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上山寻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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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后山,内层。 祠堂后不是所谓仙气缭绕的练功石台,也不是什么刀枪架满墙的杀堂。是真正封闭起来的静修舱。 ——一间完全隔音的灰白房。 墙是厚合金下再贴静息木,四角嵌着稳压阵脚,地面像医院术前准备室那么干净,甚至连气味都带着消毒之后的淡药味。但天花板正中却嵌了一圈很古的符纹,雷纹缠龙,像把一整条雷脉压在天花板上,等着有人唤醒。 这地方的感觉,说人话就是:icu+弹射舱+密宗闭关地,三合一。 门关上之后,外界整座后山的声音都退下去,像水线被一下拉远。外面祠堂还有香、屏幕、族主的压场;到这儿,就只有心跳。 房里只有四个人:顾凌霄,顾云岚,林安雨,和顾星阑。 没有旁听,没有护卫,没有所谓“长老团围观新秀突破”。这个局是锁死的。不是演戏,是办事。 顾云岚先把一个低矮的软垫踢出来,让顾星阑坐,不是盘腿那种神神叨叨打坐,而是靠墙半坐,像急诊室里让人别压到伤口、又别完全平躺昏过去的标准体位。 “靠住。”她说,“重心别乱。等会儿你会以为自己要窒息,我提醒你一下,那不是真的窒息,是你的命灯在误判。你就一件事:听安雨的,别抢。” “别逞强。”林安雨跟上,很平静地把手心落到他心下那一寸。 还是那个落点。她的指腹一点点把他的呼吸带下去:“看我。呼,吸。别往喉顶,往下,往丹田,往你新开的那条暗潮回路下沉。” 顾星阑低“嗯”一声,眼神抬了抬,看她,嘴角动了一下。 他其实已经在习惯一件事了:她说的“听我的”,不是一句情话,是指令。他会照做,完全照做。 顾凌霄没立刻开口。他在边上站着,像山压在后侧镇位,防止这间静修舱的气外溢,也防止里面的气暴冲。 他不是“我要亲眼看看你有没有本事”的那种族主,他现在是真的在看风险。 他的语气仍旧稳:“开始前,最后确认规矩。” 他抬眼,对顾星阑:“说一遍。” 顾星阑呼气,收声,平平地背:“融合时暗潮会重新洗路。命灯可能误判我死,强行拉我。强行拉,相当于烧寿。寿一旦烧,那是实打实的少活,不是‘明天自动复原’。融合必须压住命灯的乱动,不能让它随便跳。所以我整过程不允许逞强,不允许抬气去顶喉,不允许忽然起身‘我可以’,不允许跟护道抢手。我如果硬顶,安雨可以直接按死我一秒,打晕都行。” 他说得很冷静,像在背战规。他是真的完全背下了。 林安雨很满意,点一下他的下颌骨:“挺乖。” 顾凌霄侧头,看向她,问得极直接:“敢按死他一秒吗” “敢。”她点头,完全不犹豫,“他如果敢乱冲,我能按掉他心口那口气三拍,让他脑子短断线,暗潮瞬间沉底。命灯就不会误判‘极限濒死’,它会判断‘暂时昏’。这是我家传的控压法,我能做,而且我敢做。” “好。”顾凌霄说。 这一句“好”是真的“放心”。 然后他朝顾云岚抬下巴:“你来调。” 顾云岚点头,从怀里把那玉匣拿出来,打开。 那叠薄薄的金属页、一截像短脊骨的雷脉芯,此刻就在白灯下躺着,安安静静,却压得全场气息微微刺。 那种刺,不是杀气,是很干净的高压感。像雷暴前的空气——干、薄、随时会炸。 顾星阑伸出手,按在那截“脊骨”上。 瞬间,雷。 不是电击那种一梭子上来让你抽搐悲鸣,而是极细极密像针灌进肌肉纤维的那种雷。每一缕都在提醒你:“肌群在这里,这里,这里发力;这边锁角,这边收回,这边切入,这边掐断。” 他全身肌肉“嗡”地一层,像一张网瞬间亮起轮廓。 在这同一瞬,系统直接在他意识里亮起。 【融合流程启动】 【系统模块: 《龙渊息法》(降格版暗潮小周天已开) 《雷霆格斗术》(外放街转版雷爆近身) 黄金眼(渊曜瞳已唤醒) 回溯命灯(自复命灯常驻) 家族模块: 《渊曜还息篇》(本源调息骨架) 《雷渊搏身》(雷域爆发正本)】 【状态:可融合】 【注意:融合将重塑宿主“暗潮”循环;宿主将获得独属完整循环功法。】 【预估副反应: 内息全域重排 短时缺气错觉 命灯误判 尝试强拉 可由护道医阵压回 神识震荡 暂时意识断线(预计0.2-0.5秒),非真实死亡】 【护道医阵状态:就位(林安雨太渊医阵)——稳定度高】 【是否执行融合】 顾星阑在意识里,直接回了一个字:“是。” —— 第一拍,呼吸断了。 不是他没呼吸,是他体内的“暗潮”在一瞬间翻身,像一整片潮汐突然掉头,逆着旧河道往心口顶,就像一条摁不住的海浪猛撞堤。 他的喉结哽了一下。 那个瞬间是真危险的瞬间——如果他像平时那样条件反射地硬抗、用力把气顶出去,他的命灯就会把这个瞬间标记成“终止”,下一秒强行把他“救”回来。 那种“救回来”是白刃式的。他能活,但会烧寿。 这一秒,如果没人管他,他一定会抬气。他身体习惯了。十几年都是靠“顶住,别倒”。 但他刚一抬肩,手腕就被扣住。 “下去。”林安雨的声音压在他耳边,低,冷,带命令感。 她的手掌已经按在他心窝和肋下那条线上,拇指往下一压,像一把暗锁。 这不是普通“摁你别挣扎”。这是直接插进他暗潮回路的“截流”。 这一压,“暗潮”正要往上炸的势头,硬生生被按成一记漩涡,像一个大浪被半截拦腰折断,强行转向,往丹田落。 落下去了。 没有冲喉。 没有烧心。 命灯那点刺痛的光在他意识边缘亮了一下,像准备拉闸,下一拍又灭了。 “乖。”林安雨低声,“继续沉,听我数。三,二,一——” 她每数一个数,手指往下送一分,引着他的气往肚脐下,被迫往下扎根。 他的呼吸恢复了。但不是用胸腔喘那种粗糙补命的喘,是真的被她带着,往下沉稳。 顾云岚站在一侧,目光冷静,手指微动,像在虚空画线。 她没碰他身体,但是她在“跟图”。 她一边跟,一边用那种像讲病例又像讲课的平静口吻压着节奏:“第一段,暗潮回路洗线。现在他的小周天不是‘绕心一圈回丹田再上’,是‘心—背—肩—臂—指—回心—脊—丹田’。这是雷渊搏身的骨架。不再是死命硬顶,而是瞬发瞬收。别让他卡在心口。” 林安雨:“知道。” 顾云岚:“第二段,调息。‘渊曜还息篇’的核心是‘把命留住’,不是‘把力放大’。星阑,你听着。” 她直接叫名,没有“顾少”“顾先生”的那一套,应他本名,就像当着堂把他从谱上叫下来。 她说话一字一字,像金针: “从现在起,你每一次爆发,都是以‘回来’为前提。你不再拿命换招,你先确认你能收回来,你才出手。” “你不是以前那个孤儿院后巷里为了让兄弟活下去可以直接拿脑门撞钢管的疯狗了。你现在是第一执行人。” “执行人不是敢死。执行人是——不能死。” 顾星阑眼角抽了一下,像被这句话正中太阳穴。他没回嘴。他喉头动了动,低声:“记住了。” 顾凌霄在旁边,静静看着,没插话。 他的存在感不是“我要监控”,反而像一堵厚墙撑着这间舱,防止里面这场重排震出去。他也在判断:这条新路,稳不稳,值不值,把人放出山以后会不会反噬。 第二拍。 雷来了。 不是刚才那种全身暖麻的雷,是一股真正的“搏身”。 那一瞬间,顾星阑整条后背往下一沉。肌肉直接锁住,一股极短的爆裂感沿他的肩、臂、肘、腕一路劈下去——那就是《雷渊搏身》的核心:一瞬间,你全人就成一把雷钉,嵌进对手要害,掰断,收回,不拖泥。 他以前靠系统的“雷霆格斗术”能做到一个粗糙版,比如肩撞封位、肘击切喉、膝顶大腿外侧、踩压对方脚背这种狠招。但那种打法很耗本身,像把身体当炸药绑腰上。 现在不同。 现在那股雷是有回路的。它冲出去的同时,后半已经回来了。 他的身体第一次体验到了“不把自己当一次性武器”的搏杀方式。 他甚至听见自己的关节在体内轻轻“合龙”。没有疼。只有合适。 第三拍。 光。 不是房间灯光。是他眼睛里,黄金眼(渊曜瞳)彻底打开。 之前他只是看见“气线”“弱点”,像战斗辅助层叠在现实画面上。现在的视觉直接变成了三层: ——最外层:正常世界,墙、地、三个人的脸,冷白灯。 ——中层:所有人的气脉线路,像细光线游走。 ——最内层:生死线。 生死线不是“红点=打这里他死”。不是这么简单粗暴。那条线更像是每个人身上有一圈极淡、极薄的环,是生命的“门闩”。 平常,这个环是关着的。只有在对方真正起了杀心、或者真正要杀你、或者已经决意不留余地的时候,那环才会缓缓亮,像一圈细到几乎不存在的金线,告诉你——“他现在是以你的死为目标行动”。 过去的他打架时,有时候会突然锁定对方的喉位、眼窝、膝关节,像预判,这是为什么:那一刻,系统在借他血脉勉强打开“渊曜瞳”,让他看见“就在这儿,打了他就断”。 现在不一样。 现在这层视界是常驻的,稳定的,甚至能调节范围。他可以收,可以放。他可以不去看陈峰那边兄弟的死线,他可以只盯眼前这个想杀他的敌人,把那一圈亮环死死锁住,一击打断。 也就是说——以后他不用再乱拼,也不用靠本能压着人往地上死拧。他会很干脆,很省力,很冷静地拆人。 系统的提示同时在意识里刷了一层薄光,像是写在他眼底: 【渊曜瞳完全同步】 【功能拓展: 阵路解析(环境层) 气机流向(对手状态层) 致命意图锁定/生死线捕捉(杀机层) 临界介入建议(以最小代价阻断对手致命动作)】 很直白:以后你动手,用一半力,别人废一辈子。他们死不死,由你决定。 呼吸到这里已经稳下来了。暗潮回路也没再往喉口冲。回溯命灯那一丝危险的“我要拉你回来”的刺意,退了。 顾云岚吐了一口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绷气:“稳住了。” 她抬眼看林安雨:“你手放开一点点,别完全按死,看看他自己能不能走回路。” 林安雨:“好。” 她的手指确实松了一分,不是移开,是把强行压制的度调成“护”,像把刹车从踩死调成半踩。 顾星阑没有立刻乱冲。他就这么坐着,靠着后墙,眼睛半垂,像在适应全新身体内的线路。 他感觉到了。 ——暗潮不再是“整团乱流”。它被重新线化,变成一圈又一圈小周天,像潮汐一环一环地绕城墙,稳,不炸。 ——雷不再是“我整个人就是炸药包”。它成了肌纤维里的瞬发电弧,走出去就是杀,收回来就是完整的我。 ——呼吸不再是“顶住,留一口,别死”。它成了《渊曜还息篇》里画得清清楚楚、被他硬刻进丹田的那个回路:活回来以后,把命扣回自己身上,不让它乱跑。 他慢慢睁眼。 眼里那条金线没有像刚才那样刺眼地蹦,而是沉到底色里,像一条安静伏住的龙鳞。整个人,看起来反而比刚进门时更安稳。 顾凌霄开口,音色压得极轻:“说,说你的感觉。” 顾星阑抬眼,嗓音低低的,哑,却稳: “我第一次觉得,我这条命不是拿来换东西的了。” 这一句落下来,林安雨的指尖直接抖了一下。 她没红眼。她反而笑了一点。 那个笑很冷很锋,混着久压的心酸像刀在鞘里轻轻一碰:“终于知道了。” 顾云岚“啧”了一声,小声道:“行啊,终于不打算拿命当筹码。” 她话里是轻,但手背悄悄往眼角抹了一下,像有一粒什么小小的砂。 顾凌霄眼神一松,那松不是泄,是某种多年的压终于落位。他点头:“再一件事。” 他往前一步,像是最后一道盖印:“名字。” 房间里的灯不变,气还在慢慢回稳,暗潮正一层层落位,小周天一点点合。这个时刻,他开口说的“名字”,不是随口玩酷炫标题,是正名。 功法,怎么叫,就等于你之后怎么被记。 有些人一辈子修的功法,名字是祖上给的;有些人抄别人的名字凑合用;有些人连名字都不配,外面只会说“他那套”。 而对于顾星阑——这一步意味着他不再是“系统那套降格版《龙渊息法》+从街头打磨出来的格斗术外壳”,也不再是“顾家本源给你的东西”。他之后走的,是一条只属于他的路。 顾凌霄没有替他命名。 他只是抬眼,声音压得很平,却是往族谱上刻字的那种平:“你说。” 顾星阑沉了一息。 他没有想花哨的词。没有什么“至尊”“无敌”“霸绝八荒”那种羞耻味。那不是他的语言,他也不会说。 他想的是——他是谁,他想活成什么样。 他想起自己这一路:龙渊息法给了他第一口呼吸,教他在没人教的城市边角活下来;雷霆格斗术让他在北崖的泥地里两秒把人掀翻,护住陈峰他们别被卸指头;命灯每天把他从冰冷的黑里拉回来,说“起来,还没完”;黄金眼在那种没有摄像头、没有证人的暗道里,告诉他“你打这一下,他倒,你们今晚还能活”;然后现在,《渊曜还息篇》告诉他,“别再往死里撞。你是要活下去,你要守人,不是单纯撑到天亮”,《雷渊搏身》把那口雷真正变成了刀,不再是炸自己。 他在那一瞬间,第一次,很明确地知道——他不是散的。他就是一整条线。 他抬眼,嗓音压着,平,却带一丝锋:“我不要‘龙渊’这个叫法,也不要单叫‘渊曜还息’。我这条路不是借,也不是拼。” 他缓缓道: “以后我的路,就叫——【渊曜暗雷潮身诀】。” 他把每个字吐清楚。 渊曜,是根。 暗雷,是他体内的雷,不再外放炸自己,而是暗着收着,瞬间打穿。 潮,是他的暗潮小周天,是回路,是不再乱冲喉的那条命线。 身诀,是肉身搏杀,也是活法本身。 不是“功法大典”“无上宝典”这类大话。他说成“身诀”。因为这东西本质上就是他整个人的存在方式,从呼吸,到出拳,到怎么活到明天。 房里安了半息。 顾云岚先低笑,像一口多年压着火气终于顺开的气:“可以。这个名有股狠味,也有股活味。我喜欢。” 林安雨眼神亮,很骄,很笃:“听上去也很顺口。” 她指尖轻轻在他下颌骨那儿点了一下,像盖章:“顾星阑,渊曜暗雷潮身诀第一人。” 顾凌霄点头,没有犹豫:“记档。” “从现在起,”他说,语气沉稳到像敲碑,“渊曜暗雷潮身诀,记为渊曜系独属内身诀,唯一承载人为顾星阑。未经本人意愿,不传第二人。” 这一句就是族主落印,直接等于写进祠堂的内册。 这不是夸。这是他拿顾家的名,把这套路按成“不可复制”,同等视为家底。 顾星阑听到“记档”两个字时,心口那团暗潮像被火舌轻轻舔了一下,热,烫,却不是乱冲,而是稳稳地往下扎根。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活法,有一天会被拿来“记档”。 以前所有人对他的概念都是“那个疯子”“那个命太硬的不讲理的”“那个澄湖出来的杀星”,没人说“这是他的法”。 现在有了。 他的呼吸慢慢稳到极低频,像发动机归于怠速。 身体内部,“渊曜暗雷潮身诀”这一整套循环,开始自动运转: ——暗潮小周天成基本盘,像潮水一层层绕体。 ——渊曜还息,让每一层潮都系在丹田,回得来。 ——雷渊搏身,把每个爆发节点嵌进他的筋骨,瞬发瞬收。 ——黄金眼在上,锁对手生死线,保证每一次出手的代价最小化。 ——回溯命灯在底,常驻,但不再需要他每夜拿命换。它从“我帮你复活”变成“我在后备仓,你先别乱死”。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身体完整了。 完整,不是指“我很强我要无敌”。而是——“我终于像一个正常的活人,而不是一件暂时没被丢掉的武器”。 顾凌霄缓缓收回那一丝镇压全场的气势,像把手从开关上挪开,语气回到那种冷定的部署口吻: “成了。” 简单两个字,像宣布仪式完毕。 他抬眼,交代后续,节奏已经从“闭关”切回“城里棋盘”的频率: “一,今天之后,你下山。回城。你不会留在山里养着。我们顾家不藏你。我们把你放在天龙城里,让所有人看见你站在明面,不是影子,不是传说,不是‘青岚背后可能有个谁’,而是活活一个人,名和归属都说清楚。” “二,回去之后,北崖那边你别让陈峰擅自扩线。他现在是胎藏二层,他能守住点位,但还扛不住水运那边的阴刀。你要给他明白口径:北崖线我们接,我们盯,但不抢。我们现在不是抢地盘。我们现在是定规则。” “我懂。”顾星阑道。 “你不需要把赵烈踩死在码头当众示威。”顾凌霄淡淡,“你只要让他知道,他昨晚敢把钢索甩到你脚边,今天起,这种事情如果再发生,他不会只面对你一个人。” “我会让他知道。”顾星阑平静地说。 “宫家那边,”顾云岚插进来,眼神收紧,“昨晚他们有动,你心里清楚。宫家这几年一直卡水路,嘴上说是民营水运协会,实则半公半私,站得很灰。水路,是他们表面上的‘旅游线’,底下还有走货线。赵烈去他们那儿,是想撬‘水手’。你晚上八成得再下江坞一趟,对吧” “嗯。”顾星阑点头,没回避,“我要亲眼确认宫家哪条手伸出来,是正系,还是边角出去吃野食的那支。我不想误伤宫家主线,逼他们直接跟我们翻脸;但出手那批人,我要记。”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我能锁谁是真打算弄死我的,谁只是混口饭。” 黄金眼——渊曜瞳——会告诉他这个。 顾云岚点:“好。这一点,你自己拿捏。我们不会替你杀他们,也不会替你谈。我们仍旧守我们的红线:不插官司,不碰地盘,不替人压价。” “我们只护血脉。”她重复一遍。 林安雨轻轻“嗯”了一声,像把这四个字又往他心口按了一层。 “还有一件。”顾凌霄最后道。 他的声音一沉,回到那种“山在说话”的稳:“沈系。” 这个字一落,全屋温度明显低了一线。 沈系不是赵家。赵家是地面线头,硬骨头,走力、走码头、走夜线,明着来。沈系是“私董会”,是背地里以资源整合、艺术品拍卖、古物评估、‘高净值人群私人事务协调’等名义,伸手伸到市里所有见不得光的角落的那群人。沈系是十七年前那次“清算”的主推之一。 那个“把接引的人反咬成拐卖犯”的手,就是他们的手。 “这条账,肯定要算。”顾凌霄说,语气平得骇人,“但现在不算。” 顾星阑看向他:“什么时候” “等你站稳。”顾凌霄回望他,“等所有人不再用‘谁罩你’这个问题来界定你,而是用‘你自己是什么’来界定你。等他们先把你当一方,然后我们这边再亮出沈系这条脉,逐个拆。” “换句话说,”他淡淡,“不是让你去报私仇。是要让全城先接受一个事实:动你,就是动我们。等这个共识立稳,沈系那笔账我们就会打开。到时候,不是你一个人提刀冲他们会所门口,那样太小了、太掉价;而是让他们在整个天龙市的桌面上被点出来。”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神里那层冷,像冰在深处咬了一下。 “我明白。”顾星阑没争“我想现在就把他们拆了”。他好像真学会了往后多看半步,不是忍,而是——他知道现在这一秒,他的第一任务不是“报仇”,而是“立线”。 他现在,已经不只是他自己了。 这话他懂。 林安雨松了一口气,肩线也从那种“随时准备在他要冲死线时按住他”的顶满状态,慢慢落下来。 顾凌霄看他们,最后一句像落签: “下山吧。” 他语气不是“放你走”,而是“你的位置已经定了,别窝在后山。” “青岚后山,不是你的避风港。”他声音极稳,“是你的后背。” “你的地方,是天龙。” —— 静修舱门一开。 后山的风涌进来。 风里有松脂、竹叶、药味,还有很轻很轻的铁味。阳光从竹缝斜下来,没有城市那种尾气味,干净得刺眼。 顾星阑起身。 动作很稳。 以前他长时间高压后站起来,身体会有那种肉眼看得见的“发狠”,像刚把自己从死线拖出来,全身还在警戒,像一只随时可能再扑上去咬烂对方面子的野狗。 现在没有。 他还是有锋。他还是那种“别来试我,不然我会让你后悔认识自己膝盖是怎么长的”的压。但那股压是收的,是可控的,不再是全身炸开往外刺的反噬。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 很简单的一个回头。 顾云岚站在门内,双手插兜,嘴角挑着一丝懒懒的、属于她的那种“看你终于长成样子了”的半笑。 “东西留这里。”她提醒,“《渊曜还息篇》整套走向,你已经记住七成。剩下三成不急,下山前你再进来半个小时,我补给你。雷渊搏身我只能教到你身体识路,后面自己练。下山后不准拿手机录像,也不准给谁‘传授’。这是你的骨,你自己护。” “我知道。”他说。 她点头,抬下巴:“星阑。” 他:“嗯” 她慢慢地,一字一顿地,给了他这一句: “欢迎回家。” 这四个字落下,顾星阑喉结重重动了一下,眼神沉了半息,像有什么极热的东西在心口炸开,又被他用新落位的那口“潮身”回路稳稳兜住。 他没回什么煽情话,他只是抬手,跟她碰了一下拳。 不是兄弟那种乱七八糟撞拳,是很稳的,一触即分。 然后他转身。 林安雨自然地跟上,落位依旧右后半步,手在他后臂外侧,像她永远习惯的那个护位。 顾凌霄没跟出来。他站在祠堂神龛和指挥台之间,把整座后山镇在身后,肩背像山脊线。 他看着顾星阑背影往山外走,从后门到竹径,从竹径到那道带金属脊线的老木门。 顾星阑没有回头,但他抬手,随意地、像是顺手撑住门框,却其实在做一件仪式性的事——指腹轻轻点了一下门梁那两个字。 渊曜。 他的指尖落在“曜”的那一点火尾上,像用自己的气,按了一下。 ——我认了。 ——我拿着了。 ——我不是你们影子,我就是你们的人。 木门再次发出一声轻轻的“咔嗒”。 门开。 门外,是青岚自然保护区对外的那条小道,竹篱笆规整到像环保宣传片,远处能看到道闸、能看到写着“民俗医研站 / 运动康复门诊”的那块低调木牌,能看到天龙市的天灰出一线亮。 城市的声音在不远处翻起,熟悉的柴油味、江风里的腥咸、货车压地时轮胎留下的黑痕、北崖那一带老旧厂房的铁味、江坞码头夜里混着酒精和咸水的气,全都像在等他。 顾星阑迈出去。 这一脚,已经不是“澄湖那边过来的谁谁谁”了,也不是“北崖那个不讲理的疯子”,也不是“哪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练家子”。 这一脚,是青岚后山的第一执行人,走回天龙。 他的呼吸很稳。 他的暗潮小周天在体内运转成一圈一圈潮身,像水拍城墙,永不离身。 他的雷,潜在肌骨里,暗,不炸,但一旦他抬手,就会像闪电一样在一瞬间决定谁还能站,谁只能跪。 他的眼,渊曜瞳,收着,不刺人,不乱扫。只有在需要的时候,它会亮,会锁,会像一枚极冷极准的红点,告诉他“就是他”。 他的命灯,沉在最深处,不再像过去那样随时准备强行把他从死线拉回来,而是像被按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备用,不是赌注。 他的护道医阵,就在他半步右后,手掌温度贴在后臂外侧,随时一扣就能按住他的心口,告诉他:“下去;听我的;别逞强。” 这套全新循环,这条全新身份,从这一刻起,有了名字。 渊曜暗雷潮身诀。 它不是谁家的完整抄本,不是落地就带宗门标签的古老名法,也不是系统随手塞进他脑袋的模板碎片。 它是他的。 他从此以后,不再是“拿别人的东西来活”。 他自己,就是一套完整的活法。 —— 山脚风起,天龙的车声在远处压过来,像潮水靠岸。 今晚江坞还要走一趟。 赵烈会不会等 宫家那边会不会出第二刀 沈系的人,会不会在暗处看 都在等。 但这回站上去的,已经不是“孤儿院长大的那个顾星阑”。 是——青岚后山的人。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