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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越祁连山垭口的过程，是一场与严酷自然和混乱法则的殊死搏斗。当小队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沿着陡峭的冰坡下到山脉北麓时，眼前的景象再次让他们屏息。 不再是赤骸荒原那死寂的暗红，也非祁连山巅那刺目的雪白，而是一片广袤、苍凉、点缀着些许顽强绿意的巨大河谷盆地。蜿蜒的河流早已干涸，只留下宽阔的、布满卵石的河床，如同大地的伤疤。远处，依稀可见一些残破的土坯建筑群落和早已风化的古代烽燧，沉默地矗立在昏黄的天光下。 “我们到了，河西走廊。”林凡展开地图，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古丝绸之路的咽喉，如今……也只剩咽喉里的沙尘了。” 根据星图和古碑“窥天”的指向，他们需要沿着这条古老的走廊继续向西北前行。相比于之前的绝地，这里至少有了些许生命的痕迹——扭曲但依旧坚韧的胡杨、骆驼刺，以及一些适应了混乱法则的小型变异生物。 行进了约一日，在一处背靠雅丹地貌（风蚀土丘）的、相对隐蔽的洼地，他们意外地发现了几缕极其微弱的炊烟。 “有人！”张震瞬间警惕起来，示意队伍分散隐蔽。在末世，人类有时比怪物更危险。 林凡运足目力望去，只见洼地深处，依托着几个巨大的风蚀蘑菇岩，搭建着一些简陋的、由废旧篷布、兽皮和残破建材拼凑而成的窝棚。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身影正在一小堆用干枯骆驼刺点燃的篝火旁忙碌着，火上架着一口黑漆漆的、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破锅。 “是幸存者，或者说……拾荒者。”林凡低声道。他从那些人身上感受到了极度疲惫、麻木，但并没有归墟教那种阴冷混乱的气息，反而有一种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坚韧。 “要接触吗”叶灵均问，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林凡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们需要了解前方的情况，他们也未必全是敌人。保持警惕，我过去交涉，张队长策应。” 他整理了一下因连日奔波而破损的衣衫，将《周易本义》小心收好，独自一人，空着双手，缓缓走向那片小小的聚居点。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骚动。窝棚里瞬间钻出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手持简陋的武器——磨尖的钢筋、粗制的弓箭，甚至还有锈迹斑斑的锄头。他们警惕地盯着林凡，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戒备，还有一丝……看到陌生面孔的惊异。 “我没有恶意。”林凡在距离他们二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举起双手，声音尽量平和，“我们从东边来，路过此地，只想打听一下前方的消息，或许……可以做些交换。” 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头发花白、脸上布满风霜沟壑的老者拄着一根歪扭的木杖走了出来。他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林凡，特别是他虽然破旧但明显质地不凡的皮甲，以及那份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 “东边”老者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东边……还有活人还有……像你这样的人”他似乎从林凡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有，我们在努力活下去。”林凡没有透露龙城的具体信息，“老人家，怎么称呼这里是什么地方” “叫我老葛头就行。”老者叹了口气，示意其他人放下武器，但戒备并未完全解除，“这里没名字了，我们叫它‘蘑菇岩营地’。都是些走不动、或者没地方可去的人，凑合着等死罢了。” 他邀请林凡在篝火旁坐下，篝火上煮着一锅浑浊的、带着草根和不知名肉干的糊状物，气味并不好闻。老葛头递给林凡一个破口的陶碗，林凡没有拒绝，接了过来，却没有喝。 “你们要去西边”老葛头看着林凡，“年轻人，听我一句劝，别去了。西边……比这里更邪乎。” “哦怎么说”林凡心中一动。 “往西再走两天，能到‘鬼牙峡谷’，那是通往更西边的必经之路。”老葛头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恐惧之色，“那峡谷里，有‘沙匪’！他们不像我们这些等死的，他们……他们吃人！还信奉一个什么‘黑沙神’，邪门得很！我们营地前几天还有两个半大孩子去那边找水，就再也没回来……”他说着，浑浊的眼里流下泪来。 沙匪黑沙神林凡敏锐地捕捉到这些信息，感觉这“黑沙神”可能与归墟教有关。 “除了沙匪，西边还有什么您听说过……昆仑吗”林凡试探着问。 “昆仑”老葛头茫然地摇了摇头，“那是老辈子神仙待的地方吧没听说过。不过……”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大概一个月前，有一伙人经过这里，跟你们差不多，穿着打扮整齐些，也问过昆仑。他们往鬼牙峡谷去了，后来……好像听到那边传来过很大的动静，再后来就没消息了。” 一个月前另一伙寻找昆仑的人林凡心中疑窦丛生。 就在这时，营地边缘传来一阵骚动和一个孩子的哭声。林凡望去，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抱着一个发着高烧、浑身滚烫的孩子，无助地哭泣着，周围的幸存者面露不忍，却束手无策。 林凡起身走了过去。那孩子约莫五六岁，小脸通红，呼吸急促，显然病得很重。在这缺医少药的末世，这样的高烧几乎等于死亡。 “林先生”叶灵均也跟了过来，看着孩子，眼中满是不忍。 林凡蹲下身，伸手触摸孩子的额头，一股灼热混乱的气息传来。他闭上眼，仔细感应。这并非简单的风寒，而是体内阴阳严重失衡，加上外界混乱能量的侵入所致。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龙城根据古法打造，蕴含微弱的兑卦“沟通”之力），对那妇人温和地说：“大嫂，别怕，让我试试。” 妇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林凡运针如飞，分别刺入孩子的大椎、曲池、合谷等穴位，并非单纯依靠穴位知识，更是通过银针，将自身精纯平和的易道气息渡入孩子体内，小心翼翼地梳理那混乱的阴阳之气，驱散外邪。 片刻之后，孩子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潮红也开始消退，沉沉睡去。 “退了！烧退了！”妇人摸着孩子不再滚烫的额头，喜极而泣，对着林凡就要磕头。 林凡连忙扶住她：“举手之劳。” 这一幕，让营地所有的幸存者都看在眼里。他们看向林凡的目光，从最初的警惕、怀疑，变成了惊讶、感激，甚至带上了一丝……看待希望的光芒。 老葛头激动地握着林凡的手：“先生……您，您是有大本事的人啊！您……您能带我们离开这里吗或者，教我们一点活下去的法子” 看着这一张张在绝望中渴望生存的脸庞，林凡心中沉重。他无法带上他们，前路太过凶险。但他也无法完全置之不理。 他让叶灵均拿出小队部分备用的、经过离火净化过的食水，分给这些幸存者，又挑选了几种在幽谷和雪山采集的、药性平和的草药，教给他们最基本的辨识和使用方法，并简单讲解了如何通过观察日月星辰（尽管混乱）和感受地脉气息（微弱的坤土之气）来寻找相对安全的水源和躲避某些能量风暴。 这些知识，对于林凡来说只是基础，但对于这些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幸存者，无异于雪中送炭。 离开蘑菇岩营地时，老葛头带着所有幸存者，一直将他们送到洼地边缘。 “先生，大恩不言谢。”老葛头深深鞠了一躬，“鬼牙峡谷凶险，沙匪头子叫‘黑风’，据说能操控黑沙伤人，你们一定要小心！如果……如果你们真的能找到神仙住的昆仑，别忘了……这世上还有我们这些等死的可怜人……” 林凡郑重地点了点头，将“黑风”和“黑沙神”的名字记在心里。 小队再次上路，沿着干涸的古河道，向着西方那片更加未知、传闻中盘踞着沙匪的“鬼牙峡谷”行进。 身后，蘑菇岩营地的幸存者们，久久凝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手中紧紧攥着林凡留下的草药和那份微薄的……希望。 林凡知道，他拯救不了一个营地，更拯救不了整个世界。但每点燃一处微弱的火种，或许，就能让这文明的长夜，不那么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