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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先生看小满好像短暂失了魂，为了缓解眼前的尴尬，客气了一句：“沈大人如若不忙，便坐下喝杯清茶吧” 沈越面现为难。 小满回过了神，和吴江同时出声：“大人如果不方便，那就不耽搁您了。” “无事。此间遇到，便想问一下这位小娘子，近日可又遇到偷儿了”沈越随意找了个话题，其实是他早就想好的。 小满心想遇是遇到了，但也不是那种遇到。 为了不造成麻烦，摇了摇头。 “那就好。这个地界，临着城门，鱼龙混杂，你一个小娘子，出行还是要小心些。” “谢谢沈大人，我记下了。”小满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沈越说完后做出要走的姿态来说：“今日路过，沈某还有事，日后得遇再坐下来与吴先生畅聊一番。” “好好。吴某便住在对面的四方巷中，正数第三家便是。日后大人还来此，那便与君畅聊。”吴江赶紧自报家门，一个普普通通的秀才能和官场上的人拉上关系，这是多大的荣光啊。 沈越点头往外走，手腕稍一使力，一个小珠子飞出，正要抬步送沈越的吴江腿一酸，一下子就扑在了桌子上，顺手推倒了手边的拓浆。 小满发出惊呼，这浆水一洒到书本上，这本书就完蛋了。 沈越眼疾手快，拧身回首，一把扶住吴江，一手抢出了话本。 粘乎的拓浆一下子在桌上流淌开来，桌子面有些皲裂，很快就往桌下滴落。 “多谢沈大人。” 吴江和小满赶紧道谢。 小满赶紧去叫小二哥过来收拾一下。 沈越先把吴江扶坐在椅子上，再把手中的话本放还在桌子上。 “吴先生无事吧”沈越问。 吴先生摇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可能坐得久了，腿有些麻，今日失礼了，让大人见笑了。” “无妨无妨。”沈越摆摆手，不经意地看了看他放回在桌上的话本，“咦这是哪座坊刻刻印的，我竟然没有拜读过。” 吴江和小满交汇了一下眼神，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巧小二哥拎着茶壶过来了。 “劳烦擦一下桌子，再上一壶清茶。”吴先生吩咐小二。 小二应声走了。不一会儿就送上了茶壶和茶碗。 “这书竟没有官印和号竟连坊刻的印也无。你们从哪里买的”沈越微蹙了眉头，看着两人都是一副灰白的面孔心中暗笑，这点定力也敢干这灰色营生，真真不知生死，“自己写的” 小满被吓了一跳，此时才惊觉，面前这人是官，是大官。好大的官威啊。 两人一时竟大气都不敢出了。 “我看许多书坊里的话本并无官号印章啊”吴江顶住了沈越的威压辩解道。 小满听了想抚额。这人真的是圣贤书读多了，今年还想参加科考，依她看还是洗洗睡吧。 “但总有坊刻的印章吧。有的坊刻是有刻印资格的，不必上报查核。”沈越眉头越发皱紧，敢情这两人是真的不懂啊，遂敲打道：“按大祁律，私自撰写书籍未经官府许可授于他人或是用于牟利，也是会受到刑罚的，轻则重打十几大板，重则要徒百里。” “沈大人您坐，喝杯茶消消暑气。”吴江看沈越没有拿链子拘他们的意思，终是机灵了一回，拖开椅子邀请沈越坐下聊聊。 沈越犹豫了一下，做了为难的表情，但是又好像很赏识吴江，不想他误入歧途，所以勉为其难坐了下来，但是脸色上却还是有些肃穆。 “沈大人，不知道私人撰写的书册如何才能得到官印和号啊”吴江看沈越肯坐下，赶紧帮他斟了杯茶。 小满看沈越接过了茶杯，也小松了口气。 “需要把书册交至官衙，再由吏员上报至国子监，审核后盖官印并附号，有了这两样就能交给坊刻刻印并发售了。” “这用时一般要多久”小满问。但是不管多久，中间经手的人一多，这书就极有可能会被提前爆出，她们的功夫就白下了。 “不知费用几何”吴江又追问了一句。 “不知沈某是否可以先看看”沈越眉头不展，权衡了一番提出了要求。 “还请大人不要见笑。”吴江把书册放在了沈越面前。 沈越并不客气，直接把书册接过翻阅起来。 他看书的速度比较快，但也看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看完全书。 其间，吴先生招来小二，续了壶茶并要了些茶点。 沈越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全书后，食指磨了磨下巴，说道：“这本话本如果要刻印售卖，讲究一个新奇、快。交给官衙再上报国子监中间审核耽误的时间久的话，可能你们还未交付坊刻，市面上已经遍地了。如果你们不把话本卖给坊刻，只想要他们的印章，估计坊刻不会答应的。” 两人一听都如被霜打了一般。 “恕我直言，二位如果想铤而走险，找坊刻直接刻印，然后自己偷偷售卖，不被抓则已，如果被抓，你们护不住自己。”沈越直言。 小满心想，还好还未刻印，不然刻印完了，钱赚到手了再被人逮住当肥羊宰杀了，那可真是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吴江脸色灰暗了一下，他一直埋头读书，能想到的赚钱的方法，无非是抄书和摆摊给人代写书信。认识小满后生活改变了些，听了她的话，就想着能赚大钱了。 但是小满再稳重，她也还是个小孩子，并且还是闺阁中的女子，她哪里能想到那许多。他暗恨起自己，一个大人，竟然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差点就连累了她，顿时自责不已。 说书先生嘲弄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真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谢谢沈大人提醒。我们也只是自己写着玩玩看看，不会去私刻私售。”吴江勉强道。 “这么好的话本，不被人看见确有些暴殄天物啊。”沈越用手指摩挲着下巴说。 “大人可有办法”吴江眼睛一亮，赶紧给沈越添了一杯茶。 小满向吴江使了个眼色。 “如果大人能帮我等拿到印章和号，我们定会厚报。”吴江明白了小满的意思，赶紧表态。 沈越得到了他想要的。 “钱财沈某不缺，沈某只是不愿那些离经叛道的话本害了莘莘学子，如果学子们茶余饭后能拿到先生这样的话本解些闲困的话，那是国之幸事。”沈越一席话竟把吴江的话本提高到了这样的高度，令吴江和小满顿觉遇到了知音，这知遇之恩，竟比赚到了钱财还让人满足。 两人面露喜色，面含期待看着沈越。 “不才，我和司礼监提督汪总管有些交情，便帮着二位拿一个官号，应该三五日便得，吴先生等我消息。”沈越接下了二人的期待，大包大揽。 吴江喜不自禁，起身长揖：“沈大人大义，受吴某一拜。” “吴先生快请起。”沈越赶紧起身托住了吴江，吴江怎么也拜不下去了，只好起身。 “那二位便等我消息吧，我办好后便来寻二位。这位小娘子怎么称呼” “我叫姜小满，沈大人弄好后寻吴先生便是。” 沈越点头：“沈某有事要先行一步，后面办好后我自去先生家里寻先生。” 吴江立刻表示感谢，目送沈越拿着书册出门离去。 人走后，二人对坐无言。 “小满，实是抱歉，我以前都是抄写单本，并没有见过官号。话本我虽未买过，但是在书坊看到过，上面大多没有官印和官号，便以为不需要。”吴江解释，“有坊刻印的都少。” 小满摇手，要是有人问她，她生活的世界里怎么出版图书，她也是不清楚的。何况信息如此闭塞的时代，这也不能怪吴江。 “吴先生，还好咱们遇到了沈大人，不然怕的是咱们的话本销量过好，被人盯上，让我们让出大部分利润，或是直接宰杀了我们。咱们现在自保能力太差了。” 吴先生点头。 他一介普通百姓，现在只是秀才，在这乱糟糟的世道里，死了也不会有过多人来询问的。 “别灰心，沈大人一看就是个正直的人，咱们应该能等到好消息。”小满安慰吴江。 “对了，你是如何认识沈大人的” “我有次被偷儿偷了钱袋，是沈大人帮着找回来的。” “沈大人是个好官。”吴江点头，就是不懂大理寺少卿如何会混迹在这市井之中，还兼抓小偷。 “对了，先生得了空再帮我画副牌面吧” 四少爷对新鲜事物的要求越来越多，因为没有同龄的孩子和他玩耍，他的精力无处耗费，被拘得紧了，会对她们发脾气，或是自己耍小脾气，要哄很久才能哄好的那种。 如果是学生，那她不理会就好了，但是现在人家是主子，她是奴婢，哪敢不理，只能顺从或引导。 于是她就想到了那个用偏旁部首和字打牌的游戏，比如我打一张牌，上面是言字旁，别人出一个午字，就能拿走这张牌，摆在自家前面，谁最先把手中的牌打完，谁胜利。 她解释了牌面后，吴江点头，“你下次来的时候我就能给你画好。” 小满说起偷儿，便想起了那个叫狗子的小孩子，她起身和吴江告别，去了医馆。 医馆里不见坐堂大夫，上次那个学徒样的人正在抓药。 “小哥，麻烦问一下，上次狗子是否有欠下药费”小满上前询问。 学徒抬起头看着小满吃了一惊：“没想到小娘子真的来了啊，狗子的哥，腿断了，还伤了肺腑，我师傅已经贴了不少银钱了。” 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小满也很吃惊，“那还要补多少银钱啊” 她把所有的钱都留在吴先生那了，身上所剩并不多。 “还需要三钱。” 三钱还好，小满掏出钱递给了学徒。 学徒放下药秤，走到柜台前，翻开账本，找到一行，指给小满看，小满本就在对面，是倒着看，并且这些字小满得一个一个念出来才能消化，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只好点了点头。 学徒以为她看懂了，直接提笔在这笔账目后面写了个字。 应该是结。 小满道谢后回去了。 回了府里，四少爷正在耍脾气。 小满用眼睛问小星。 小星把她拉到一边，悄声说：“三少爷来找四少爷玩，结果三少爷抢他的玩具，他抢不过，人家走了，他自己在这生闷气。” 敢情还是个窝里横，外人抢他的玩具不敢吭声，等人走了，和自家人在这里耍脾气。 “四少爷，咱们玩捏泥人的游戏好不好”小满哄他道。 本来还在小月怀里挣扎不休的四少爷，听后停了下来。 小满前日里搜集了不少土，把石块草根捡出去后，又拿细筛子筛了一遍，变成了又细又干净的土了，她怕有虫，又摊开来在太阳下暴晒。 罗嬷嬷看四少爷肯停下来不耍闹了，别说是让他玩泥巴了，就是上房揭瓦也会遂了他，不然再闹下去就得闹到四夫人那里去了。 小满先在他的小桌子上放上了一个木盒子。并不大，一尺见方，四边矮一些，不过十厘米高度。 让他坐好后，先把土铲到他面前的小木盒子里，再拿杯子倒清水在土里。 四少爷开心了，他的袖子被小星用襻膊束在了肩下，两只雪白的小手，疯狂地在土里乱抓。 小星惊呼一声，赶紧拿了一件破旧些的袍子搭在他的腿上。 小满看着，心想，得给他做一件围裙了，肚子上缝一个大口袋的那种。 小满看他抓了半天，上手帮他把泥和成泥团。 “咱们捏一座城吧。”小满提议。 四少爷还不懂一座城是什么意思，但小满姐姐说的，总是好玩，于是欣然点头。 小满从泥团上揪下来一块泥，捏成了长长的一条，四少爷和她学，也捏了很长的一条。 一座城有东西南北四面墙。于是两人一起合力捏了四条长泥巴。 “哎哟哟，这座城没有门呢。”罗嬷嬷出去办事，回来了，看两人还在和泥巴较劲，听小星说，这是捏的城墙，顿时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