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一间黑屋,一把钥匙,一盘更大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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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深色的实木门,像一张沉默的巨口。 江澈站在门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心脏,正毫无章法地胡乱跳动。 他刚刚才当着全办公室的面,亲手销毁了自己和陈森林之间那份心照不宣的“契约”,现在,对方就发来了“接头”的信号。 这感觉,不像是职场晋升,倒像是地下党接头,说错一句话,门后就是万丈深渊。 他抬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不轻不重,是下属拜见领导最标准的力度。 “进。” 门内传来陈森林那清瘦而毫无波澜的声音。 江澈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浓得发苦的茶香、旧纸张的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扑面而来。 这间办公室,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奢华的红木家具,没有彰显权力的巨幅地图,甚至没有一盆象征着生机与希望的绿植。 这里,像一个被抽离了所有多余色彩的、精确到毫米的灰色盒子。 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占据了房间近三分之一的面积,桌面上除了一个黑色的电话、一个白瓷的笔筒和一盏老式台灯,再无他物。文件分门别类地码放在桌角,每一摞的高度都惊人地一致,边缘整齐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房间的另一侧,是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塞满了各种大部头的典籍和档案盒。没有一本是崭新的,每一本的侧脊上,都贴着一张手写的、字迹工整的标签。 陈森林就坐在这片灰色的海洋里。 他没有看江澈,而是正低着头,用一块绒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一副老花镜的镜片。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那不是一副眼镜,而是一件需要被精心呵护的古董。 阳光从他身后的百叶窗缝隙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狭长的、明暗交错的光带。陈森林的身影,恰好被笼罩在其中一道阴影里。 江澈的心,沉了下去。 这间办公室,不是一个办公的地方,这是一个人的领域,一个由极致的秩序和自律构建起来的、密不透风的堡垒。 “主任,您找我。”江澈站在离办公桌三步远的地方,垂手而立。 陈森林没有立刻回答,他将镜片举到光下,眯着眼检查了一下,似乎对某个看不见的瑕-疵不太满意,又低头,换了个角度,继续擦拭。 办公室里,只剩下绒布摩擦镜片时那细微的“沙沙”声。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江澈感觉自己不是在等领导训话,而是在接受一场无声的审判。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消磨他的耐心,试探他的定力。 他脸上挂着恭敬的微笑,心里已经开始默数书柜上到底有多少本《资治通鉴》的注疏。 他发誓,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他一定要把【茶艺大师】的技能点满,下次再进来,他要用一套行云流水的泡茶功夫,把这令人窒息的节奏给夺回来。 终于,陈森林似乎满意了。他戴上眼镜,那双原本就锐利的眼睛,在镜片后面,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正式地落在了江澈身上。 “坐。”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那张唯一的、同样是灰色的椅子。 “谢谢主任。”江澈依言坐下,只坐了椅子的前三分之一,腰杆挺得笔直。 陈森林没有说话,他从桌角那几摞文件里,抽出一份最薄的,递了过来。 江澈连忙起身,双手接过。 那是一份打印的干部履历表,上面贴着他自己的一寸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刚走出校门的青涩。 是他的档案。 “江澈,二十六岁,青阳县石盘镇党政办科员,后借调至县委办综合科。”陈森林缓缓开口,像是在念悼词,“在校期间,品学兼优,学生会干部。入职之后,表现突出,是县里重点培养的后备人才。周国华同志对你的评价很高,他说,你是一把好刀,只要磨好了,能解决大问题。” 江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周书记,您老人家真是把我往死里夸啊。 “主任谬赞了,周书记那是对我们年轻人的鼓励。”江澈谦卑地回应。 “是吗”陈森林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我倒觉得,他没说错。” 他顿了顿,端起桌上那个和他本人气质一样清瘦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浓茶。 “刀,有两种。”陈森林放下杯子,声音不疾不徐,“一种,锋芒毕露,见谁砍谁,用起来痛快,但也容易折断,更容易伤到自己。” “还有一种,”他的目光,穿透镜片,像两枚精准的探针,扎进江澈的眼睛里,“它平时藏在鞘里,看起来和一块废铁没什么两样。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在需要精准切割,剔骨去肉的时候,它才会出鞘。一击致命,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鞘里。” 江澈感觉自己的后背,那层刚刚干掉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他知道,陈森林说的第二种刀,就是他自己。 而那句“回到鞘里”,指的就是他刚刚在碎纸机前,销毁那两份“投名状”的举动。 他在告诉自己:你的表演,我看到了。 “主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江澈决定继续装傻。在这种老狐狸面前,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装傻,才是唯一的生路。 陈森林没有戳穿他,他只是淡淡一笑。 那笑容,让江澈感觉比哭还难看。 “不明白没关系。”陈森林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桌上,推到江澈面前。 那是一把钥匙。 一把老式的、黄铜材质的钥匙。钥匙的头部已经因为常年使用而被磨得锃亮,但齿部却依旧棱角分明,上面还沾着一些干涸的、暗红色的东西,像是铁锈,又像是别的什么。 “这是什么”江澈心里警铃大作。 “省委大院,西边角落,有一栋三层高的红砖小楼。以前是档案室,后来新的档案中心建好了,那里就废弃了。”陈森林的语气,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三楼最里面那间储藏室,二十年没人进去过了。这,是那里的钥匙。” 江澈看着那把钥匙,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主任,您让我去那里,是……” “去找一样东西。”陈森林打断了他,“一份文件。关于省纺织印染厂九十年代末的一次技改项目。那次技改,失败了。但所有的原始资料,都封存在了那里。” 江澈的瞳孔,猛地一缩。 九十年代末那比他桌上那堆案卷的起始时间,还要早将近十年! 陈森林,竟然要他把这个案子,往前再深挖十年! “主任,这个案子……”江澈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水,是不是太深了” 他问出了那张匿名纸条上的话。 这是一次试探,一次玩火般的试探。 陈森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 “深吗”他反问,“你觉得,是水深,还是挖井的人,不够多”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江澈脑中的所有迷雾。 他瞬间明白了。 陈森林不是要他去查案,他是在……“招魂”。 他要把所有曾经接触过、牵扯进这个案子的人,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不管是藏在水面上的,还是躲在淤泥里的,都用这把钥匙,一个个地,重新“招”出来。 而他江澈,就是那个负责开坛作法的倒霉道士。 “我明白了。”江澈站起身,拿起那把冰冷的钥匙,紧紧攥在手心。 他知道,从他拿起这把钥匙的这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他不是棋子,他是陈森林扔进这潭死水里的一块石头,目的,就是为了看这块石头砸下去之后,到底会惊起多少藏在水底的鱼,或者……鳄鱼。 “去吧。”陈森林挥了挥手,重新低下头,开始审阅他桌上的文件,仿佛江澈这个人,已经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江澈转身,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 当那扇厚重的门在身后合上时,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一走出主任办公室,整个综合一处的空气,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他看到,王翰正站在饮水机旁,手里拿着杯子,动作僵在那里。 他看到,刘敏正抬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他看到,张小雅正抱着一沓文件,像只受惊的兔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江澈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迈开步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没有坐下,而是径直走到了张小雅的“作战指挥室”。 “把所有关于‘企业改制’和‘资产评估’的文件,都挑出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一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 说完,他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将那把黄铜钥匙,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刚才那场风暴。 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脑海里,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终于响了起来。 【叮!触发s级隐藏任务——【深渊的回响】!】 【任务描述:你已获得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二十年前的旧档案室,尘封着一个被遗忘的秘密。它既是罪恶的源头,也是破局的关键。】 【任务目标:进入旧档案室三楼储藏室,找到那份关于“省纺织印染厂九十年代末技改项目”的原始文件。】 【任务奖励:【存在感削弱光环】(永久)。效果:在任何非必要场合,你的存在感将大幅降低,领导不会轻易想起你,同事不会主动麻烦你,你将成为完美的办公室隐形人。】 【失败惩罚:你的名字,将出现在那份失踪的文件上。】 江澈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存在感削弱光环(永久)】! 这……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实现“官场自由”的终极神器吗! 有了这个,别说摸鱼了,他就算在办公室里搭个帐篷睡觉,估计都没人会发现! 一股巨大的狂喜,像电流一样,瞬间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 然而,当他看到那血红色的失败惩罚时,所有的狂喜,都在一瞬间,凝结成了冰。 “你的名字,将出现在那份失踪的文件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系统会把他伪造成当年的责任人还是说…… 江澈不敢再想下去。 他睁开眼,拿起桌上那把钥匙,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钥匙的铜锈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钻入他的鼻腔。他用指腹,在那粗糙的表面上,来回摩挲。 忽然,他的手指,在钥匙柄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地方,停住了。 那里,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他将钥匙凑到台灯下,眯起眼睛,借着光亮,仔细辨认。 那不是一个字,也不是一个符号。 那是一个被岁月磨损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小小的图案。 一个……风筝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