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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冷静，终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被彻底击碎了。 事情的起因，是一封被直接送到宿舍的、来自学生事务处的正式书面通知。通知里措辞冰冷地指出，鉴于“近期涉及二位的相关事件已对校园秩序和风气造成不良影响”，经研究，拟对白羽和白玉处以“留校察看”的处分，并将“建议”其“主动申请”调整宿舍，“以减少不必要的关注和摩擦”。 “留校察看”。 “调整宿舍”。 这两个词，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白羽的眼球上。 留校察看，意味着他们过往所有的努力和清白都被否定，档案上将被留下难以磨灭的污点，未来考研、求职都可能因此受阻。而调整宿舍……这几乎是将他们最后的、仅存的避风港也无情剥夺！ 最让他心脏骤停的是，这封通知，是他签收的。而当时，白玉就在他身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上面的每一个字。 白玉的反应，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问一句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色瞬间褪成了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在那一刻被抽离了躯壳。然后，他默默地转过身，走回了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白羽试图说些什么，想告诉他这还不是最终决定，他们还可以申诉，还想抱住他，给他一点支撑。但当他触碰到白玉的肩膀时，只感觉到一片冰凉的、毫无生气的僵硬。 白玉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拨开了他的手。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飘散在空气里，不带任何情绪。 那种彻底的、心死般的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哭喊都更让白羽感到恐惧。他不敢再刺激他，只能焦灼地守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白玉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直到窗外天色彻底暗沉，暴雨骤然而至。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像是在为他们的处境奏响悲鸣。 忽然，白玉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白羽立刻拦住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透透气。”白玉没有看他，声音依旧平淡。 “外面下着暴雨！” “没关系。”白玉绕开他，执意要出去。 白羽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白玉！别出去！求你！” 白玉停下动作，缓缓转过头，看向白羽。在窗外闪电划过的惨白光芒映照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的狐狸眼里，盛满了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悸的绝望和……死寂。 “哥，”他轻轻地开口，声音被雨声掩盖得几乎听不清，“我们……是不是真的没有路了” 说完，他猛地挣脱白羽的手，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外面瓢泼的雨幕之中。 “白玉！” 白羽的惊呼被淹没在雷声里。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追了出去。 宿舍楼外，暴雨如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白羽的全身，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白玉！必须找到他！ “白玉！你在哪儿！白玉——！”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声音在暴风雨中显得如此微弱。他像疯了一样在校园里奔跑，搜寻着每一个角落，雨水模糊了他的镜片，灌进他的口鼻，他踉跄着，摔倒在水洼里，又立刻爬起来继续寻找。 图书馆、教学楼、体育馆、他们曾经散步的林荫道……所有可能的地方他都找遍了，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几乎要让他窒息。白玉那双死寂的眼睛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那种毫无生气的绝望，让他浑身发冷。 他会去哪里 他会不会做傻事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入他的脑海，让他瞬间血液倒流，四肢冰凉。 “白玉——！回答我！求你——！”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混合着雨水和泪水，狼狈而绝望。 就在他几乎要被无边的恐惧和无力感吞噬时，一道闪电撕裂夜幕，瞬间照亮了操场边缘那个废弃的、儿童游乐区的角落。 在那架湿漉漉的滑梯下方，一个蜷缩着的、小小的白色身影，映入了他模糊的视线。 是白玉！ 他像一只被遗弃的、湿透了的幼兽，蜷在滑梯底下那片狭小的、勉强能遮挡一点风雨的空间里，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在其中，白色的头发和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白羽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痛得他几乎弯下腰去。 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几乎是扑跪在泥泞的地上，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颤抖的身影，却又怕惊扰了他。 “白玉……”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听到他的声音，白玉的身体猛地一僵，却没有抬头，反而将自己蜷缩得更紧。 白羽再也忍不住，伸出双臂，不顾一切地将那个冰冷、颤抖、湿透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凉的雨水滑落，“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怀里的身体起初是僵硬的，抗拒的。但渐渐地，那剧烈的颤抖变成了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白玉终于抬起头，雨水和泪水在他苍白的脸上纵横交错，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重新汇聚起巨大的委屈和痛苦。 “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他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不解和绝望，“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只是……只是想在一起而已……”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白羽一直强行支撑的理智和冷静。 一直紧绷的、用于抵御所有伤害和压力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你们没有错！” 一个带着怒意和无比坚定声音，突兀地在暴雨中响起。 白羽和白玉同时一震，循声望去。 只见星璃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她的裤脚和运动鞋已经完全湿透，显然也是冒雨寻来。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爽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愤怒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一步步走过来，雨水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蹲下身，目光直视着相拥的两人，语气斩钉截铁： “听着！喜欢谁，爱谁，只要是发自真心，不伤害他人，就他妈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带着偏见、肆意伤害别人的混蛋！错的是这个还不够包容的世界！”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千钧之力，穿透密集的雨幕，重重砸在白羽和白玉的心上。 “一份处分通知就把你们打垮了就想放弃了吗”星璃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白羽，又落在白玉身上，“你们甘心吗甘心被那种人渣逼到绝路甘心让那些看笑话的人如愿” 她伸出手，不是触碰，而是紧紧握成了拳头，举在他们面前。 “如果觉得不公，就去抗争！如果觉得委屈，就去申诉！哪怕希望渺茫，哪怕前路再难，只要你们自己没放弃，就没人能真正审判你们！” 星璃的话，像一道狂暴的闪电，劈开了重重雨幕，也劈开了白羽心中那层自欺欺人的、名为“忍耐”和“等待”的外壳。 他一直试图用冷静和理智去应对，试图在规则内寻找生机。但他忘了，当规则本身已经倾斜，当对手毫无底线时，一味的退让和忍受，只会让自身被逼入绝境。 他看着怀中依旧在哭泣、却仿佛因为星璃的话而眼神微动的白玉，看着星璃那双在雨夜中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一股沉寂已久的热血，混合着愤怒、不甘和破釜沉舟的勇气，猛地冲上了头顶。 他一直小心藏匿的、用于“铸剑”的那些疑点、线索和微不足道的“证据”，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他不能再等了。 他不能再只是被动地守护。 他必须亮出獠牙，必须挥出手中的“荆棘之剑”，哪怕最终会伤到自己，也要在这片压抑的黑暗中，撕开一道血色的口子！ 为了白玉。 也为了他们不容玷污的感情。 他收紧手臂，将白玉更紧地拥在怀里，然后抬起头，迎向星璃的目光，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与她相似的、决绝的火焰。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坚定。 “我们，不认输。” 暴雨依旧肆虐。 但冰冷的雨水，再也无法浇灭那从废墟灰烬中，重新燃起的、带着血性与决绝的火焰。 寻觅的终点，是决堤的泪水，也是……反击的号角，终于被真正吹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