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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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河上，月影碎银。 洛缘深又一次破水而出，湿透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他剧烈喘息着，胸口如风箱般起伏，指节因长时间划水而微微痉挛。 三丈外，那条银鱼正优雅地摆动着尾鳍，玉角在月光下流转着讥诮的微光。 它甚至故意绕着他游了一圈，鳞片擦过他的小腿，冰凉滑腻的触感，像一记无声的嘲笑。 “呼……你这条……” 少年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突然咧嘴笑了。 “狡猾的鱼。” 他竟不恼。 浸在河水中的手掌缓缓收拢，回忆着银鱼摆尾时那抹玄妙的弧度。 方才追逐中，那银影每一次变向都暗合水流至理，简直像是…… “暗合天地之理。” 眸中精光乍现，洛缘深猛地吸足一口气，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再度扎入水中！ ——哗！ 这一次，他的姿态变了。 不再是蛮力划水，而是模仿银鱼游动时脊椎的摆动。 双臂不再大开大合，而是如鳍般贴着腰际轻振。 最奇妙的是足尖，每一次蹬水都精准踩在暗流涌动的节点上。 速度陡然提升三成！ 银鱼似乎惊了一跳，玉角急闪两下，‘嗖’地窜向下游深潭。 少年紧咬不放，眼角瞥见河床上的鹅卵石连成模糊的灰线。 就在即将触碰到鱼尾的刹那—— 银鱼突然一个诡异的直角变向！ 玉角划出的光轨在黑暗中凝成一道符咒般的残影。 洛缘深收势不及，整个人撞上一丛水藻，惊起一片银色小鱼。 等他从藻丛中挣扎出来，那抹玉角微光早已消失在河道拐角。 ……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洛缘深瘫倒在岸边礁石上。 他浑身肌肉都在颤抖，指尖泡得发白，右小腿还被水草割出几道血痕。 而那条该死的银鱼，此刻正在晨曦中跃出水面，鳞片折射出七彩光晕，宛如胜利者的勋章。 “我……不会……” 少年挣扎着撑起身子，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放弃的……” 银鱼甩尾溅了他一脸水花，悠哉游向深水区。 踉跄回到卧房后，洛缘深连湿衣都来不及换就栽倒在榻上。 陷入昏睡前，他模糊地想着银鱼变向时的韵律…… 奇迹般地，即便在沉睡中，他周身的毛孔仍在自主吞吐灵气。 《巨鲸诀》的运转路线悄然变速，原本粗犷的灵力流开始模仿银鱼游动的轨迹，在经脉中勾勒出玄妙的螺旋。 窗外，晨露从竹叶滚落。 一滴。 两滴。 恰似某种古老呼吸法的节拍。 …… 咚咚咚！ 剧烈的拍门声将洛缘深从沉眠中拽醒。 他霍然睁眼，视野被窗棂分割的晚霞占据，屋内一片暖红，如同凝固的血。 试着活动了一下，昨日追逐银鱼残留在四肢百骸的酸痛感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 他略一凝神，内息流转，经脉中的灵力竟比平日顺畅了至少三成，仿佛堵塞的河道被悄然疏通。 “家主！” 门外传来堂哥洛明远焦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二叔请您立刻去聚义堂！出事了！” 洛缘深迅速起身，披上外袍，快步走向门口。 推开聚义堂沉重的木门，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水汽扑面而来，呛得人几欲作呕。 堂内光线昏暗，七名水手低头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个个带伤。 其中一人左臂用布条草草缠着，暗红的血还在不断渗出，滴落在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二叔洛千行正蹲身给伤者喂服丹药，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头，双眼布满血丝，脸颊因一夜未眠而显得有些浮肿。 “家主，你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今日巳时，赵家的人伪装成水匪，劫了我们八条水路的货船。” 洛缘深的目光锐利。 扫过跪地水手颈间那细而深的刀痕，伤口边缘平滑整齐，绝非普通水匪所能造成。 分明是修行者惯用的利刃留下的痕迹。 他心头一沉，声音却听不出波澜： “人员伤亡如何” 洛千行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 “有三个弟兄……没能回来，沉江了。” “赵家这群杂碎！” 站在一旁的三堂叔洛明德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顶梁柱上，柱身微颤，木屑簌簌落下。 他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早知道……早知道就该听家主的，提前收拢水路，也不至于……” “三叔。” 洛缘深抬手，制止了他后续的话语。 他缓步走到堂中央的长案前，案上摊着一张绘制精细的水路图。 羊皮卷上，代表洛家航线的八道朱砂标记，此刻看来分外刺目。 “即便当初收拢了水路，赵家想要动手，总会找到其他由头。” 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八道标记，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 “用八条水路，换整个洛家不再抱有侥幸，丢掉幻想，认清现实，这笔买卖，划算。” 话音落下，原本压抑的聚义堂内骤然一静。 几位在场的族老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诧。 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怯懦的少年，此刻身上竟隐隐透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那份镇定与决断，让他们恍惚间看到了当年开创基业的老祖宗的影子。 “家主的意思是……我们不能退” 二叔洛千行试探着问，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退为何要退” 洛缘深反问。 “一味收缩示弱，只会让环伺的群狼觉得我们软弱可欺，扑得更凶。” 他的手指猛然点向地图的右下角，那片连接着大江与东海的广阔入海口区域。 “赵家主营盐铁，他们的盐湖被牢牢把控，是其命脉之一。但若是……” 他指尖蘸了蘸旁边桌案上微凉的茶水，在另一张空白的宣纸上迅速勾画起来。 随着水痕晕开，一个个简略却清晰的图形符号显现出来，竟是一套完整的晒盐工序图解。 “我们……能在这入海口，建起盐场，制出海盐呢” “这怎么可能！” 五叔洛海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脸上满是震惊。 “海水苦涩无比，杂质又多。 想要炼制成可食用的精盐，非得动用修士真火煅烧数日不可，耗费巨大，得不偿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