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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忍到达现场的前一天。 斑驳的光线落在那具早已失去生息的躯体上,仿佛试图温暖这具冰冷的躯壳。 突然,那具“尸体”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更为剧烈的、无法控制的痉挛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 原本沉寂的胸腔猛地起伏,吸入了带着血腥和泥土味的空气。 “唔……” 一声压抑的、带着极度痛苦的闷哼从她喉间溢出,那双失焦的蓝眸猛地睁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书桌与屏幕,而是扭曲的枝桠与刺目的天光。 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强行格式化的硬盘,最后清晰的记忆还停留在熬夜赶制毕业作品、疲惫不堪伏在案头的瞬间。 为什么……会在这里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但静弥素来内敛的性格让她没有立刻尖叫,只是猛地用手撑住地面,试图坐起,同时警惕地、飞速地扫视四周。 暗红发黑的血迹泼洒得到处都是,不远处甚至还有一只断臂,一把刀,染血的羽织,如同抽象而残酷的画卷。 晶莹的、不似凡物的冰晶碎片散落其间,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冰冷的甜香,令人作呕。 这里发生了什么屠杀现场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下意识先撑起身子。 左臂触碰到的地面,传来粘腻冰冷的触感,是凝固的血液。 她触电般缩回手,低头看向自己。 左手沾满了暗红和干涸的鲜血,而右手……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是一条布满裂痕的手臂,皮肤苍白得不像活人,而从那些狰狞的裂痕之中,透出的竟是幽幽的、仿佛内里有光华流动的蓝色纹路。 五指虽然形状依旧,但那裂痕,让它看起来如同某种精致的瓷器怪物。 这不是她的手! 她颤抖地抬起左手,抚摸自己的脸颊,触感冰凉,但轮廓似乎……还是她自己的。 但是,那头为了方便而修剪的利落黑色齐肩短发,此刻却变成了沾满暗红血污、长及腰际的雪白长发。 身上的衣服也不是舒适的睡衣,而是破烂不堪、被血浸透的制服,右边袖子完全消失,将那条非人的、布满蓝色裂痕的手臂彻底暴露在外。 “……”她想惊呼,喉咙却像是被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那双蓝色的眼眸因极致的无措和恐惧而睁得极大。 她并不知道,在她右眼的瞳孔,那抹蓝色已然收缩,化作了一道非人的、冰冷的竖瞳。 巨大的混乱和恐惧几乎要将她撕裂。 前一秒还在为毕业设计焦虑,后一秒却身处如此骇人的境地,身体变得陌生而恐怖。 这一切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 她蜷缩起身体,用相对正常的左手死死捂住嘴,将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压抑成无声的啜泣。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 她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那双蓝色的眼眸因极致的恐惧和无措而睁得极大,倒映着这个血腥而陌生的世界。 内心的惊涛骇浪却比任何尖叫都更加汹涌。 为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条怪物般的手臂,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边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将她紧紧包裹。 那条布满蓝色裂痕的右臂垂在身侧,纹路在阴影中幽幽发光,像一个无法摆脱的、恐怖的烙印。 静弥在慌乱与恐惧中只能先逃离,逃离这个让她世界观崩塌的地方。 她的双腿机械地迈动,林间的枝叶抽打在她的脸上,留下细小的血痕又瞬间恢复。 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在她体内疯狂蔓延、啃噬。 那不是寻常的空腹感,而是从骨髓深处渗出的、足以碾碎理智的渴望。 她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啸着要求滋养。 残存的理智像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固地闪烁。 静弥知道自己变了,这副渴求着不该渴望之物的躯体,绝不能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她跌跌撞撞地往山林深处逃去,仿佛逃得越远,就越能逃离自己体内正在苏醒的怪物。 夜幕如墨般倾泻,笼罩了整片山林。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一股气味突兀地刺入她的鼻腔。 一股极其诱人、令人战栗的香味。 仅仅是闻到,唾液就不受控制地溢满口腔,顺着嘴角滑落。 她的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像被线牵引的木偶,朝着香味来源蹒跚而去。 越靠近,那气味就越发浓郁、鲜明,像无形的钩子拉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直到一栋孤零零的木屋轮廓在树影间显现,窗户里没有灯光,只有死亡的气息在夜色中无声地弥漫。 摇摇欲坠的木门被她无意识地推开,门轴发出垂死的呻吟。 下一秒,所有的感官都被碾碎了。 狭窄的屋内,三具尸体横陈在血泊中。 一对成年男女,和一个年幼的孩子。 他们的血尚未完全凝固,在地板上汇成暗红色的小溪,缓缓流淌。 一个佝偻的身影正伏在男性尸体的胸腔处,头颅深埋其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咯吱……咯吱……” 像在啃咬生涩的木头,又像地狱深处的低语。 死者的眼睛都惊恐地圆睁着,瞳孔涣散,眼白布满血丝,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见证了极致的恐怖。 他们死不瞑目的目光,齐刷刷地定格在门口,定格在静弥身上。 静弥的大脑像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 胃部剧烈地抽搐着,理智在颅内尖啸:快跑!离开这个地狱! 可她的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原地。 鼻腔却不听使唤地、贪婪地深吸着空气中甜腻的血腥气。 那令她灵魂战栗的诱人香气,源头竟是这些支离破碎的尸体。 唾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滴落在前襟。 她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在尸体上,最终落在一块尚带余温的肝脏上。 腹中空虚无底的渴望瞬间达到顶峰,身体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吃下去!吃下去就不饿了! “不……” 她想摇头,想拒绝,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挤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残存的人性在疯狂挣扎:她是人!怎么能以同类为食那些曾经是和她一样会哭会笑的生命! 然而她的身体已经背叛了她。 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步,一步,又一步,朝着那片血腥的盛宴靠近。 每靠近一步,喉咙里的吞咽声就更响一分,指尖因极致的渴望而剧烈颤抖。 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浑浊的阴翳,视野里只剩下那些散发着致命香气的血肉。 静弥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有某个东西正在撕裂她的人性,贪婪地吞噬着她的理智,将她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不只是饥饿,是比她自身更古老、更黑暗的本能,正从血脉深处苏醒。 一滴滚烫的液体滑过她的脸颊。 是眼泪。 “咯吱……咯吱……” 咀嚼声停了。 那个蹲伏着的佝偻身影猛地抬起头,它青面獠牙,嘴角还挂着碎肉和血丝。 它浑浊的黄色眼珠警惕地锁定在门口的不速之客身上,但随即,那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显的疑惑。 它看到了静弥身上那件虽已破损脏污、但制式依旧可辨的鬼杀队队服,也看到了她此刻魂不守舍、涎水直流的狼狈模样。 这诡异的组合让它感到费解。 “喂……” 它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试探,“你……鬼杀队怎么回事这副样子” 然而,静弥对它的话语充耳不闻。她的瞳孔缩得像针尖,里面只倒映着那温热的血肉。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双脚不受控制地又向前迈了一步,离那具男性的尸体更近了。 鬼的疑惑迅速被另一种情绪取代,被侵犯领地的愤怒与对稀缺资源的紧张。 它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户蕴含“稀血”的人家,这正是它力量提升的关键! 这个奇怪的、散发着同类气息却又穿着鬼杀队衣服的家伙,是想来抢夺它的战利品的吗。 “想抢我的稀血!滚开!” 怀疑化为杀意,它低吼一声,身形暴起,利爪带着腥风,毫不留情地朝静弥的肩颈抓去。 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剧烈的疼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静弥的感官之上。 这突如其来的尖锐痛感,像是一把利刃,瞬间劈开了她被饥饿和本能完全笼罩的混沌意识。 “呃啊!” 静弥痛呼出声,身体一个踉跄。 就在这一刹那,被压制的人性理智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猛地冲破束缚,回归脑海。 她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眼前的地狱景象,残破的尸体、汇流的鲜血、散落的内脏。 以及那个虎视眈眈、正准备再次扑上来的食人鬼,无比清晰地、带着所有残酷的细节,撞入了她的眼帘。 刚才……差点就…… 无与伦比的恐惧与自我厌恶瞬间淹没了她。 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向后退去,撞在摇摇欲坠的门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她看了看地上死不瞑目的受害者,又看了看自己肩膀上正在快速愈合、却依旧残留着痛楚的伤口,最后看向那只充满敌意的鬼。 “不……不是……” 她颤抖着,语无伦次。 她不再是那个被本能驱使的怪物,而是重新变回了那个被恐惧和良知折磨的少女。 是疼痛,将她从沦为恶鬼的边缘,硬生生地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