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黄仙姑的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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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三年，关外辽河畔有个韩家店村，村里有个叫韩老三的汉子，三十出头，靠着祖传的豆腐手艺过活。每日里天不亮就起身磨豆子、点卤水，做好豆腐后挑着担子走村串巷叫卖。 这年腊月里特别冷，北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韩老三的媳妇王氏前年染痨病去了，留下个七岁的儿子小栓子，爷俩相依为命。小栓子懂事早，天寒地冻的也要跟着爹出门卖豆腐，说是能帮爹吆喝几声，省些力气。 这日黄昏，豆腐还剩大半没卖出去，韩老三心里着急。眼看年关将近，欠的债还没还上，米缸也快见底了。 “爹，咱们去河西村瞧瞧吧，听说那村今儿个有户人家办喜事。”小栓子冻得通红的小手指着河对岸。 韩老三犹豫了一下。河西村得绕三里地，过那座老石桥。如今天黑得早，桥上积雪又滑，本不想去。可转念一想，办喜事的人家兴许能多买些豆腐，便咬牙挑起担子，拉着儿子往河西村去。 果然，河西村有户张姓人家正给儿子娶亲，大方地买下了所有剩豆腐，还多给了几个铜子儿。韩老三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后，带着儿子赶忙往回走。 此时天已黑透，北风更紧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走到石桥中间，忽见桥栏杆上坐了个白衣白裙的老太太，手里拿着个长烟袋，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韩老三心里一惊，这冰天雪地的，哪来的老太太独自坐在桥上 正要上前询问，那老太太先开了口：“卖豆腐的，这么晚了还带着孩子赶路呢” “是啊，老人家，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独自坐在这儿要不要我送您回家”韩老三好心问道。 老太太摆摆手，烟袋锅子在黑暗中一明一灭：“不碍事，我歇歇脚。看你是个老实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我这儿有三枚铜钱，你拿回去压在豆腐缸底，明日做豆腐时甭掀开看，保你生意兴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三枚亮闪闪的铜钱，递给韩老三。 韩老三接过铜钱，只觉得入手冰凉，不似寻常铜钱。正要道谢，一抬头，老太太竟不见了踪影，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爹，那奶奶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小栓子揉着眼睛问道。 韩老三心里直打鼓，知道是遇上“东西”了。关外农村历来有“五大仙”的传说，这八成是遇上了狐仙或者黄仙。不敢多想，赶紧拉着儿子往家跑，手里的三枚铜钱攥得紧紧的。 回到家，韩老三按老太太嘱咐，将铜钱压在装豆腐的缸底。第二天做豆腐时，果然没敢掀开看。说也奇怪，那日做出的豆腐格外香嫩白净，一出担子就卖个精光。接连几天都是如此，韩老三的豆腐渐渐有了名声，连邻村的人都特地赶来买。 不出半月，韩老三不仅还清了债务，还有了余钱给儿子扯布做了新棉袄。村里人纷纷称奇，问他有什么诀窍，韩老三只说是改进了祖传手艺，只字未提桥上奇遇。 这日晚饭后，小栓子突然问道：“爹，缸底那三枚铜钱长啥样啊让我瞧瞧呗。” 韩老三心里好奇也被勾了起来，犹豫片刻后，终于掀开了豆腐缸。只见缸底那三枚铜钱金光闪闪，比那日更加亮眼。拿起一看，铜钱上刻的不是寻常字样，而是些看不懂的符文，中间却各有一个小孔。 正当父子俩仔细端详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韩老三忙将铜钱揣进怀里，开门一看，竟是村里的赵媒婆。 “老三啊，给你道喜来了！”赵媒婆笑得满脸褶子，“村东头李财主家相中你的豆腐了，更相中你这个人踏实肯干。他家小女儿年方十八，愿意许配给你，不要彩礼，还陪送两亩好地呢！” 韩老三愣住了。李财主家是村里首富，他家小女儿知书达理，是村里多少光棍汉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亲事。自己一个穷卖豆腐的，还带着个拖油瓶，何德何能得此青睐 赵媒婆见他犹豫，又道：“人家就一个条件，得把你那豆腐秘方带去李家。这不多容易的事嘛！成了这门亲事，你和小栓子可就吃穿不愁了！” 那晚韩老三辗转难眠。怀里那三枚铜钱贴着胸口，冰凉冰凉的。他想起那桥上的老太太，心里隐隐不安。但李财主家的亲事实在太诱人，想想这些年的苦日子，想想小栓子将来能过上好生活，终于一咬牙：答应！ 三日后定亲宴上，韩老三喝得酩酊大醉。李财主拍着他肩膀说：“好女婿，把那秘方拿出来瞧瞧吧，往后都是一家人了。” 酒劲上头，韩老三掏出那三枚铜钱拍在桌上：“哪有什么秘方！全是靠这个！” 满座宾客围上来看稀奇，三枚刻着符文的铜钱在灯光下闪着异样的光芒。李财主拿起一枚对着灯光细看，忽然“哎呀”一声，那铜钱竟从他指缝间滑落，滚到地上不见了。 众人忙低头寻找，忽然一阵阴风穿堂而过，吹灭了所有灯烛。黑暗中只听得杯盘落地碎裂之声，宾客惊叫四起。 待重新点亮灯烛，韩老三慌忙拾起剩下两枚铜钱，却发现它们已变得黯淡无光，与普通铜钱无异。更奇的是，方才滑落的那枚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找也找不到。 李财主怒容满面，认定韩老三戏弄于他，当即撕毁婚约，将他轰出门去。 韩老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发现小栓子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嘴里不停说着胡话：“白老太太别生气，我爹不是故意的...” 请来郎中诊视，说是受了风寒，开了几副药却不见好转。韩老三心急如焚，豆腐生意也一落千丈，做出的豆腐又变回从前的味道。 这夜，韩老三守在小栓子床边打盹，忽听门外又有敲门声。开门一看，竟是那桥上的白衣老太太，脸色阴沉得很。 “老人家，我、我...”韩老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我好心助你，你却贪心不足，泄露天机，还弄丢我一枚法宝。你可知那铜钱并非寻常物件，乃是我的内丹所化如今少了一枚，我道行损了三成！” 韩老三磕头如捣蒜：“仙姑饶命！小子无知，求仙姑救救我儿吧！” 老太太叹口气：“念你平日孝顺父母、善待乡里，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且指点你一条明路：明日正午，带上剩下两枚铜钱，去石桥下冰窟窿里捞鱼。捞到的第一条鱼不要放，直接回家煮汤给孩子喝。记住，途中无论谁叫你都别回头，更不要与人说话。” 说罢，老太太又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正午，韩老三按嘱咐来到石桥下。河面早已冰封，唯独桥墩下有个脸盆大的冰窟窿，似是有人特意凿开的。他刚将手伸入刺骨的冰水中，就摸到一尾活蹦乱跳的金色鲤鱼。 韩老三牢记嘱咐，捞起鱼就往家跑。路上遇到同村的王屠夫，招呼道：“老三，急匆匆的干啥呢哟，这大冷天还捞到鱼啦” 韩老三闭口不答，低头快走。王屠夫在后面骂骂咧咧：“哑巴啦得意什么劲儿！” 快到家门时，竟看见已故的妻子王氏站在路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孩他爹，小栓子怎么样了让我看看孩子吧...” 韩老三心中一痛，几乎要停下脚步，但想起仙姑嘱咐，硬是咬牙低头冲进家门。 进屋后，他忙将鲤鱼煮汤，喂小栓子喝下。不到一炷香功夫，小栓子的烧就退了，睁开眼睛喊饿。 韩老三喜极而泣，正要感谢仙姑，却发现桌上那两枚黯淡的铜钱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当晚，韩老三梦见那白衣老太太来说：“你我缘分已尽。那鲤鱼是我百年修为所化，救你儿一命，也算功德一件。往后好自为之，诚实做人，踏实做事，日子不会差的。” 果然，韩老三的豆腐虽不再神奇，但因他更加用心钻研，手艺越来越好，渐渐成了四里八乡有名的“韩豆腐”。日子虽不富贵，但衣食无忧。小栓子平安长大，成了十里八村唯一的读书人。 每年腊月里，韩老三总会带着小栓子去石桥头洒一杯酒，烧三炷香，感恩仙姑当年的搭救之恩。 村里人说，韩老三家供奉的是黄仙姑，保他家宅平安。有人曾在雪夜里，看见桥头有个白衣身影若隐若现，手中烟袋明灭不定，似是守望者什么。 而关于那枚丢失的铜钱，后来有个说法：李财主家自那日后逐渐败落，搬家那日，工人在墙角发现一枚刻着符文的铜钱，中间有个小孔。李财主觉着不祥，随手扔进了院中枯井。说来也怪，那井第二天竟涌出清泉，终年不竭，甘甜异常。村里人都说，那是仙姑留下的最后一点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