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随武王伐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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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津渡口的风，裹挟着黄河水腥烈的土腥气，如同百万头巨兽在低吼。浊浪排空，拍打着岸边嶙峋的岩壁，激起漫天的白沫。水雾弥漫，将岸上连绵不绝的军营、猎猎作响的各色旌旗、如同丛林般指向天空的戈矛，都渲染成一幅巨大而模糊的背景。八百路诸侯，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绑在一起的猛兽，焦躁地汇聚于此，鼓角声、马嘶声、兵器的碰撞声、压抑的议论声，汇成一片沉闷的、令人窒息的喧嚣。 巨大的“周”字大纛下，武王姬发一身玄甲，按剑立于河岸高处。风吹动他额前垂下的赤帻，露出那张年轻却已刻满风霜与沉郁的脸庞。他的目光如同穿过重重水雾，死死盯在黄河对岸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山河上。兄长伯邑考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仿佛又在眼前晃动。握着剑柄的手，骨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渡河！”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就在今日！” 命令如同投石入水，在诸侯阵中激起更大的波澜。议论声陡然拔高，焦躁演变成不安。 “河水暴涨，风急浪高！此时渡河，舟楫倾覆如落叶！” “商军主力动向未明！若大军半渡而击之……” “粮秣后续不畅！仓促渡河，一旦受阻……” 质疑声浪扑面而来，夹杂着不同口音的忧虑和恐惧。姬发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任凭风浪拍打，身形岿然不动。他身旁的周公旦，眉宇间凝聚着同样的凝重，目光扫过躁动的诸侯，又落回兄长紧绷的侧脸上，忧虑深藏。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挤到了前列。是刘二。 他不再是朝歌城外那个泥泞中挣扎求生的贫寒少年，但也没有穿上诸侯的华服。一身洗得发白、打着结实补丁的葛布短褐，外面松松垮垮套着一件明显不合身、边缘磨损的旧皮甲，腰间草草系着一柄普通的青铜短剑。他身形依旧精瘦，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但脊背挺直了许多，那双眼睛，如同淬炼过的黑曜石，在嘈杂混乱的背景中，闪烁着一种异常沉静、近乎锐利的光芒。他越过身边几位低声议论的诸侯军将领略显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到姬发侧后方约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并未僭越，却坚定地抬起了头。 “禀王上！”刘二的声音不高，却在混乱的背景音里清晰地切入，带着一种经过无数次练习、刻意打磨掉浓重乡音的平直语调，却依旧保留着底层人特有的那种短促有力的节奏，“小人……刘二，有话禀告！” 姬发并未回头，目光依旧锁在对岸的阴影里，仿佛根本没听到。倒是他身旁的周公旦，深邃的目光落在刘二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刘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着。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云雾，落在了云端之上的周天子身上，而在他的身后，是八百诸侯的喧嚣声，如雷贯耳。 紧张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一般，紧紧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然而，在这股强大的压力之下，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却支撑着他，使他不至于在这关键时刻崩溃。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块用粗麻布包裹着的、巴掌大小的扁平泥板！这块泥板显然是在行军途中仓促赶制而成的，表面十分粗糙，甚至有些地方还带着湿痕，仿佛是刚刚从泥沼中捞出来一般。 刘二没有丝毫犹豫，他迅速地将泥板摊开在姬发侧面、周公旦视线可及的地上。泥板的表面，用烧焦的树枝，歪歪扭扭地勾勒着一些线条。 这些线条虽然显得有些简陋，但却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幅地图的轮廓。一条粗壮的曲线蜿蜒曲折，代表着黄河的流向；而在黄河的对岸，用简单的锯齿状线条勾勒出了山峦起伏的景象；此外，还有一些点状的标记散布在山峦间的开阔地带和渡口附近。 “王上请看！”刘二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他指着泥板上黄河对岸的一个点，“此处，名‘牧野’！”他的手指划过黄河奔流的曲线，“水流湍急，但此处河床下有暗流回旋，流速比其他地方缓！”他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如果……如果从这里渡，”他的手指点在泥板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用……用轻舟快船，先载精锐甲士抢滩，抢占这个高地！”手指落在一处用十字标记的、靠近河岸的隆起线条，“商军主力必在孟津渡口正对面集结设伏！这里，”他手指猛地划向代表牧野平原的广阔区域，“他们的大军要调头过来，要走烂泥地！刚下过雨，泥深过膝，车轮陷下去就拔不出来！骑兵也跑不快！等他们拖拖拉拉调过来，我们的先锋军站稳了脚，大部队也差不多能靠岸了！” 他口若悬河，仿佛永远不会停歇一般，每一个字都如同沉甸甸的石子一般砸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些字并非来自于书本，也不是从华丽的辞藻中拼凑而来，而是源自于他在田野间摸爬滚打的经历，以及在无数次泥泞中所积累的对“地利”的本能直觉判断！ 他的话语中没有引用任何经典，也没有使用那些华丽的词汇来装饰，有的只是最直白、最赤裸裸的关于生死的实际算计！这种算计并非基于理论，而是基于他在现实生活中的亲身体验和深刻洞察。 就在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的时候，整个河岸高台上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原本嘈杂的八百诸侯的议论声，此刻竟然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隔开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姬发在内，都不由自主地被那块简陋的泥板和那个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说服力的青年所吸引。他们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完全沉浸在这个青年的讲述之中。 周公旦的目光如炬，死死盯在泥板上那条蜿蜒的黄河和那个不起眼的渡河点上。他猛地抬眼看向刘二，眼神锐利如刀：“你如何得知河床暗流如何断定牧野雨后泥泞” 刘二迎着那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心头凛然，但脸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肖雯雯在泥地里观察水流、拨弄稀泥的画面，还有她那些关于“水性”、“土性”的低语。 “小人……以前在泥地里讨生活，”他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近乎麻木的沉痛经验，“哪里水急，哪里水缓，哪里踩下去脚拔不出来，哪里一脚下去顶脚心硬的……都是拿命试出来的。”他抬起头，眼神坦然地迎向周公旦，“这黄河水，小人近些天就在岸边看，看漩涡，看漂木的速度……牧野那片地，前些天刚下过大雨，朝阳的地方干得快，背阴的地方现在踩上去还噗嗤响……商军的大车能有多重陷进去，想挪一步都难！”他最后几句话，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亲眼所见般的笃定。 沉默。只有黄河的咆哮在呼啸。 “善！” 姬发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惊雷！他猛地转过身，那双一直凝视对岸、燃烧着刻骨仇恨与巨大压力的眼睛，第一次灼灼地落在了刘二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和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决绝！ “依此行事！”姬发的声音斩钉截铁，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质疑和喧嚣，“前军！抢渡牧野！抢占高地！中军、后军，依次渡河！周公！”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弟弟，眼神交汇，无需言语。 “臣弟领命！”周公旦立刻躬身，再抬头时，看向刘二的目光已截然不同，那份审视中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种棋逢对手般的郑重。他迅速对身边的传令官下达一连串指令。 渡河的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整个孟津渡口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应和声！“周”字大纛被高高举起，指向牧野方向！无数轻舟快船如同离弦之箭，顶着汹涌的浊浪，冲向对岸！士兵们划桨的呼喝声、船体撞击浪花的轰鸣声，响彻云霄！ 刘二稳稳地站在风浪呼啸的高台上，狂风如怒涛般席卷而来，他的衣袂被吹得猎猎作响，但他的身体却像山岳一般巍峨不动。 他的目光如炬，凝视着眼前这如同天地倾覆般的宏大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海浪如万马奔腾般汹涌澎湃，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狠狠地撞击在礁石上，溅起漫天的水花。 刘二的心脏如同战鼓一般擂动，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成功了！他心中默念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下了那几乎要冲出喉咙的呐喊。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微微颤抖着。他下意识地望向武王身边那道沉默的玄甲身影——肖雯雯。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喧嚣完全隔绝。她的身影被厚重的玄甲所包裹，只露出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 肖雯雯依旧将自己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如同一个真正的随军侍从。她的存在显得如此低调，以至于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然而，只有刘二能够察觉到，在她微垂的眼帘下，有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一闪而逝。 那丝微光中，混合着欣慰与更深重的忧虑。刘二不禁想知道，肖雯雯在这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的心中是否也像他一样，被成功的喜悦所淹没还是说，她的忧虑来自于对未来的不确定 牧野的原野，辽阔得令人心悸。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如同巨大的、沾满血污的裹尸布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上。风卷起干燥的尘土，带着浓烈的血腥和铁锈气息，扑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脚下的大地似乎在呻吟颤抖，那是数十万双军靴和马蹄践踏的共鸣。 商军如同从地狱涌出的赤色潮水！猩红的旗帜在风中狂乱地舞动，如同垂死巨兽喷溅的血液！密密麻麻的士兵，穿着简陋的皮甲甚至赤裸上身，手持五花八门的兵器——青铜戈、矛、石斧、木棒，脸上涂着怪异的油彩，眼神空洞而狂热，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和尖锐的骨哨声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排山倒海般碾压过来！战车在泥泞中艰难地推进，巨大的青铜车轮碾压着倒伏的尸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骨碎声。精锐的“虎贲”甲士如同移动的铁塔，紧随其后，厚重的青铜甲胄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死亡光泽。 西岐联军的前锋阵列，如同风暴中单薄的堤坝，瞬间被这狂暴的赤潮冲击得剧烈摇晃！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骨骼碎裂的闷响、垂死者的惨嚎瞬间盖过了风声！一层又一层的士兵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惨叫着倒下，鲜血迅速染红了脚下刚被雨水浸泡过的泥泞土地！ “顶住！武王就在我们身后！”军官嘶哑的吼声在混乱中显得如此微弱。 刘二紧跟在姬发身边，身处中军一处相对高亢的土坡上。他身上的旧皮甲溅满了暗红的血点和泥浆，紧握青铜剑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被这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冲击得近乎窒息！眼前的景象比他贫寒岁月里经历过的所有绝望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这就是战争！绞肉机般的战场！ 姬发按剑挺立，玄甲在昏暗中泛着幽光。他脸色铁青，紧紧抿着嘴唇，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剑锋，死死钉在疯狂冲击己方阵线的商军浪潮上。他身边的亲卫们紧张地握紧兵器，拱卫着他们的王。 “左翼！左翼要垮了！”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踉跄着冲上土坡嘶喊，“商军‘虎贲’突入太深！弓手！我们需要弓手压制！” 姬发目光猛地扫向左翼。果然，一小队如同钢锥般的“虎贲”甲士，凭借着蛮横的力量和厚重的甲胄，竟已撕裂了左翼的防线，正朝着中军核心方向凶猛突进！他们挥舞着沉重的青铜钺和大剑，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周军士兵的兵器砍在他们厚重的青铜甲上，只能溅起几点火星！眼看就要形成致命的突破口！ “调弓箭！”姬发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焦灼。 “来不及了！”旁边的将领急声道。 “虎贲”的冲势极猛，普通的箭矢在仓促间根本无法形成有效覆盖！而且距离太近，一旦调弓手上前的空隙被对方抓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刘二脑中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混乱的战场、燃烧的火焰、肖雯雯在泥地里点燃草木灰时升腾的浓烟……碎片瞬间组合！他猛地扑向土坡边缘，对着下方几个正慌乱地将几口行军大锅里滚烫粟米粥倒入破陶罐、准备用树枝挑着送到前线士兵手中的火头军老兵嘶声大吼： “火！用火！把那些陶罐……点着！快！砸过去！砸那些穿厚壳子的！” 几个老兵被他吼得一愣。点着陶罐砸过去 “快啊！”刘二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焦急和嘶吼而彻底劈裂，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烧不死他们！但烟能呛瞎他们的眼！烫也能烫掉他们一层皮！砸！照着他们头盔面甲缝隙砸！” 老兵们瞬间反应过来！战场磨砺出的本能让他们在生死关头选择了盲目的信任！他们立刻手忙脚乱地用火把点燃破布投入那些还装着滚烫粟米粥的陶罐口！火焰和浓黑的油烟瞬间升腾而起！几个老兵吼叫着，用树枝挑起燃烧的破陶罐，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投掷石弹般，狠狠砸向那队突进的“虎贲”！ 噗嗤！哐当！ 燃烧着火焰、冒着浓烟的陶罐在“虎贲”小队中炸开！滚烫粘稠的粥液混合着燃烧的破布和滚烫的陶片四处飞溅！浓烈的黑烟瞬间弥漫开来！ “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厚重的青铜甲胄能抵御刀剑，却无法隔绝瞬间喷溅的滚烫液体！滚烫的粥液顺着甲胄缝隙流入，烫得皮开肉绽！浓烟更是直扑口鼻眼睛！几个冲在最前面、猝不及防的“虎贲”甲士顿时捂着脸惨叫翻滚！原本势不可挡的突击阵型瞬间大乱！ “就是现在！杀！”左翼指挥的将领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嘶吼着带领士兵发起了凶猛的反扑！混乱的“虎贲”甲士被分割开来，厚重的甲胄此刻成了笨重的棺材！ 土坡上，姬发紧握剑柄的手指微微松开，看向刘二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那不是谋士的锦囊妙计，而是最底层挣扎求生的智慧在绝境中迸发出的、近乎野蛮的、却无比有效的力量！ 然而，战场瞬息万变！就在左翼危机稍解的瞬间，一股更加致命的杀气骤然从侧翼袭来！ 嗤——！ 一声凄厉到几乎撕裂耳膜的尖啸！一支粗如儿臂、闪着幽蓝寒光的青铜长箭，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阴冷气息，从侧面一处不起眼的土丘后电射而出！目标直指姬发咽喉！ 箭矢太快！太刁钻！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姬发心神因左翼战况稍缓而产生一丝松懈的刹那！ “王上——！！！” 身旁的亲卫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但他们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姬发瞳孔骤然收缩！致命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箭簇上那狰狞的倒刺和幽蓝的诡异光泽！完了！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心脏！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 一个身影！一个穿着破烂皮甲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超越本能、燃烧生命的决绝，从姬发侧后方猛地扑了上来！狠狠地撞在了姬发身前！ 噗！！！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穿透血肉骨骼的闷响！ 粗大的箭矢，带着恐怖的动能，直接从刘二的左胸口贯穿而出！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向后重重砸在姬发身上！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前后两个巨大的创口狂飙而出，瞬间染红了姬发的玄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姬发感觉一股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喷溅在脸上。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那个软倒下来的身体。入手处是温热的、迅速流逝的生命。刘二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极度的惊愕和一丝……茫然那双总是闪烁着求生光芒和野性智慧的眼睛，此刻正迅速地黯淡下去，空洞地望向铅灰色的天空。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涌出的鲜血堵住了喉咙，只发出几声破碎的、如同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声。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刘二喉咙里那可怕的气流声，和他身体里鲜血汩汩流淌的声音。 “刘二！！！” 姬发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嘶哑、扭曲，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崩溃的惊怒和悲痛！他死死搂住怀中迅速变冷变轻的身体，玄甲被滚烫的鲜血浸透，粘稠而冰冷。 “杀！！！” 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从姬发胸腔炸开！他双目赤红，猛地抽出腰间的青铜长剑，剑锋直指长箭射来的方向！那不再是王者之剑，而是复仇的凶器！“诛杀刺客！碾碎他们！” 震天的怒吼和更加狂暴的厮杀声瞬间淹没了整个牧野！ 没有人注意到。 混乱的战场边缘，那道一直沉默的玄甲身影——肖雯雯，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她脚下踉跄了一步，右手死死按住了胸口，仿佛那贯穿刘二胸膛的箭矢，也同样洞穿了她的心脏。面具下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因为死死咬住而失去了最后一点颜色。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腕甲内侧，观测服核心那冰冷的能量槽读数，如同坠入深渊般疯狂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 0%。 能量耗尽。 与此同时，一种更加庞大、更加混乱无序的“精神噪音”——无数濒死的哀嚎、胜利的狂吼、绝望的诅咒——如同滔天巨浪般席卷而来，狠狠冲击着她失去防护的意识！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模糊！刘二那张迅速失去神采、茫然望向天空的脸庞，在他那张迅速失去神采、茫然望向天空的脸庞，在混乱的背景中定格、放大，最终化为一片刺目的猩红和冰冷的黑暗！ 她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猛地涌上！她死死咬紧牙关，硬生生将涌到嘴边的鲜血咽了回去！身体晃了晃，靠着身后冰冷的树干才勉强没有倒下。视线模糊地扫过远处被姬发亲卫疯狂围攻的那片土丘，又落回被姬发紧紧搂住、鲜血染红了大片土地的刘二身上。 历史书上记载武王身边的谋士无名无姓。 肖雯雯在时空管理局档案里翻到一行小字： “刘二，卒于牧野之战，享年二十三岁。” 指尖抚过冰冷字迹，她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