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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白羽是在一种沉闷的、带着脉搏跳动感的钝痛中醒来的。 右脚踝仿佛被塞进了一个膨胀的、充满压力的气囊，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那片区域的神经，传递出清晰的存在感。 他微微动了一下，试图调整姿势，却立刻引得那片钝痛泛起涟漪，让他不自觉地吸了口凉气。 “哥” 身旁，白玉几乎是立刻就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他撑起身子，冰蓝色的眼眸在朦胧的晨光中急切地搜寻着白羽的脸，睡眠带来的迷糊瞬间被担忧驱散。 “是不是很疼”他声音里还带着睡意，却已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虚悬在白羽脚踝上方，不敢落下。 “还好，”白羽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比昨晚好多了。”这不算完全说谎，至少那尖锐的刺痛感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这种更深沉、更持久的肿胀痛感。 白玉显然不信。他抿着唇，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先是摸了摸白羽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然后便蹲在床边，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仔细观察那依旧裹着弹性绷带、轮廓略显臃肿的脚踝。 他的眉头紧紧蹙着，像是自己也在承受着同样的痛苦。 对面床上，凌雨也醒了。他坐起身，动作一如既往的沉稳安静，目光越过狭窄的过道，落在白羽这边。他没有询问，只是静静地看着白玉担忧的动作和白羽刻意维持平静的脸。 凌风则还在睡，呼吸沉稳。 “我去打水，给你冷敷。”白玉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不用那么急……”白羽想阻止他，但白玉已经拿着盆子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宿舍。 房间里只剩下白羽和已经醒来的凌雨。 空气有些安静。 白羽能感觉到凌雨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那目光不像白玉那样充满了外露的情绪，而是一种冷静的、评估性的注视。 “肿得明显吗”白羽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在意凌雨的判断。 凌雨闻言，视线从脚踝移到他的脸上，琥珀色的眼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通透。 “意料之中。”他给出了一个客观的，甚至有些冷酷的评价，但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韧带反应。控制得宜，不会影响远期。” 他的话像一剂镇定剂，精准地安抚了白羽心底那丝不易察觉的、对旧伤复发的恐惧。凌雨没有安慰他说“不严重”，而是直接点明性质和预后，这种基于事实的冷静，反而更让人信服。 “嗯。”白羽低低应了一声，心里安定不少。 这时，白玉端着一盆凉水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干净毛巾。他仔细地将毛巾浸湿、拧干，然后叠好，轻柔地敷在白羽肿胀的脚踝上。 冰凉的触感透过绷带传来，暂时压制了那恼人的胀痛。 白玉就蹲在床边，用手扶着毛巾，确保它不会滑落。他仰起脸看着白羽，眼神专注，仿佛这是他此刻全世界唯一重要的事情。 凌风也被细微的动静弄醒，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他没说什么，只是利落地翻身下床，开始他雷打不动的晨间例行公事。 晨光彻底照亮了宿舍。 新的一天，以一种缓慢而带着些许滞涩的节奏开始了。 白羽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了床铺和椅子之间。去洗漱是白玉小心翼翼地搀扶，甚至试图背他，被白羽坚决地拒绝了。吃饭是白玉将餐食直接端到床边。 凌风吃完早餐，出门前看了一眼白羽的脚踝，言简意赅：“需要什么发信息。” 凌雨则依旧沉默，他在出门前，将一本最新的体育康复类杂志，随手放在了白羽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 这些细微的、不着痕迹的关照，如同涓涓细流，汇聚在白羽周围。 整个白天，宿舍大部分时间只剩下白羽一人。 他靠着床头，有时看书，有时看着窗外发呆。脚踝的疼痛如同一个低音背景音，持续不断地提醒着他身体的局限。他尝试着轻轻活动脚趾，感受着肌肉牵动时脚踝传来的反馈，在心里默默评估着恢复的进度。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度量着康复的刻度。 他想起以前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的感觉，那种风掠过耳畔、汗水肆意挥洒的自由。与此刻被困于方寸之间的逼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种微妙的焦躁感，开始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 当白玉下午下课，带着一身外面的清冷空气急匆匆赶回来时，看到的便是白羽望着窗外、略显沉寂的侧影。 “哥”白玉放下书包，立刻走到床边，语气带着试探性的担忧，“是不是很闷我陪你聊天或者我们看个电影” 白羽回过头，看到弟弟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心中的那点焦躁瞬间被熨平了大半。 他摇了摇头，拍了拍床沿。 “坐这儿。”他说。 白玉乖巧地坐下，挨着他。 白羽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白玉的手。弟弟的手指有些凉，他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 “只是有点不习惯。”白羽低声说，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停下来……的感觉。” 白玉立刻明白了。他反手握紧白羽的手，冰蓝色的眼眸坚定地看着他。 “哥，这只是暂时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烈风社长说了，好好恢复，很快就能重回球场。凌雨哥也说了，只要处理得当，不会留后遗症。” 他顿了顿，将头轻轻靠在白羽的肩膀上，声音变得更软：“而且，不管你是在球场上跑，还是在这里坐着，你都是我哥。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简单的话语，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是最有效的安抚剂，瞬间驱散了白羽心中所有阴霾。 他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白玉柔软的发顶，嗅着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嗯。”他应道，声音低沉而温柔。 是啊，急什么呢 康复需要时间。 而有些陪伴，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不会改变。 窗外的阳光缓缓移动，将相偎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疼痛依旧。 但在这个被爱意紧密包裹的下午，时间流逝的刻度，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