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金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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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九日，拂晓前，金山卫。 浓重的海雾如同巨大的白色幔帐，笼罩着残破的海岸线。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潮水不知疲倦的拍岸声，以及偶尔从远方传来的、不知属于哪一方的零星冷枪。这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第八十八军前沿攻击阵地，官兵们已悄然进入预定位置。士兵们默默检查着武器，将手榴弹的盖子拧松，刺刀擦得雪亮。军官们最后一次压低声音确认攻击路线和信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味、机油味和一种压抑的兴奋。没有人说话，但每一双眼睛里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决死的信念。 军指挥部里，气氛更是紧张到了极点。何志远站在观察口前，一动不动，如同石雕。周卫国参谋长不停地看着怀表，表针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掩体里格外清晰。通讯兵守在电台和电话旁，神情肃穆。 “军座，各部均已就位。李师长报告，右翼佯攻部队准备完毕。”周卫国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何志远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的全部心神，都系于即将开始的雷霆一击。成败在此一举！这不仅关乎阵地得失，更关乎八十八军的生死存亡，关乎中国军人的尊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东方天际，终于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鱼肚白。 “时间到！”周卫国低喝一声。 何志远猛地转身，眼中精光爆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行动！” 三发红色信号弹，如同撕裂夜幕的鲜血，尖啸着窜上雾气弥漫的天空！ “杀——！” 几乎在信号弹升空的瞬间，右翼阵地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李耀先师长亲自督战，佯攻部队的机枪、步枪猛烈开火，迫击炮弹呼啸着砸向日军左翼阵地，声势浩大，仿佛千军万马要决堤而出！ 日军左翼阵地顿时一片混乱，警报声、哨子声、日军的嚎叫声响成一片。探照灯的光柱疯狂扫射，轻重机枪盲目地向外倾泻子弹。正如八十八军所料，日军指挥部的注意力被成功吸引了过去。 “报告！支那军主力猛攻我左翼！”日军第九师团指挥部里，参谋惊慌地报告。 师团长吉住良辅中将冲到地图前，脸色阴沉：“命令左翼部队坚决顶住！预备队向前移动，随时准备增援！右翼和正面阵地提高警惕，防止支那人声东击西！” 然而，就在日军注意力被右翼佯攻吸引的当口，真正的致命打击，在看似平静的正面——张家浜方向，骤然爆发！ “炮兵！放！”随着264旅旅长一声怒吼，八十八军集中起来的最后几十门迫击炮和仅存的几门山炮，发出了复仇的咆哮！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张家浜日军阵地，重点覆盖其指挥所、机枪火力点和炮兵观察位。 炮火准备短暂而猛烈！五分钟急促射后，炮火开始向日军阵地纵深延伸。 “突击队！上！”何志远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达到前沿。 早已蓄势待发的赵劲松突击营主力，如同出笼的猛虎，在弥漫的硝烟和晨雾掩护下，向张家浜发起了迅猛的突击！士兵们三人一组，交替掩护，冲锋枪、花机关枪喷吐着火舌，手榴弹像雨点般投向日军残存的工事。 与此同时，提前一夜渗透潜伏在张家浜侧后的赵劲松亲自带领的精锐小队，也从日军的背后猛地杀出！他们用匕首和消音手枪悄无声息地干掉了警戒哨，然后用手榴弹和炸药包猛攻日军阵地结合部以及一个临时弹药堆积点！ “背后有支那军！” “我们被包围了！” 腹背受敌的张家浜日军加强大队顿时陷入极度混乱。大队长试图组织抵抗，但通讯被炮火切断，指挥陷入瘫痪。赵劲松小队像一把尖刀，在日军阵地内部左冲右突，专门猎杀军官和机枪手，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八嘎！顶住！顶住！”日军中队长挥舞着军刀，声嘶力竭地吼叫，但很快就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正面突击的264旅主力趁势猛冲，一举突破了日军前沿阵地，与赵劲松小队里应外合，将日军分割包围在几个孤立的支撑点上。惨烈的白刃战在废墟和战壕中展开。得到了弹药补充、憋足了怒气的八十八军官兵，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刺刀见红，悍不畏死。 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日军这个加强大队，在短短一个多小时内，就被彻底打垮，大部被歼，少数残敌向纵深溃逃。八十八军的军旗，再次插上了张家浜的制高点！ 捷报传来，整个八十八军阵地欢声雷动！而日军第九师团指挥部，则是一片死寂。 “什么张家浜失守一个加强大队玉碎”吉住良辅接到报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刚把注意力放在左翼，正面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师团长阁下，支那军攻势凶猛，且早有预谋，我军……我军损失惨重……”参谋的声音带着哭腔。 “八嘎！废物！”吉住良辅暴跳如雷，“命令炮兵，全力轰击张家浜！命令预备队，立刻反击！把阵地给我夺回来！” 然而，由于通讯中断和指挥混乱，日军的反击组织缓慢，且遭到了八十八军预有准备的炮火和侧射火力的大量杀伤，第一次反击很快就被粉碎。 张家浜的易手，如同在日军的防线上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第八十八军不仅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更重要的是，获得了一个宝贵的进攻出发阵地，兵锋直指日军纵深！ …… 上海，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部。 松井石根大将很快就接到了柳川平助气急败坏的求援电报，声称第十军在金山卫遭遇支那军猛烈反击，阵地丢失，请求上海方面立即发动总攻，以牵制中国军队主力。 松井石根看着地图，眉头紧锁。他原本计划稳步推进，避免过大伤亡。但金山卫的突变，打乱了他的节奏。如果第十军真的在金山卫溃败，不仅杭州湾登陆计划破产，整个淞沪会战的局势都将逆转。 “命令前线各部，”松井石根终于下定决心，“拂晓后，全线加强进攻力度！重点攻击江湾、大场方向支那军阵地，务必使其无法抽调兵力增援金山卫！” 淞沪主战场的战火，因金山卫的局部胜利，骤然升级。 …… 东京，陆军省。 金山卫战败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震动了整个陆军高层。强硬派将领怒不可遏，要求严惩柳川平助和吉住良辅，并立即向金山卫增派更多兵力，挽回颜面。而谨慎派则趁机再次强调战略冒进的危害，认为应该重新评估整个中国战场的策略。 外务省的压力也接踵而至，欧美各大报纸纷纷以头版报道了“中国军队在金山卫重创日军”的消息，并再次提及毒气嫌疑，要求国际社会介入调查。 陆相杉山元被来自军方内部和外部的压力弄得焦头烂额，最终只能再次给前线发电，措辞极其严厉，要求柳川平助“不惜一切代价，迅速稳定战线，挽回帝国皇军之声誉”。 …… 金山卫，第八十八军指挥部。 胜利的喜悦是短暂的。何志远和周卫国都清楚，日军绝不会甘心失败，更猛烈的报复即将到来。 “军座，张家浜拿下来了，但我们伤亡也不小，尤其是突击营，损失了近三分之一。”周卫国汇报战果时，语气沉重，“鬼子丢了重要阵地，还损失了一个大队，柳川平助肯定会发疯。他们的重炮……”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了不同于以往的、更加沉闷和恐怖的呼啸声！ “是重炮！大口径重炮！”有经验的军官嘶声喊道。 紧接着，地动山摇！比舰炮轰击更加猛烈、破坏力更强的巨大爆炸，在张家浜新占领的阵地以及八十八军纵深地带接连炸响！巨大的烟柱腾空而起，坚固的工事在重炮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被撕碎。 日军从关东军调来的重炮旅团，竟然提前赶到了，并立刻投入了战斗！ “命令张家浜部队，立刻疏散，进入防炮洞！抢救伤员！”何志远对着电话怒吼，但炮声几乎淹没了他的声音。 猛烈的炮击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刚刚经历血战才占领的张家浜阵地，几乎被夷为平地。进入阵地的264旅一个营，伤亡惨重。 炮火开始延伸。何志远举起望远镜，心头猛地一沉。只见硝烟弥漫的远处，出现了更多的日军坦克和步兵，在重炮和飞机的掩护下，如同潮水般涌来。日军第九师团，在遭受重创后，显然得到了加强，并发动了全线猛攻！更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在日军进攻队形的侧后方，出现了几辆造型奇特、覆盖着防雨布的车辆。 “那是……鬼子的毒气撒布车”一个参谋声音颤抖地说。 几乎同时，观察哨声嘶力竭的报告通过电话传来：“军座！鬼子……鬼子发射了特种烟幕弹！阵地上……阵地上闻到奇怪的味道！” 何志远的脑袋“嗡”的一声，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柳川平助在正面进攻受挫、重炮到位后，竟然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用了毒气！ “防毒准备！湿毛巾！肥皂水！”指挥部里一片混乱。 何志远抓起电话，想要联系前沿，但电话线已被炸断。他看了一眼系统中那高悬的积分债务和依旧灰色的【空中补给】图标，又看了看外面被毒气和炮火笼罩的阵地，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攫住了他。 “卫国！这里交给你！魏大勇，带上警卫班，跟我去张家浜！”何志远猛地拔出腰间的毛瑟c96手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刚刚经历血战占领的阵地得而复失，看着弟兄们在毒气中挣扎！他必须到一线去！ “军座！太危险了！”周卫国和警卫员们试图阻拦。 “执行命令！”何志远怒吼一声，推开众人，冒着密集的炮火和可能弥漫过来的毒气，冲出了指挥部，冲向那片已经成为地狱的阵地。 “军座！”周卫国看着何志远远去的背影，急得直跺脚，立刻对通讯兵吼道，“快！想办法恢复和前线的联系！命令所有能动的预备队，准备增援张家浜！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