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妾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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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止本就在严密监视洪仓宗等人的动向。 收到郭妡给的簿子时，正是强攻下聚水寨控制的两个村落的档口，再得到洪仓宗等人吃瘪的消息，简直喜不自胜。 到川州赴任以来的憋屈，终于扬眉吐气。 现在不说对郭妡言听计从，也是对她的建议给予充分尊重。 她说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裴玄止当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放弃追剿，领兵返回。 另一边，发现没有追兵的山匪，跑出四里地也慢慢停下。 领头的刀疤四下张望，确定真没人追他们，狠狠啐一口。 “呵！不追便不追，那狗官为了个宠妾驰援三十里，等他回去，黄花菜都凉了！” 身后背着牛筋弓的尖脸汉子一脸惋惜。 “可惜，那狗官派人暗中护着他那小妾，老子发了十八箭，没伤到那小妾分毫，不然狗官来了可要狠狠哭一场，只怕都无心再战了！” 他话落，山匪都笑起来。 郭妡死不死，他们不在意，只要把裴玄止勾走，就算完成了任务。 嬉笑间，“咻”的一声破风。 来不及反应，一支精铁所制的短箭，死死钉在尖脸汉子眉心。 一道鲜血，顺着鼻梁和人中滑进嘴里。 他双目不自禁去看那支箭，却只看到一堆模糊残影。 山匪里炸了锅。 下一瞬，又一支箭，迅雷不及掩耳地穿透刀疤脸的胸膛。 接连两箭，要了两条命。 山匪瞬间群龙无首，所有人都在找掩体，生怕下一箭就是自己。 但弩箭悄无声息的停下了。 山里静悄悄的，能听见鸟雀惊走的响动，以及呼啸的风。 裴玄止带着郭妡快马加鞭，赶回驻扎地时，正赶上山匪乌泱泱杀下来。 这批是聚水寨真正的精锐，人虽不多，但各式武器和兵种都齐全。 打头的那二百多人，穿的正是川州失窃的那批甲胄。 这些山匪演都不演了，赤裸裸的挑衅裴玄止。 甚至，匪首王载庆直接搭弓，朝裴玄止就是一箭。 此人用的弓，是一张三石弓，拉力换算到后世，大约将近两百斤。 古代名将之中也少有能拉动这类大弓的，足见此人臂力之强。 那箭几乎是“嗖”的一声，直冲裴玄止面门。 若非裴玄止手中的马槊为纯铁打造，以四十多斤的重量化解这一箭的力道，恐怕单是冲击力就要把人震得虎口开裂。 即便这一箭没伤到裴玄止，也惊了马。 郭妡紧紧抱住裴玄止的腰，才没被摔下来。 裴玄止飞快瞥她一眼，确认她无事，再抬眸远望时，虎目微眯，显见的生了怒。 “护好郭氏。”他单手拽紧缰绳控马，稳住战马后，将郭妡交给侍卫同福，提起铁槊就冲入战场。 郭妡人才落地，就见他一道风似的冲出去。 她踉跄一下才站直身子，瞧着裴玄止猎猎作响的披风化作一道红影，眼眸一转。 “郎君！山匪狡诈，千万当心！妾要你全须全尾回来，不准你受伤！” 见裴玄止没回头，她急急追出几步，提高音量。 “你听见没有！你要记着妾在等你！妾能依靠的只有你，你万不能有闪失！郎君！郎君！！” 耳边呼喊如影随形，马背上的裴玄止，心底浮现一抹难以言说的滋味。 与几百个山匪拼杀，不至于像生离死别似的叮咛嘱咐。 可偏偏，她从未这样表露过对他的依恋。 她声音都喊破了，像是把她急坏了。 于她那样心有城府的女人来讲，也只有在此六神无主的关头，才会真情流露吧。 裴玄止回头，望郭妡一眼。 她果然急得跳脚，跑起来歪歪扭扭，似乎下一瞬就要扑倒在地。 可她毫不畏惧，眼里只有他，直奔向他。 从来淡定从容的两条眉毛都挤在一起。 啧！ 如何能耐，也不过是个小妇人罢了。 裴玄止一夹马腹，义无反顾的领军杀入山匪之中。 直到他身影融入乌泱泱的人群，郭妡才停下追逐的步伐。 落寞回身，气得跺了几下脚，发觉一旁有人，便冷冷瞥一眼同福，默不作声往帐子去。 同福跟着她跑了几步，忽然被冷幽幽一瞪，只觉得无处申冤。 是世子一心杀敌，不宽慰郭娘子几句，将人给惹伤怀了，怎么到头来是他遭罪 同福直挠头，倒是一点不担心裴玄止。 山上的匪，占据地利易守难攻，下山了么，就是如鱼脱渊，神龙失势。 何况他们还敢挑衅，依照他家世子的脾性，定要将那些山匪的祖坟掘了。 同福耷着脑袋，刚将郭妡送进裴玄止帐中，后脚大批侍卫和死士带着荷盈也赶到了。 至于五百援兵和那些真正的民夫，因为马匹不足，又压着粮草，全靠脚力，都还在后头坠着。 金一跟着山匪追进山林，亲眼目睹两名山匪暴毙，立马就往疑似弩手隐藏的位置追去。 然而只捡到一截烂布头。 那截烂布头入手，郭妡指尖一搓，瞳孔就缩了下。 只是她低着头，翻来覆去的看，没人发现她有何异常。 看了一阵，她将布头随意丢在桌上。 “寻常粗布罢了，看不出什么名堂。” 在场的毕竟都不会织布，瞧着这截布头从颜色到纹理都十分平常，也纷纷失望点头。 这功夫，荷盈冲了一盏茶给郭妡暖手。 生平第一次亲临战场，哪怕这会儿脱险了，手也还是抖的。 听着偶尔飘来的几声嘶喊，荷盈抖了下，恍惚问：“娘子，你说世子能赢吗” 这话就不该问，到底是被吓到的小姑娘。 郭妡斜瞥了眼同福和金一的方向。 蓦地挺直腰杆，声情并茂。 “自然能赢！且能安然无恙的赢！世子可是咱们郡公府的骄傲，是川州百姓的父母官和庇护伞！此战，世子代表正义，一定会赢！” 同福和金一被铿锵有力的声音震到，一起微微抬头，只觉得她的脸沐浴在圣光里。 那双眼，坚毅得仿佛马上成佛，任何人都动摇不了她的信念。 同福眨眼，郭娘子对世子，真是死心塌地…… 郭妡发表完慷慨激昂的言论，趁着激情还在，扭头直视金一。 “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去助世子一臂之力。常言道擒贼先擒王，你想法子将王载庆的首级摘来。实在不行，带人潜入山中，将他那三位压寨娘子并子嗣都给绑了，好为世子分忧！” 金一怔了下。 他没见过王载庆，没见过王载庆的压寨娘子和子嗣，更没进过聚水山。 连绵十几座峰峦环绕的匪寨，五十个人进去，搞不好都能丢了，上哪去找王载庆的压寨娘子 但他干的是刀尖舔血的活，即便听着就觉得这事几乎不可能完成，也二话不说就应下。 郭妡也不含糊，提笔绘了张粗图，为金一指明方位。 金一瞬间面上一喜，当即就带人冲出去。 只剩同福时，他就不好留在帐内了。 郭妡为避嫌，直接打起帘子，和衣躺在裴玄止的行军榻上休息。 人虽没动，脑子却转得飞快。 那截粗布，是张家村的纺织技术。 与时下棉掺麻的纺线不同，为了更耐用，棉、麻、葛藤等配比都更有讲究。 但这布不是张家村生产的，布上的经纬间距明显不符合张家村的出货标准。 周边还会这项技术的，只有两个设有分作坊的村子和藏风寨。 首先可以排除的就是周边村子，他们有没有武装，有没有武力超群的，郭妡了如指掌。 唯独藏风寨。 因着他们盗亦有道的原则，多年前已私下完成招安。 如今那个匪窝转化成张家村商路的保镖。 但这也仅仅是合作关系，张家村供给藏风寨钱粮，藏风寨保张家村平安。 剩余的，各不相干。 合作里没有为郭妡提供贴身保镖，或暗中保护的升级服务。 可若那人真出自藏风寨…… 那就有大问题了，她从不知晓，藏风寨何时有的弩，又何时派人在暗中护着她。 这分明是另外的服务。 她可没给另外的价钱。 而那伙堵截她们的山匪，也十分蹊跷。 除开川州府衙有人向他们通风报信外，应当还有其他势力插手。 总得一一弄清楚才好。 如今她还是裴玄止的妾，只要裴玄止不放妾，或者没有能彻底击垮整个郡公府的强有力的证据，她与裴家就有切割不断的关系。 裴家出事，她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