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心念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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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虚假地温暖着幻戏镇,空气中的甜腻香气仿佛也淡去了些许,却更衬得现在的安宁如同糊在腐肉上的金箔,一触即溃。 玄石师兄的决断果决,“事不宜迟,立刻布设心念幡。凌师妹,此幡既认你为主,还需你先行激发。” 凌栖迟点头,指尖轻点幡面中心的符文。 “嗡——” 一声轻颤,众生心念幡无风自动,幡面的纹路光华流转。一股吸力以幡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范围。 身处其中的修士,只觉得心头那被幻戏勾起的迷离似乎被一股清凉的风拂过,不再难以自持。 “好了。”凌栖迟将小幡递给玄石师兄,“师兄,只需以灵力维系此幡悬浮,心神沉入,引导其吸纳范围内溢散的激烈情绪即可。它会自行运转,但需小心反噬。” 玄石师兄郑重接过,他依言将其悬于身前尺许,磅礴的灵力注入,顿时,光华稳定下来,形成一个能被他清晰感知的力场。 精通阵法的流云宗弟子立刻围绕玄石师兄,借助周围环境,布下了一个个隐匿与防护阵法,虽不能完全隔绝探查,但至少能起到预警和干扰视线的作用。 凌栖迟与闻厌接着在小镇里四处探查,她始终对于昨天递纸条的小厮有着困惑,朝着小厮消失的方位走去。 两人身形如同游鱼,巧妙地穿梭在渐渐增多的人群中。 很快,在一个表演着滑稽木偶戏的小戏台边,他们再次看到了那个灰衣小厮的背影。他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手里托着个空托盘,仿佛刚送完东西,正不紧不慢地朝着与中心广场相反的方向走去。 “跟上。”凌栖迟传音,与闻厌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悄然追了上去。 起初,那小厮走得不快,仿佛寻常仆役。凌栖迟和闻厌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混在零星的路人中跟随。 然而,就在凌栖迟加快脚步,试图拉近距离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小厮的步伐频率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步子,但双方的距离非但没有缩短,反而在缓缓拉大! 凌栖迟眉头一蹙,脚下灵力微吐,速度陡然提升,几乎是在人群中穿梭。闻厌紧随其后,身法飘逸。 可前方那灰色的背影,依旧保持着那看似缓慢的步伐,距离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稳定而坚决地拉开!任凭凌栖迟如何加速,甚至动用了几分巧妙的身法,都无法逼近! “缩地成寸还是空间折叠”闻厌的传音带着凝重,“此人,或者说此‘物’,不简单。” 凌栖迟心头火起,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她不信邪,丹火在经脉中奔涌,将速度催至极限,几乎化作了两道模糊的残影。可前方那灰色背影,依旧如同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 这场无声的追逐,穿过了一条条挂着彩绸的街巷,越过了一座座搭着戏台的空地。周围的景象飞速倒退,人群渐渐稀疏。 终于,在拐过一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那面光滑如镜、高耸入云、不见一丝缝隙的无门宅院高墙,赫然横亘在前方! 而那个灰衣小厮,就静静地站在墙根下,依旧是背对着他们。 凌栖迟和闻厌停下脚步,气息微喘,警惕地盯着那道背影。 只见那小厮缓缓抬起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惨白如骨、边缘粗糙的纸扎令牌。他并未回头,只是将那令牌对着光滑如镜的墙面,轻轻一晃。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幽冥的震动响起。那坚不可摧、蕴含空间湮灭之力的墙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从中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缝隙。缝隙内部幽暗深邃,看不到尽头,只有一股阴冷、陈旧、夹杂着淡淡霉味和香烛气息的风从中吹出。缝隙两旁,隐约可见贴满了白色的、歪歪扭扭的“囍”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渗人。 “班主请二位贵客,”那小厮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依旧是背对着他们,“入内一叙。” 凌栖迟心下一滞,立刻传音给玄石师兄:「玄石师兄,我们被引至无门院墙,有一小厮持诡异令牌,开启了一道入口,邀我们进去!」 片刻后,玄石师兄的传音回来:「我们这边亦有发现!有几位师弟师妹被不同身份的‘演员’以各种理由引走,似乎……最终方向也都是这座宅院!小心,此地或许是核心,亦是陷阱!若事不可为,速退!」 凌栖迟与闻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走。”闻厌言简意赅,握紧了手中的剑。到了这一步,退缩已无意义。 凌栖迟点头,深吸一口那从甬道中透出的阴冷空气,当先一步,踏入了那条贴满白色囍字的幽暗甬道。闻厌紧随其后,他反手一道印记留在了入口边缘。 两人身影没入黑暗的刹那,身后那被“撕开”的墙面,如同愈合的伤口般,无声无息地闭合,彻底隔绝了外界。 甬道内并非纯粹的黑暗,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白色“囍”字散发着幽幽冷光,映得两人脸色一片惨青。空气凝滞,带着陈年灰尘和腐败香烛的混合气味。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两人明明在向前走,但前方那点昏黄的光亮,距离却丝毫未变。回头望去,来路也早已被深邃的黑暗吞噬。 “空间折叠。”闻厌语气肯定,他并指如剑,一缕锐利无匹的剑意试探性地刺向前方虚空,竟引得周围空间一阵细微的涟漪荡漾。“我们被困在循环里了。” 凌栖迟指尖“噗”地燃起一簇丹火,火光照耀下,她的眼神锐利如刀:“那就强行撕开它!” 话音未落,杀机已至! 墙壁上那些惨白的“囍”字,如同被惊动的尸蛾,剥落,化作无数道锋锐的白色流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四面八方朝两人覆盖而来! “跟紧我!” 闻厌低喝一声,面对这绝境,他身上那股属于剑修的锋芒轰然爆发!他并未持剑,但他整个人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并指一挥,一道凝练至极、肉眼可见的森白剑气如同新月般扫出,将正面袭来的大片囍字飞刃绞得粉碎! 他没有剑,但他的手是剑,衣袖是剑,甚至他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剑的锐利!身形闪动间,指锋所过之处,囍字飞刃纷纷崩解,竟无一能近他周身三尺! 但飞刃实在太多,太密!尤其从侧后方袭来的部分,闻厌亦难以完全顾及。 “你的背后交给我!” 凌栖迟清叱一声,双手疾舞,精纯的丹火自她体内汹涌而出!火焰并未无脑地四处挥洒,而是在她精准的操控下,化作数十面巴掌大小、急速旋转的火焰飞轮! “去!” 她双手一推,火焰飞轮发出“呼呼”破空之声,精准地撞上那些企图迂回偷袭的囍字飞刃。属性相克之下,火焰飞轮与白色流光撞在一起,爆开团团火光,将那些阴邪的飞刃烧灼成缕缕青烟! 脚下的杀招接踵而至! 毫无征兆,脚下石板化为翻滚污浊的黄泉水,刺骨阴寒席卷而上!无数双由精纯怨念凝聚的苍白手臂破水而出,如同索命的水草,死死缠向两人的双腿,强大的拖拽之力传来,更要命的是那疯狂吞噬灵力的诡异吸力! “哼!” 闻厌冷哼一声,面对上下夹击,他竟不闪不避!只见他单足在虚空中一跺,脚下空气震荡。一股无形的锋锐气浪以他为中心向下悍然爆发。 “嗤嗤——” 那些抓向他脚踝的怨魂手臂,如同被利刃切割,瞬间寸寸断裂!他竟以自身磅礴的剑意,在脚下布下了一层无形的剑域! 然而,凌栖迟那边的情况却更为危急。她虽用火焰烧退了抓向自己的手臂,但黄泉水的吸噬之力让她灵力运转骤然晦涩,护身火焰都为之一黯,更多的手臂趁势缠绕上来! “闻厌!”她急呼。 闻厌闻声并指如剑,虚划一道,将自己一截衣袍斩断。 衣袍并未飘落,在他剑意的灌注下,绷得笔直,发出“铮”的一声清越剑鸣,化作一柄灰白色的布剑,如同拥有生命般,贴着水面疾射而出! 布剑过处,缠绕在凌栖迟腿上的怨魂手臂被齐根斩断,污浊的黄泉水都被短暂的逼开! 得到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凌栖迟眼中厉色一闪。她不再试图维持大范围火焰,而是将全身丹火疯狂压缩于双掌,向脚下合十拍出。 “爆!” 高度压缩的丹火在她掌下轰然爆发,形成一股巨大的、向上的赤色火浪!这爆炸不仅将残余的怨魂手臂彻底清空,更产生了强大的反冲力! “就是现在,破开前路。”凌栖迟借着爆炸的推力喝道。 无需多言,闻厌与她默契已达巅峰。在火浪冲天而起的刹那,闻厌并指如剑,将周身所有剑意凝聚于指尖,那一点寒芒,刺目得让人无法直视!他对着前方虚空,一剑刺出。 “嗤啦。” 一声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巨响传来!前方的空间如同镜面般,被他这锋锐的一剑,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口。裂口之后是条通往光亮的甬道。 闻厌一把抓住因灵力爆发而微微踉跄的凌栖迟,两人身形如电,从那裂口处穿了出去! 在他们身后,裂口迅速弥合,囍字飞刃与黄泉怨魂齐齐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两人停下脚步,气息都有些急促。 甬道尽头,穹顶高悬,镶嵌着惨淡绿光的萤石,中央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巨大石制戏台。 戏台上,此刻正上演着一出光怪陆离的大戏。 台子上的戏颇为杂乱,一侧是披甲执锐的将军在与敌军厮杀,金铁交鸣之声不绝;另一侧是才子佳人在互诉衷肠,缠绵悱恻;更有一角,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煞有介事地炼制着丹药,丹炉上空甚至模拟出霞光氤氲……种种截然不同的戏码被生硬地糅合在同一方戏台之上,混乱,却又透着一种自成体系的和谐。 戏台下方,零零散散地站着一些修士。凌栖迟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流云宗和漱剑山的弟子,他们混在一些其他小宗门修士和散修之中,个个面色凝重地观察着戏台。 显然,他们都是被以各种方式“请”进来的。 凌栖迟和闻厌没有贸然靠近戏台,而是借着广场边缘一些嶙峋石柱仔细观察。 这除了中央戏台,四周颇为空旷,只有一些散落的粗糙石凳。墙壁上刻着些模糊的壁画,内容多是些升仙、宴饮、征战的场景,但风格扭曲,透着一股邪气。 凌栖迟目光锐利,试图寻找任何可能是阵眼的机关。 她悄悄靠近戏台,想看看后台幕布之后藏着什么。那所谓的幕布后面,竟是毫无缝隙的岩石墙壁。 就在这时,戏台上的混乱表演似乎告一段落。那扮演将军的,浑身煞气未消,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顿,目光如电,竟直直射向台下一位流云宗金丹剑修。 “呔!那小子,根骨清奇,气血旺盛,合该入我帐下,为一先锋猛将!”那“将军”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随着话音,一道黄光笼罩了那名剑修。那剑修猝不及防的传送了。 几乎同时,另一侧,那扮演“痴情书生”的俊美演员,也停下了与“佳人”的对手戏,转而望向台下一位容貌秀丽的漱剑山女弟子,眼中深情款款,仿佛蕴含着万千星辰与无尽哀愁。 “姑娘……小生见你,便如见了前世注定之人……”他声音温柔缱绻,带着奇异的魔力。 那女弟子心神一荡,眼神迷茫了一瞬。就在这刹那,她脚下的石板竟化作一滩旋转的水流,她也被卷入,消失无踪。 “选角!他们在选角。”有修士惊恐地低呼。 台上的角色目光开始在台下剩余的修士身上扫视。那炼丹的仙人抚着胡须,眼神睥睨;厮杀的兵卒龇牙咧嘴,煞气腾腾;就连那哭泣的佳人,也止住了悲声…… 混乱的戏台,每一次选角,都意味着一名修士被强行传送至未知的险地。 凌栖迟和闻厌背靠着一根冰冷石柱,看着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心沉到了谷底。 这哪里是什么戏台分明是一个筛选祭品,或者说,分配角色的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