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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先生的眼睛刷的就亮了。 他已经尝到了钱财带来的好处。且这个钱财不是靠别人接济，也不是靠祖荫，是实实在在自己通过能力赚来的，日后只要他肯，就可以一直赚下去。 这些时日，他可以穿得像样，可以给母亲请大夫，用最好的药；他甚至还琢磨着给母亲买个婆子照应一下起居，夜半未寝之时，还略带羞涩地想着亲事都可以说说了。 此刻听小满的话，他立刻明了她的意图。 眼前的小姑娘有多少奇思妙想，他是最知道的。看她的样子，应该能有适合那群年少的弟子看的话本。 这些子弟，有钱且叛逆，只要有好的话本，那挣钱更是一息之间。 “时已至午，不如我请你吃个饭，咱们细细说说如何。”吴先生发出邀请。 “好。”小满欣然应允。 吴先生和身后铺子里的学徒交待了一下，便和小满一起离开了。 出了街口，向右一转，路边便有许多小店，中间有一个二层小楼，是个酒楼。 酒楼起的名字还挺牛气，叫赛神仙。 两人上了二楼，挑了一个临窗的单间。 “小满姑娘，不知道你有什么新奇的故事，我也不藏着掖着，你出故事，我出力。收入咱们二一添作五，平分，如何” 小满看着满桌子的诚意，点了点头。 吴先生二话不说点了醉鸭，羊杂汤，酱牛肉，还有几盘素菜。 羊杂汤里应是加了胡椒，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尝尝看，这赛神仙的羊杂汤是镇店菜，整个京城也没有比它家更好吃的了。”吴先生帮她盛了一碗放到眼前。 小满在府里跟着四少爷吃，伙食偏清淡，如今看着这重口味的大肉，胃里就开始分泌胃液了。 她先喝了一碗羊杂汤，入口有一点腥檀，但是更多的是鲜和胡椒的麻辣。 非常开胃，太好喝了。 六月的天气里，喝上一碗羊杂汤，气都通顺了。 “能自由支配钱财的学子大概年龄几何”小满吃得差不多了，开口问正事。 “14岁差不多了。” 小满捏了捏耳朵，这个年龄段，对男欢女爱这事最是好奇的年龄，写点类似后宫文或种马小说，那指定受欢迎。 但是她毕竟是老师，虽然是幼师，但那也是师，让她做不出违背师德的事。 那就转另一个方向，写惊悚探案猎奇文。 “吴先生，这种年纪的孩子最是热血，喜欢公平，想当救世主。咱们写一些探案的故事，一个故事连着一个故事，写得惊悚一些，再加上一些时弊，应该能得他们的喜欢。” 小满心想，还好我跟着姥姥看完了少年包青天，神探狄仁杰，就连洗冤录都看过，随便编出几个故事来还是容易的。 “说来听听。”吴先生放下筷子凝神细听。 小满想了个少年包青天里那个杀人分尸的案子，但细想一下，又记得不太清楚了，就随便编了一下，有一天一个无头男尸忽然骑马出现在了闹市街头，仵作验尸后发现人已经死了几天了，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但死者的头颅挂在腰间，却如同新死一般，只眼中流出血泪。 坊间百姓传言，死者流血泪，定有冤情。 “身首异处，眼里怎会流血泪”吴先生没想到首个故事就如此惊悚，看着桌上还剩了大半的肉菜，觉得有些许的反胃。 “如果把头冻起来，再于午时出现，那么眼里就会流出血泪。”小满说。 “如此”吴先生惊，“那这案子是什么情况呢” “这是一个边塞重镇，咱们这本话本里的主人公刘子期刘公子携先生杨迁在此游学，正巧遇见了这离奇的一幕，于是他就去拜访了县令，想要帮着彻查此案。县令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是刑名师爷，仵作还有捕头都对这个案子无从下手。刘子期又是京城来的，便同意了。” “刘子期是什么年龄和家世呢” “高大上一些，要贵气的。要让这些学子们能轻易的代入自己的。” 吴先生对于小满的用词很是陌生，但细细咂摸了一下，又深觉有理。 “也可以是最底层的少年一路逆袭，收获友谊、经验还有师长和高官的爱戴和支持，最终成就一番霸业。”小满看先生思考，又给出了另外一个提议。 “贵气些的好。”吴先生想了一下说：“那些少年本就是家境优越，能到学堂上学，已是天之骄子了，让他们去幻想自己是个穷小子，不切实际。” 小满点头，接着道：“刘子期之所以被县令允许查案，是因为他的先生认出了此人是原兵部侍郎，上个月才告老还乡。而他的家乡就是这个边陲小县。仵作说人是死于五天前，但是脑袋看上去却像是才死了一天，不知是何缘由。” “你可知是何缘由”隔壁的单间里，两个青年男子相对而坐，原本是来叙旧的，无意间听到隔壁有人在讨论如何写话本，原本是抱着听笑话的念头，随意听的，结果细听之下，却激发了好奇心。 被问男子轻轻摇头，他也不知道。 两人又继续侧耳倾听。 “根据五天前死亡这个线索，他们先查到了这位前兵部侍郎的遇害地，根据痕检，认为要么是马匪，要么就是……” “是什么”吴先生追问。 “是军人。只有军人才可以做到如此迅速的雷霆手段。” “他应有其它家人吧”吴先生发现了漏洞。 “嗯，指定是有的。因着离另一个县城近，所以去那个县城报了官，所以刘子期到的这个县城并不知晓此事。” “查问了家人，也问不出缘由，只说来劫的人，是星夜前来，脸上蒙着黑巾，根本无法辨认。” “案子陷入焦灼，但是死的人很重要，朝廷下了文书，要求尽早破案。刘子期查了他的生平，忽然发现了一个他经手过的案件。驻守边境的一个将军，被他判了通敌，当时的物证就是在他的府中查获了一封书信。这位将军被判了斩立决。” “哦”吴先生睁圆了眼睛，“死人流血泪是有冤情，但蒙冤之人却不是他。” “对。但其它人并不认为这和他的死相关，但刘子期不放弃，他根据现场找到的马蹄铁找到了修马蹄的地方，接着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很快就抓获了这个案件的主谋。叫王谋。他是昔日那位将军的副将。将军死后，他也被连累，被流放了十几年，前些时日才放回来。” “替主报仇那他也太不小心了，报了仇还不赶紧躲得远远的。”吴先生没发觉，自己已经代入了。 “谋士以身入局。他做这些，其实是想引人再重查此案。刘子期不负他的重望，果然在他被监斩的那天查出了实情。那位将军并未通敌，他们中了敌人的奸计。” “呼。”吴先生长出一口气。 隔壁两个却是嘴角微撇，哪能如此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桩旧案，如何单凭一个被流放了十数年的副将就会翻案。 两人碰了个杯，饮了杯中酒，但却再也无法提起喝这羊汤的心情了。 “这位县令，也不是一个普通人，是京城权贵之家重要的接班人，此番就是让他来刷政绩的，积累够了在地方的资历后，回京就能选官进阶。” “现在朝堂之上清贵才是真的贵，地方上回来的，想往上爬，那却是不容易。”吴先生摇头。 “那便在你的书中便呈现另一番景像，清贵是贵，但是在地方上做出优异政绩的，却是真的受百姓的爱戴。比如这位县令，他在午时三刻来临之际，对被要斩头的副将说，已向上提交将军未通敌的折子，要为他平反。他生活的村子里，全部都是跟着那位将军出生入死的人家属，他此后会善待，直到军人的直系父母和配偶死去，孩子满十六周岁为止。那人听后，眼中带泪，被五花大绑无法行礼，但以眼神向他表示了最高的敬意，然后心满意足地趴在了行刑台上。” “这个故事可写。”吴先生听完点评，“就是故事太短了，可要写些少年们爱看的男欢女爱” “万万不可。”小满赶紧阻止：“他们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此时还分不清什么是风流，什么是下流。如果因为咱们的书让他们误入岐途，那咱们挣多少钱，日后到了地府就会被泼多少热油。” 吴先生抖了两抖。隔壁的二位也身上皮子发紧。 “就算先生一定要在书中添上一二女性，那也一定要男女双方都不知道自己倾慕对方，看书的人都看得出他们萌生了爱意，但他们却不自知。这是最高级的。而且一定是要以明媒正娶为前提，千万不要宣扬什么私相授权，无媒苟和这些。这些少年人，日后应该是会做官的，咱们引导他们不要拘泥于眼前的小情小爱，放眼看更广阔的大千世界，为生民多谋福址，那咱们这钱就挣的心安理得。” “我懂了。”吴先生点头，“这话本便不需画图了吧” “要画。一定要画。因为咱们写的是章节的，如果真的受到学子喜爱之后，别人可以借着你这个续写，续写的人定是无底线的，真的像先生说的一样，加了很多男欢女爱的，可能会更受少年们的欢迎，那咱们就真成了为别人做嫁衣裳了。文笔这东西应是很容易模仿的。” “画风也很容易模仿。”吴先生说，而且他没太好意思说，画这些图求的是新奇和文字相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画风。 “那这样，咱们这个是探案文嘛，那就留些能让读者自己发掘出来的暗号，您在每幅画作，或是某一幅画作里，留下一个线索，等到这本书全部完结之时，再公布出来，这样最后还能再掀起一份小热潮也说不定。” “留些什么线索呢”吴先生思索了起来。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隔壁的两位眼睛各自亮了一下，他们都有了想法，甚至想串到隔壁去，亲自提出建议，但是以他俩的稳重，是干不出来这事的，心里却是泛起了痒意，却搔不到。 “把一些名家之言巧妙的隐藏的画作中如何”小满提议，“如果真的发现了坊间有仿本，咱们就提前公布，咱们的正本中有暗号，最终全部找出来的，可以有机会与作者面谈。” “谁会想和作者面谈。”吴先生有些羞赧。 “相信我，不但有人想获得和您面谈的机会，还会受到追捧。”小满笑道。 饼要画得大一些，万一真的烙成了，不就有的吃了。 吴先生露出些许笑意，再成熟，他其实也不过二十出头。 “那便把子厚先生的名言放在其中。”吴先生思虑了一会儿后说。 原谅小满是个历史文盲，她真的不知道子厚是哪位。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吴先生看出她不知，给她解释了一下。 这着名的横渠四句她还是听说过的，立刻拍手叫好：“这个好，这个妙。让学子们看，可太贴切了。” “但这个应该很容易猜到吧”小满担忧。 “我把字分拆开来，一幅上只写一半或几笔，到最后一个故事汇成这四句。”吴先生问她：“咱们大概要写多少篇故事。” 其实是想问她，能提供多少故事。 那可多了，小满心中暗笑，想了想说：“12本为佳吧。” “好。那一个故事准备写什么，我好在篇尾起个头。”吴先生说。 “我想想。” 小满思索起来。 “画壁的故事吧。刘子期和师傅要离开边境县城，县令的儿子因着在办案中和他惺惺相惜，也要和他一起去游历天下。正准备出发的时候，他母亲召见二人，让他们顺便送表妹到杭州府。几人一行来到一处破庙，庙宇损毁严重。忽然一条惊雷闪电过处，庙里一处壁画呈现在众人面前，壁画色彩鲜艳，上面人物栩栩如生。闪电歇后，表妹不见了。” “好。”吴先生心潮澎湃，心中已有丘壑。 “我此次出来带的钱财不多，下月我来，送些银钱给吴先生当作入股的本钱。”小满说。 吴先生点头同意，后面或是制版，或是找人抄写都需要投入大量的钱财。约她下个月写好后让她先看看，定稿后就可以大量发售了。 两人相谈了得有一个时辰，她得赶紧回去找才大娘子了。遂告辞。 “先生，此话本一定要写得通人俗易懂一些。”小满迈出脚去，又回来叮嘱。 “为何”吴先生大惊，他原本计划是卖弄一下文墨，把这篇故事当文章写，写得漂亮些。 ”你想啊，这些十四五岁的少年，上了一天的课，诵了一天的之乎者也，晚上又拿起来堪比四书五经的话本，那看不了两行岂不就睡着了。” 吴先生大悟。亲送她出门，他要再买些吃食带回去给母亲尝尝。 隔壁二人等小满出了门，也跟着下了楼。 沈越一下来就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