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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致远的信息像最后一片拼图，印证了林溪最坏的猜想。 共同关注的“世界”——除了《纪元》，还能是什么 陆辰宇要用这个他们因之结缘、也因之崩塌的游戏世界做什么宋致远所谓的“极端方式”和“状态很不好”又意味着什么 愤怒依旧在胸腔里燃烧，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担忧却像藤蔓般悄然缠绕上来。她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不该有的情绪。他状态好不好，与她何干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快步走回宿舍，几乎是撞开了门。姜芷晴和秦悦都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圈，都吓了一跳。 “小溪！你怎么了”姜芷晴立刻冲过来。 林溪摇摇头，没有说话，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她。 登录“西西弗斯的巨石”论坛，与l的私信对话框还停留在那条邀请她讨论的信息上。她指尖冰冷，没有回复。 然后，她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点开了《纪元》的游戏客户端。这是之前“l”发送给她的一个内部测试版本，用于体验他提到的那些新机制。 游戏启动，熟悉的登录界面出现。然而，就在她输入账号密码的瞬间，界面突然卡顿了一下，随后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入角色选择大厅，而是屏幕一黑。 紧接着，一行白色的、由代码构成的文字，缓缓浮现在黑暗的屏幕中央，如同夜空中孤独的星辰： 【检测到特定用户‘sisyphus’登录。】 【正在载入特殊场景：‘解释与……告别’。】 【场景构建者：l 】 林溪的心猛地一紧。他果然……在这里等她。 屏幕亮起，载入的却不是她熟悉的任何游戏地图。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简陋、由粗糙的多边形和线条构成的纯白空间，像是游戏引擎最原始的测试场地。 空间中央，悬浮着第一张图片——一张用游戏内建模工具勉强拼凑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哲学系教室的轮廓。图片下方，浮现出一行系统文字，是陆辰宇的声音通过文字转语音功能生成的，带着沙哑的电子杂音： 【起点。一个糟糕的意外，和一个更糟糕的标签。对不起。】 画面切换，变成了图书馆科技阅览区的简单模型，地上有一个发光的、代表画纸的像素点。 【捡到你的画。巨龙与机械少女。第一次意识到，‘书呆子’的标签有多可笑，而我有多肤浅。】 接着，屏幕上开始快速闪过他们之前在论坛上的对话记录片段，那些关于推石上山、文明阵痛的讨论，被醒目地标注出来。 【线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共鸣。你像另一个世界的我。】 然后，画面变成了一个不断闪烁着“10:00 pm”的虚拟手机界面，旁边是密密麻麻的、重复的“晚安”发送记录。 【现实里，却不知如何靠近。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想说声晚安，让你知道……有人在在意。】 场景不断变换，将他如何通过她的画风认出sisyphus，如何因竞选谣言动用版主权限，如何在图书馆“偶遇”并给予指点……所有这些她曾怀疑过的、被他隐藏的行动，都用这种笨拙而直白的方式，摊开在她的眼前。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为自己开脱，只有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忏悔的陈述。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构建了一半的、宏大的游戏场景上——那是融合了她《废墟上的赞歌》系列画风的、一个充满悲怆与希望的末日世界。显然，这是他正在为她的话语构建的视觉化方案，但此刻却戛然而止，像一个未完成的梦。 整个白色空间开始微微震动，边缘出现数据流错误的乱码和裂痕，仿佛构建者的心绪极不稳定。 那个沙哑的电子声音再次响起，语速很慢，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坦诚： 【我承认，我的方式很糟糕，是欺骗，是越界。我没有任何借口。】 【我只是……太想了解画背后的你，太害怕现实中的自己，会搞砸一切。】 【线上是伪装，但每一句对话，每一次讨论，都是真的。对你的欣赏，也是真的。】 声音停顿了很久，白色的空间闪烁得更加厉害，仿佛随时会崩溃。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毫无意义。如果你觉得被冒犯，无法原谅……】 【这个测试账号，连同里面所有与你讨论相关的开发内容，权限已经转移给你。你可以选择……彻底删除它，连同‘l’这个身份一起。】 【我不会再出现在网络上，也不会再……用任何方式打扰你。】 【再见，sisyphus。】 【—— 一个拙劣的，试图推石上山的，傻瓜。】 声音消失了。 那个简陋的白色空间并没有立刻关闭，而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像一个等待被审判的囚笼。边缘的数据裂痕无声地蔓延，仿佛他支离破碎的心情。 林溪坐在电脑前，久久没有动作。 胸腔里那股灼热的怒火，不知何时已经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情绪所取代。她看着屏幕上那个未完成的、为她而建的世界，看着他毫无保留剖开的、笨拙而狼狈的内心，看着他给出的——删除一切、彻底消失的选项。 她想起他挺身而出反驳苏媛时的锐利，想起他在图书馆里精准的艺术指点，想起网络上“l”与她每一次灵魂碰撞的愉悦…… 欺骗是真的，但那些共鸣和才华，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和此刻痛彻的悔悟，似乎……也是真的。 他不是一个高明的猎手，他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用错了方式，却捧出了一颗真心。 她该原谅吗她能原谅吗 林溪的手指，缓缓移向了鼠标。 光标，悬停在了游戏界面右上角，那个鲜红的【强制关闭并删除本地数据】的按钮上。 按下去，就意味着一切结束。“l”将不复存在，所有的欺骗和痛苦，连同那些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思想共鸣，都将被一并抹去。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就在这决定性的瞬间，她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姜芷晴的名字。 她下意识地接听，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姜芷晴带着哭腔的、惊慌失措的声音： “小溪！不好了！陆辰宇他……他好像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