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众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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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军不能辜负了原身撞车的勇气。 必须将碰瓷进行到底。 何况此时的张军已经知道了这个面相威严的中年男子的身份，万人大厂红星轧钢厂的副厂长李怀德，他就更加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了。 他咽了咽口水，嗓子眼里面干巴巴的，都快冒烟了。 浑身也不利索，跟散了架似的疼痛，还饿得难受，心慌，冒虚汗，头晕眼花。 “咳咳……” 他刚想说话，一股腥甜直冲嗓子眼，猛的咳出两口鲜血出来。 这倒不是他装的，而是原身的身子太虚弱了，一阵风都能吹得倒，何况被行驶中的吉普车迎面撞击，不受伤才怪。 刚刚还在埋怨，被称作小孙的穿蓝色工作服的年轻人见状，脸色大变，一下就慌了神。 吐血了，不会真的撞出问题了吧 他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 他是李怀德的司机，叫孙建设。 在这个交通工具并不发达，兽力车仍然承载着大量货运任务的年代，驾驶员可是稀缺人才，也人人羡慕的八大员之一。 不仅工资高，待遇好，跟着领导开车还有各种隐形福利，而且社会地位也高。 这要是因为他开车酿成了严重的人身安全事故，那他这个驾驶员也别想干了，搞不好还要吃牢饭。 孙建设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同志，你……你怎么了你……你没事吧” 李怀德也吓了一跳。 都吐血了，不用说，肯定是造成了严重的内伤，还有可能危及到生命。 他狠狠的瞪了孙建设一眼。 这下麻烦大了。 李怀德满脸紧张的看着这个咳血的年轻人，生怕他一不小心就过去了。 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是个逃荒者。 逃荒者，顾名思义就是那种家乡受了灾，颗粒无收，树皮草根都吃光了，为了活命不得不出来逃荒的人。 从去年开始，涌入四九城的逃荒者越来越多了，以至于不得不成立救助站，来妥善安排这些逃荒的人。 逃荒的人三天饿九顿是很正常的事，身体透支非常严重，极为虚弱，一不小心，在逃荒的路上，走着走着就倒下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样的人，开车撞了他，能不出大问题吗 不过就算这个年轻人是逃荒的人，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何况还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撞了人。 在不久前，四九城日报社还发表了一篇影响深远的新闻通讯《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 整篇通讯着重讲述了和时间赛跑，争分夺秒的抢救六十一个中毒民工的紧张过程，高度体现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大协作精神。 据说，这篇新闻通讯还编入了教材。 简而言之，逃荒的人也是阶级弟兄。 饭都没得吃，不得不出来逃荒的穷苦人，不是阶级弟兄是什么 要是这个年轻人是雇农或佃农，那就更麻烦了。 雇农和佃农是实打实的根正苗红的家庭出身，更是革命的中坚力量。 这个时候，他要是不管不顾，敷衍了事，一旦被人宣扬出去，或者被四九城的媒体曝光，那他也就完了。 这不是开玩笑的，这个年代，阶级立场非常重要。 对阶级弟兄是否怀有深厚的感情，就是立场问题。 在大是大非面前，李怀德可不敢小觑。 要不然，别说再进步了，说不定他现在的位子都不一定能保住，搞不好就被送去大西北开荒了。 说到底，还是他们的责任，谁让他们开车撞了这个逃荒的年轻人呢。 他也是倒了血霉了。 今天去部里汇报工作，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他乘坐的吉普车就撞了一个逃荒者。 还好，没撞死人，还有补救的措施。 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逃荒的人，身体本来就虚弱，再加上这么一撞，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的李怀德，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人命关天。 眼瞅着有不少人一脸探询的走了过来，李怀德急得直冒冷汗，赶紧说道：“小孙，快，送医院。” 孙建设这时也回过神来，连忙伸出双臂，想要将这个年轻人抱上车。 然而，张军却一把就推开了他。 他也看到了被这场车祸吸引过来的人们，他知道，这就是他留在四九城，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朝着吉普车的车头撞去。 看到这一幕的李怀德，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魂都吓出来了，他急忙喊道：“快，拦住他。” 孙建设也吓傻了，不过经李怀德这一嗓子大吼，马上就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死死的抱着张军。 “同志，有什么事好商量，千万……千万别这样……” “我……我……估计活不下去了……” 张军终究是饿了几天的人，没有力气挣扎，只是虚弱的说道。 “同志，不会有事的，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这时，李怀德满脸焦急的走了过来。 他可不敢看着这个逃荒的年轻人在他面前出了事，那样的话，就真的一发不可收了。 “咳咳……” 张军无力的摆了一下手，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我老家是彭城的，这几年遭了灾，能吃的都吃完了，没办法，大家都……都出来逃荒了，咳咳……” 他每说一两句话就剧烈的咳嗽，鲜血也不断的从嘴里咳了出来，看上去极为凄惨。 “我……我不怪你们开车撞了我……我……我现在举目无亲，家里……家里也没人了……” “我爹我娘，还有我的一个哥哥，两个妹妹都……都没了，我也活不下去了，让我……让我去陪他们吧，咳咳……” 这时，已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在听到张军的讲述和看到张军的惨状后，不由的流露出了同情之色，甚至还有不少大妈的眼眶都红了。 “哎呀，这是撞到人了，伤得还挺严重，小伙子，你怎么样了” “这个小伙子是出来逃荒的，哎，逃荒的人太苦了，如果不是家乡遭了灾，谁愿意背井离乡的出来逃荒啊” “撞人的这个是个干部吧，还是坐着吉普车来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还不赶紧送医院去。” “哎，听他说的我都想哭了，遭了灾的时候，连树皮草根都吃不上，太可怜了。” “是啊，遭了灾，还被车撞了，这也是厄运专挑苦命人，真的可怜。” “这些当干部的，也太不注意形象了，现在遭了灾，饭都吃不饱，还开着吉普车满大街耍威风，这不是脱离群众的官僚主义吗” …… 李怀德整个人都麻了。 没想到引起了众怒。 现在讲究人人平等，最怕成为异类份子。 这要是被扣上官僚主义的这顶帽子，不死都得脱层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