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公审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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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禾当众验种，虽暂时平息了外乡农人的怒火，洗清了工坊的不白之冤，但此事绝不能就此作罢。假冒种子，坑农害农，败坏工坊声誉，其心可诛，其行可恶！若不能揪出幕后黑手，施以严惩，日后必然后患无穷。 她当机立断，一面安排人手以成本价兑换良种给受骗农人，安抚人心，一面让张寡妇火速前往县衙，将此事前因后果，连同那袋作为罪证的劣质棉籽，一并呈报。她深知，唯有借助官府之力，方能彻底查清此事，以儆效尤。 县令闻报，勃然大怒。正值春耕紧要时节，竟有人行此断人生计之恶事，且险些引发民乱，更兼涉及如今颇受重视的东塘工坊，岂能轻饶当即下令衙役彻查。 真相并不难查。那些在外乡农人描述的“岔路口”售卖假种的人，虽刻意遮掩，但乡里乡间，总有目击者。衙役稍加探访，便锁定了几个近日行为鬼祟、突然阔绰起来的陈氏族人。顺藤摸瓜，很快便查到了主谋——正是之前因毁坏水车被枷号、对李青禾怀恨在心的陈大柱，以及几个同样游手好闲、嫉恨工坊兴旺的陈家族人！ 他们利用宗族便利，去年秋收时便偷偷盗采、囤积了大量品相不佳的瘪籽烂桃，今春见棉种紧俏，便铤而走险，假冒工坊之名，低价倾销，牟取暴利。 人赃并获，无从抵赖。 这一日，县衙升堂。堂威声声，气氛肃杀。县令面色沉凝，端坐堂上。李青禾作为苦主，与几名受骗的外乡农人代表立于一侧。另一侧，则是被衙役押解跪地、面如土色的陈大柱及几名从犯。堂外围观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皆对此案极为关注。 “陈大柱！你可知罪！”县令惊堂木一拍，声震屋瓦。 陈大柱早已吓破了胆，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小的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 “哼！一时糊涂”县令冷笑，“假冒东塘工坊之名，以陈年瘪籽坑骗外乡农户，致使多人延误农时，损失惨重，更险些酿成械斗！此等恶行，岂是一句糊涂可搪塞来人！将罪证呈上！” 衙役将那袋劣质棉籽和李青禾提供的良种分别呈于公堂之上。 “李青禾，你既精通此种，便当堂演示，让众人看个分明！”县令吩咐道。 “是，大人。”李青禾上前一步，声音嘶哑却清晰。她如同那日在工坊外一般，将两种种子分别展示，讲解其外形、色泽、种脐差异。最后，她请求道：“大人，真假种子，最直观之法，便是清水沉浮。恳请大人准予取清水一盆，当堂验证。” “准！” 很快，一盆清水被端上公堂。所有目光都聚焦于此。李青禾抓起一把假种，撒入水中，只见十之八九漂浮于水面，干瘪空壳，随波晃动。她又抓起一把真种，缓缓撒下，绝大多数沉入水底，饱满坚实。 对比鲜明，触目惊心！ 堂外围观百姓发出一阵惊呼和唾骂声。 “黑心烂肺的东西！真是瘪籽！” “差点冤枉了李娘子！” “该杀！该打！” 那几名外乡农人更是情绪激动，跪地哭诉：“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要不是李娘子心善，我们今年可就全完了！” 事实确凿，铁证如山。陈大柱等人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县令面色铁青，怒视堂下罪犯：“尔等刁民，屡教不改！前番毁坏水车，枷号之惩犹在眼前，如今竟变本加厉，行此伤天害理之事！若不严惩，何以正风气何以安民心” 惊堂木再响！ “判！主犯陈大柱，枷号十五日，游乡示众！并罚银五两，赔偿受骗农户损失！从犯三人，各枷号七日，罚银二两！所罚银钱，即刻追缴，不足者，以家产抵偿！” “退堂！” 衙役上前，将沉重的木枷套在了陈大柱等人脖子上。陈大柱面如死灰，被衙役粗暴地拖拽起来。那五两罚银，对于他家徒四壁的状况而言，无异于天文数字，足以让他倾家荡产。 堂外围观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看着陈大柱等人被枷号押出，唾骂声、鄙夷声不绝于耳。游乡示众，不仅是肉体的惩罚，更是人格的彻底践踏，足以让他在本乡再也抬不起头。 李青禾看着这一幕，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有些沉重。同乡相残，终究是悲剧。但她也深知，对恶的纵容，便是对善的残忍。今日之严惩，既是为受害农户讨还公道，也是为工坊正名，更是告诫所有心怀不轨之人：律法昭昭，不容践踏。 几名受骗农人千恩万谢，跟着衙役去领取赔银。一场风波，终于在官府的介入下，尘埃落定。 塘埂方向。 县衙外的喧嚣渐渐散去。 那个沉默如礁石的身影…… 不知何时已立在街角阴影处。 浑浊的目光…… 追随着那被枷号押走、受尽唾骂的陈大柱， 又回望县衙大门内正缓缓走出的、神情沉静的李青禾。 枯槁的嘴唇…… 极其艰难地…… 翕动了一下。 一个低哑的、仿佛也带着公堂肃杀之气的声音， 缓缓地吐出： “……公——……” 声音顿了顿， 似在品味这法理之下的裁决。 “…——审——…” “…——惩——…” 下颌极其缓慢地、 带着一种对规则与秩序最终得以执行的冷峻认可， 向下一点。 “…——实——！” “公审惩实——！！！” 声音落下。 他身影悄然隐入人群。 李青禾走出县衙， 阳光有些刺眼。 她深吸一口气， 知道这场“棉种战争”虽胜， 但工坊未来的路， 依然需要—— ……步——……步——……为——……营——……，……谨——……慎——……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