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涪翁把竹笠压得更低些,布衣草鞋沾着晨露,肩头的货担随着脚步晃出细碎的药香。 程高挑着另一担,王二狗跟在后面啃着烤红薯,三人扮作行商模样,沿着涪水往蜀郡走了三日。 师父,前面林子深。程高压低声音,目光扫过道旁参差不齐的树影。 他习武三年,耳力比常人敏锐,已听见灌木丛里窸窣的响动。 涪翁脚步未顿,指节在货担上轻轻叩了两下——那是他用竹片夹着的银针包。 晨雾里突然窜出七八个持刀汉子,为首的刀疤脸横刀拦路,刀尖挑开程高的货担:行商 这破药草能值几个钱 王二狗吓得红薯掉在地上,程高正要上前,却被涪翁用肘尖拦住。 刀疤脸的刀尖划过涪翁的竹笠,老东西,把钱交出来——话音未落,涪翁突然抬手,一根赤铜短针破空而出,正扎在刀疤脸喉结下方三寸。 刀疤脸踉跄后退,手捂脖子,鲜血从指缝渗出。 他想喊,却只发出嘶嘶的气声,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额角冷汗直冒。 其余盗匪愣了一瞬,纷纷举刀要冲,却见刀疤脸突然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瘫在地上直发抖。 赤......赤针封喉!一个小喽啰突然尖叫,这是能废人经脉的绝针! 涪翁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红薯,拍了拍土塞给王二狗,这才慢悠悠摘下竹笠。 晨光照在他微扬的眉峰上,告诉你们主子,劫商财的刀,割不断医道的根。他屈指一弹,那根赤针从刀疤脸喉间飞回掌心, 盗匪们连刀都顾不得捡,架起刀疤脸跌跌撞撞跑了。 王二狗盯着师父染血的指尖直咽口水:师父,您这针法...... 不过是让他喉间气血逆冲三日。涪翁将银针收进袖中,程高,把药草拾掇好。他转身时瞥见程高握紧的拳头,眼底闪过一丝满意——这徒弟虽未动手,却已能在危机中稳住气息。 蜀郡城郊的药铺挂着旧幡,褪色的木牌上济安堂三个字被雨打风吹得只剩半块。 涪翁站在门口,望着门内堆得齐腰高的药柜,鼻间浮起熟悉的陈皮香。 客官抓药里间传来擦拭药杵的声响,一个灰衣老者掀帘而出。 他抬头的瞬间,药杵落地——老者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颤了颤,李......李校书 涪翁摘下竹笠,露出眉骨间那道旧疤,赵兄,别来无恙 赵仲玄冲上来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发颤:你还活着! 当年天禄阁火场,我以为......他喉头哽住,转身关了铺门,进来,进来! 夜色漫进窗棂时,两人围坐在火塘边,瓦罐里煮着赵仲玄私藏的蜀酒。 赵仲玄摸出块炭,在地上画了个圈:当年王莽焚书,我藏在天禄阁暗格里,看着你们往外抢《黄帝内经》......他灌了口酒,后来我扮作杂役混出城,怀里揣着半卷《天回医简》—— 《天回医简》涪翁的酒盏重重搁在桌上,当年刘向校书时提过,说这是蜀地民间传的古医经! 赵仲玄起身搬开后堂的石磨,泥地上露出个铁盒,锈迹斑斑的盒盖掀开时,霉味混着纸页的陈香扑面而来。 涪翁颤抖着翻开残卷,泛黄的绢帛上,阴阳调和,气血通达八个篆字在火光下泛着微光。 叮—— 胸前突然一烫。 涪翁扯开国襟,那枚青铜古印正从皮肤下浮起,原本模糊的纹路像活了般旋转,竟与残卷上的字迹慢慢重合。 程高和王二狗凑过来看,王二狗惊得直搓眼睛:师父的印在发光! 这是......赵仲玄凑近,当年你说收徒能引医典残篇,竟是真的 涪翁指尖抚过古印,喉间发紧。 三年前收程高时,这印只显了半行针入三息,如今竟能与《天回医简》共鸣——他突然抓住赵仲玄的手,赵兄,这些残卷我能抄录吗 抄! 全抄!赵仲玄眼眶发红,当年我藏着不敢示人,就是怕被新朝当妖书烧了。 若能助你写成《针经》...... 后半夜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涪翁正在油灯下誊抄残卷,耳尖微动。 他放下笔,轻轻推了推程高——徒弟立刻会意,抄起靠在墙边的木棍。 王二狗揉着眼睛要说话,被涪翁用眼神止住。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九宫位。涪翁低声道。 程高立刻闪到东墙下,王二狗摸出火折子点燃火把,跃到药柜顶。 涪翁抄起银针包,反手将残卷塞进铁盒,藏进炭堆里。 五个黑衣刺客从前后门同时窜入。 为首的挥刀直取涪翁咽喉,却见他抬手一扬,三根赤针破空而出,钉在门楣、窗棂、梁柱上——刺客刚冲到近前,突然踉跄着后退,像是被无形的网拦住。 八卦针阵!程高喊了一声,挥棍扫向左侧刺客的下盘。 王二狗举着火把晃来晃去,火光映得刺客们睁不开眼。 涪翁趁机欺身而上,银针点在为首刺客的肩井穴上,那人闷哼一声,刀当啷落地。 刺客头目捂肩后退,甩出一把飞镖。 程高用木棍拨打飞镖,王二狗扑过去抱住一个刺客的腿。 混战中,一枚铜牌从刺客怀里掉出,滚到涪翁脚边——上面刻着二字。 刺客们如夜鸟般消失后,赵仲玄颤抖着捡起铜牌,太常寺是新朝管礼仪的,他们......他们怎么会盯上你 涪翁捏着铜牌,指节发白。 他望向窗外墨色的天空,那里有几颗星子被乌云遮住,当年我在天禄阁校书,王莽要烧的不只是《七略》。 他怕民间医道散了,百姓不受控。他转身拍了拍程高的肩,回涪水后,你每日跟我抄《针经》,从阴阳调和开始。 师父,您是要...... 医道传承,不能断在我们手里。涪翁的目光扫过程高,落在王二狗沾着药渣的衣襟上,又转向赵仲玄发红的眼眶,就算他们派再多刺客,这《针经》,我写定了。 第二日清晨,药铺外传来马蹄声。 赵仲玄掀帘看了眼,脸色微变:有官差往涪水方向去了。 涪翁系紧包袱,将抄好的残卷贴身藏好。 他最后看了眼济安堂的药柜,对赵仲玄抱拳道:赵兄,等《针经》成稿,我再来讨酒喝。 三人刚出城门,王二狗突然指着来路喊:师父,那不是吴县令的马 涪翁眯眼望去,远处官道上,一顶青呢小轿正往涪水方向疾驰,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枚朱红印信——是新朝的官印。 他摸了摸胸前发烫的医道传承印,嘴角勾起抹冷硬的笑。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