才让白玉在情难自禁时，做出了如此危险的举动。 是他这个哥哥，没有保护好他。 回到宿舍，凌雨和凌风还没回来。 门关上的瞬间，白玉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终于崩溃。 他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压抑了一路的呜咽终于变成了无法控制的、绝望的哭泣。 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风中凋零的落叶。 “对不起……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他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恐惧。 白羽站在他面前，看着蜷缩在地上、哭得几乎要窒息的白玉，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反复穿刺，疼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想蹲下身，像之前那样抱住他，安慰他，告诉他没关系。 但他不能。 黑曜那双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眼睛，仿佛就在暗处注视着他们。 任何一点逾矩的安慰，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来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理智。 “……别哭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过喉咙，“现在哭，没用。” 他的话，冰冷而残酷。 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白玉身上。 白玉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羽，脸上还挂着纵横交错的泪痕。 他不敢相信，哥哥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在他最恐惧、最无助的时候。 白羽避开了他那受伤的眼神，转过身，走向自己的书桌，背对着他。 他不能心软。 他必须做出决断。 在黑曜的行动之前。 在事情彻底无法挽回之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割裂着他的肺腑。 “白玉，”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漠，“明天……不，今晚开始，你搬去凌雨他们那边住吧。或者，申请换宿舍。” 这句话，如同最终判决，在寂静的宿舍里轰然炸响。 白玉彻底僵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因巨大的震惊和痛苦而剧烈收缩。 搬……搬走 换宿舍 哥哥……要赶他走 就因为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为……为什么”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最后的、微弱的希冀，“哥……我们可以解释……我们可以说是不小心……” “不小心”白羽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尖锐的嘲讽，“不小心会亲到嘴角吗！白玉，你当黑曜是傻子，还是当所有人都是瞎子！” 他的肩膀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但他强迫自己没有回头。 他不能让白玉看到他此刻同样濒临崩溃的表情。 “他看到了！他看得一清二楚！”白羽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嘶哑，“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他现在不说，只是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一个能让我们彻底身败名裂的时机！” “那……那我们怎么办”白玉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 “没有‘我们’了！”白羽几乎是吼了出来，他猛地转过身，脸上是白玉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痛苦与决绝的狰狞，“只有你！你必须离开！离我越远越好！” 他指着门口，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 “只有你跟我彻底划清界限，只有你表现得跟我毫无瓜葛，你才有可能……才有可能不被我牵连！”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不是责怪，不是抛弃。 而是……在风暴来临前，将他最重要的人，推出风暴眼。 哪怕自己会被撕得粉碎。 白玉呆呆地看着他，看着哥哥脸上那近乎绝望的疯狂，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 他明白了。 哥哥不是在赶他走。 哥哥是想……保护他。 用这种最残忍、最伤人的方式，独自承担下所有可能到来的后果。 巨大的悲伤和心疼，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白玉所有的恐惧和委屈。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害怕和自责。 他摇着头，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我不走……”他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哥，我不走！要承担，我们一起承担！我不要一个人……” “你闭嘴！”白羽厉声喝断他，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被困的野兽，“你懂什么！你留在这里，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只会让我们两个都完蛋！你走！现在就走！” 他上前一步，抓住白玉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想要将他强行推出门去。 “我不走！”白玉用力挣扎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他反手死死抓住白羽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哥！你别赶我走！求你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了……你别不要我……” 他的哭求，像一把把钝刀，凌迟着白羽的心。 白羽看着他那张布满泪痕、写满哀求的脸，看着他那双因为恐惧失去而睁得大大的、盈满水光的眼睛，所有的狠话和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他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 他闭上眼，疲惫和绝望如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白玉，”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沙哑，“算我……求你了……走吧。” 这声近乎卑微的“求”，比之前所有的怒吼和斥责，都更具有摧毁性的力量。 白玉停止了哭泣。 他站在原地，看着靠在墙上、仿佛瞬间被击垮的哥哥，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无法掩饰的痛苦和脆弱。 他知道了。 哥哥已经做出了选择。 一个为了保护他，而宁愿独自坠入深渊的选择。 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继续留下，只会让哥哥更加痛苦，让他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如同无声的告别。 良久，白玉抬起手，用袖子，狠狠地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我走。”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白羽，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动作很慢，却很坚决。 他将几件常穿的衣服，几本常用的书，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塞进了一个背包里。 拉上拉链的声音，在寂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背上背包，走到门口。 手放在门把手上，停顿了片刻。 他没有回头。 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哥……你……照顾好自己。” 然后，他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 隔绝了两个世界。 白羽依旧靠着墙壁，闭着眼睛。 直到门外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缓缓地、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将脸埋入膝盖。 空旷的宿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和那无声的、却足以将灵魂都撕裂的痛楚。 审判的阴影，已然降临。 而他用最决绝的方式，送走了他唯一的光。 独自一人，留在了这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