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张琴的两种送法,言语间的生死棋局
梅儿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 李玄那句“送错地方了”,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宣阳门下这片凝固的空气中,激起了层层无形的涟漪。 张济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那双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向李玄。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送错地方了这小子是在拆他的台是在当着高顺的面,把他张济当猴耍一股混杂着被背叛的羞辱与被愚弄的怒火,再次从他心底喷涌而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城楼之上,高顺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波澜。他的视线,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从张济那张扭曲的脸上挪开,落在了这个从马车里走出的、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身上。 这少年很年轻,身形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在这肃杀的军阵前,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他的脸上,没有张济的色厉内荏,没有马车内传来的绝望死寂,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这种平静,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车厢内,王允透过车帘的缝隙,怔怔地看着李玄的背影。那并不宽阔的肩膀,此刻却仿佛成了一堵墙,将陷阵营那排山倒海般的杀气,都挡在了外面。他完全无法理解李玄那句话的含义,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这少年,又想做什么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一种荒诞的、不受控制的期待感,竟在他那颗早已被绝望填满的心中,悄然生根发芽。 貂蝉更是紧张得攥紧了衣角,指节都已发白。她的世界里,没有朝堂的勾心斗角,也没有战场的金戈铁马。但她能看懂气氛。她能感觉到,从李玄走下马车的那一刻起,整个局势的重心,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那数百道能将人冻僵的目光,此刻都聚焦于他一人。 李玄没有理会身后张济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他甚至没有立刻开口解释。他只是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衣襟,动作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在面对一支百战精锐,而是在自家的庭院里准备会见一位老友。 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让城楼上的高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李玄才抬起头,迎着城楼上那道孤高的视线,再次朗声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高将军,晚辈方才所言,并非指责张司马。” 他先是轻轻一句话,将几乎要暴走的张济稍稍安抚。张济一愣,满腔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软话”给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晚辈的意思是,焦尾琴,确实是要献给温侯的。但此等绝世名琴,代表的是蔡大家的风骨,与王司徒对温侯的敬意。如此重礼,岂能在这深夜之中,经由城门守卫之手,草草转交” 李玄的话不疾不徐,逻辑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精心打磨过的石头,被他稳稳地砌入自己构建的言语壁垒之中。 “若真是如此行事,那不是献礼,而是对温侯的轻慢,是对这把焦尾琴的亵渎!” 最后八个字,他稍稍加重了语气,掷地有声。 “轻慢”与“亵渎”这两个词,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张济的脸色,瞬间由青转白。他是个粗人,只知道这琴值钱,能换来功名利禄,哪里想过这么多弯弯绕绕。被李玄这么一说,他才惊觉,自己刚才那副急不可耐、仿佛市井小贩叫卖般的献宝姿态,若是传到那位喜怒无常的温侯耳朵里,别说领赏了,不被当场砍了脑袋都算是祖上积德! 王允更是浑身一震,他猛然明白了什么,眼中迸发出一抹难以置信的光彩。他看着李玄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原来……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不是要用宝物去贿赂,而是要将“献宝”这件事,变成一个名正言顺、甚至能让吕布都挑不出毛病的“礼节”! 城楼上的高顺,依旧沉默。但李玄的【洞察】能力,却清晰地捕捉到,他那条【忠于吕布(红色)】的词条,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有戏! 李玄心中一定,继续趁热打铁。他朝着城楼,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高将军治军严明,清廉正直,整个洛阳谁人不知想必将军也绝不愿经手这等说不清道不明的‘礼物’,平白污了您的清誉。” 这一记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既点出了高顺的性格,又将他从这趟浑水里摘了出去。你高顺不是清廉吗不是最烦这些乌七八糟的人情往来吗那我干脆就让你不用沾手。 “所以,”李玄话锋一转,图穷匕见,“王司徒的意思是,今夜只是先行出城,寻一处清净之所,待明日沐浴更衣,备好拜帖,再由司徒大人亲自登门,将此琴与一首专为温侯所作的新曲,一并献上。如此,方能显出诚意,不堕了温侯的威名。” 画饼,就得画全套。 不仅有琴,还有新曲,不仅有物,还有“文化”。这一下,献宝的格调,瞬间从市井的铜臭味,拔高到了文人雅士的风流层面。 “至于张司马,”李玄终于侧过头,瞥了一眼早已目瞪口呆的张济,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他也是忠心为主,只是太过心急,会错了意,险些办砸了这件美事。不过,其情可悯。” 寥寥数语,直接给张济的行为定了性:好心办坏事。 既把他从“轻慢温侯”的死罪里捞了出来,又彻底剥夺了他献宝的功劳,将他从主导者,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护卫”和“传话筒”。 张济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三岁的孩童,被李玄用几句话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明明憋了一肚子的火,却偏偏发作不得,甚至还得承李玄的情。这种感觉,比被人指着鼻子骂一顿还要难受百倍。 整个宣阳门下,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不同。之前的死寂,是杀机与绝望的凝结。而此刻的沉默,却是因为所有人都被李玄这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给震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硬生生将一场粗鄙的、必然会失败的贿赂,变成了一场合情合理、名正言顺的“礼仪筹备”。他甚至把球,重新踢回给了高顺。 现在,问题变得简单了。 拦下他们,就等于阻碍了王司徒为温侯献上重礼,这个责任,你高顺担不担尤其是,当这件事听起来如此“正式”和“有格调”的时候。 放他们走,则完全符合你高顺“恪尽职守”、“不沾因果”的行事准则。他们只是出城“准备”礼物,又不是现在就要你开后门。 这是一个几乎完美的阳谋。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吹打在陷阵营士兵们的铁甲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这是此刻唯一的声响。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城楼上那位铁面将军的最终裁决。 终于,高顺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张济的心脏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陷阵营的士兵们,也齐齐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统帅的手势。 那是决定生死的信号。 然而,高顺的手,只是在空中轻轻一挥。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字,从他口中吐出,飘落下来。 “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