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蝌烟婚事初落定,宝黛对镜两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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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薛姨妈的生辰将至,府里上下都忙着准备贺礼。这日我正帮着宝玉挑选送给姨妈的礼,见他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那块通灵宝玉,目光却飘向窗外潇湘馆的方向。 二爷觉得这方端砚可好我捧着一方紫檀木盒问道。 宝玉漫应一声,忽然问:妹妹备了什么礼 听说林姑娘备了两色针线,前儿就送去了。我答道。 他这才点点头,随意指了块松花砚:就这个吧。 薛姨妈生辰那日,贾母带着众人去听戏,独独宝玉和黛玉告了病。 我知道宝玉是怕见着薛姨妈,又要提起那些的话头;黛玉则是真有些咳嗽,这些日子总不见好。 晚宴散后,贾母顺路来瞧他二人。我正伺候宝玉吃药,见老太太进来,忙起身行礼。 两个玉儿今日可好些了贾母坐在榻边,看看宝玉,又望望里间躺着的黛玉。 宝玉强打精神笑道:劳老祖宗惦记,已经大好了。 黛玉在纱帐后轻声应道:不过是偶感风寒,不碍事的。 贾母叹道:你们俩啊,一个病刚好,一个又病了,倒像是约好的。说着又嘱咐我,好生照看着,缺什么只管来回我。 送走贾母,我转身看见宝玉正望着黛玉的纱帐出神。烛光摇曳,在他眼中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接连三四日,薛姨妈院里都是宾客盈门。这日午后,我奉王夫人之命去送东西,恰遇见薛姨妈和凤姐在廊下说话。 那邢岫烟倒是个好的,薛姨妈摇着团扇,生得端雅稳重,虽家道贫寒,却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 凤姐笑道:姨妈好眼光。只是......她顿了顿,表哥的性子,怕是委屈了人家。 薛姨妈叹道:我何尝不知。只是蝌儿还未娶亲,看他二人倒是般配。 我放下东西正要退出,忽听薛姨妈压低声音:其实......我原想着...... 凤姐忙打断她:姨妈慎言。 我悄悄抬眼,见薛姨妈的目光正望向潇湘馆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当晚,宝玉睡得不安稳,我在外间守夜。约莫三更时分,忽听他在梦中呓语:妹妹......别答应...... 我忙掀帘进去,见他额上全是冷汗,手中紧紧攥着那面小菱花镜。 二爷梦魇了我轻声唤他。 宝玉睁开眼,神色恍惚:我梦见......梦见薛家来提亲...... 我心中一惊,强笑道:二爷想多了,快睡吧。 他却坐起身,怔怔地望着窗外月色:袭人,你说......姨妈今日为何突然提起邢姑娘的亲事 我替他披上外衣,斟酌着回道:薛二爷年纪不小了,谈婚论嫁也是常理。 是吗......宝玉低声道,可我总觉得......她看林妹妹的眼神不对...... 我默然。原来他也察觉到了。 次日,凤姐来瞧宝玉,说起薛姨妈托贾母做媒的事。 老祖宗已经应了,凤姐笑道,说是极好的事,当即就请了邢夫人过来作保。 宝玉正在喝茶,闻言手一颤,茶盏险些打翻。我忙接过茶盏,听见他轻声问:这么说......薛蝌要娶邢岫烟了 正是。凤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下姨妈可了了一桩心事。 待凤姐走后,宝玉独自在院里站了许久。春风吹落梨花,洒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觉。 晚间,紫鹃来送新做的香囊,见我忧心忡忡,便问缘故。我将日间的事说了,她脸色顿时白了。 果然......她喃喃道,前儿姨妈来瞧我们姑娘,问了许多家常,还说起薛家大爷的营生...... 我们相对无言,都明白薛姨妈这番举动背后的深意。 夜深人静时,我听见宝玉在房里踱步。推开房门,见他正对镜自语:妹妹这般人品,岂是那等纨绔子弟配得上的...... 二爷快歇着吧。我劝道,这些事自有老太太做主。 他苦笑道:老太太......老太太若有一日不在了呢 这话问得我心口发紧。是啊,若没了贾母护着,黛玉在这府里的处境只怕更难。 次日去给王夫人请安,遇见薛姨妈正和太太说话。见我进来,薛姨妈笑道:袭人来得正好,前儿宝丫头还念叨你呢。 我垂首行礼,听见王夫人道:妹妹既看中邢家姑娘,这是好事。蝌儿是个稳重的,定能善待她。 薛姨妈叹道:我也是看他年纪不小了。若是蟠儿有他一半稳重,我也不必......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我悄悄抬眼,见薛姨妈手中捻着佛珠,目光却飘向窗外。那个方向,正是潇湘馆。 从王夫人处出来,我在沁芳桥边遇见黛玉。她正看着水中的落花出神,连我走近都未察觉。 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轻声问。 黛玉回过神,勉强一笑:屋里闷得慌,出来走走。她顿了顿,听说......薛家要求娶邢姑娘 我点点头:老太太已经应了。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这是好事。 可我看得见她眼底的忧虑。 晚膳时分,宝玉吃得很少。贾母听说,特意让人送了他爱吃的胭脂鹅脯。可他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可是身子又不舒服贾母关切地问。 宝玉摇头:只是没胃口。 我知道他是在为黛玉担心。薛姨妈今日能为薛蝌求娶邢岫烟,来日未必不会为薛蟠求娶黛玉。 这夜,我守夜到三更。月光很亮,照得如同白昼。忽然听见宝玉房里有响动,我忙起身去看。 但见他坐在窗前,手中捧着那面小菱花镜,对着月光细看。镜中映出他忧心忡忡的面容。 二爷怎么还不睡我问。 他轻声道:我在想......若是有一天,有人来求娶林妹妹,我当如何。 我心中酸楚,强笑道:二爷又说傻话了。林姑娘的婚事,自有老太太做主。 是啊......他长叹一声,老太太......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薛姨妈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为薛蝌求亲。她是在试探,也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提出那个真正想说的亲事。 而宝玉和黛玉,就像这镜中花、水中月,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这大观园里的亲事,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