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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经过处理的、阴郁的语音，像毒蛇的信子，缠绕在林溪的心头。阿哲不仅回来了，而且带着一种扭曲的、试图重新掌控她的执念。他将自己视为她艺术之路的“点燃者”，这种认知让林溪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陆辰宇听到了那段语音，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立刻加强了林溪身边的安保措施，并让技术团队全力追踪信号来源，尽管他知道希望渺茫。 就在这种高度戒备的氛围中，沈玉媛的“礼物”，以一种极其张扬的方式，送到了林溪艺术基金的办公室。 那是一个近一人高的木箱，由两名穿着“环球艺术品物流”制派的派送员送来，单据齐全，指名交给林溪亲启。助理觉得蹊跷，立刻通知了林溪和陆辰宇。 当木箱在办公室中央被小心地打开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里面是一个雕塑。一个仿照林溪早期画作《机械心脏》中那个少女怀抱的机械心脏，进行创作的等比例雕塑。但与原画中那种精密与生命感并存的美感截然不同，这个雕塑是“残破”的。 心脏被粗暴地撕裂开，裸露出的齿轮和管线扭曲、锈蚀，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摧毁过。表面布满了刻意做旧的污迹和划痕，甚至在一些缝隙里，还能看到模拟干涸血迹的暗红色颜料。 整个雕塑散发着一种衰败、暴力和绝望的气息。 在雕塑的底座上，贴着一张纯黑色的卡片，上面用烫金的字体印着一行字： 【致林溪小姐：真正的艺术，敢于直面破碎与肮脏。此物，方显本色。望笑纳。】 没有署名，但那张扬的做派和话语中隐含的贬低与挑衅，指向性再明确不过。 “她这是在羞辱你！暗示你的艺术只配表现这种……这种肮脏的东西！”助理气得脸色发白。 林溪站在雕塑前，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她绕着这个令人不适的“礼物”走了一圈，仔细审视着每一个细节。 “不，”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出奇，“她不仅仅是在羞辱。她是在试图……重新定义我。” 她指向雕塑心脏内部那些刻意模仿她早期笔触、却又故意扭曲的线条：“看这里，还有这里。她在模仿我摸索时期不成熟的风格，并将其极端化、丑陋化。她在告诉所有人，看，林溪所谓的‘光明’与‘哲学’，其内核不过如此，不过是伪装，是逃避。她，或者她背后的阿哲，认为这才是我本该走的‘真实’路径。” 陆辰宇站在她身边，他能感受到她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情绪。他没有立刻让人把这恶心的东西扔出去，而是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溪沉默了片刻，目光从雕塑上移开，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忽然，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 “留下它。”她说。 助理和匆匆赶来的宋致远都愣住了。 “留下”助理难以置信，“这太晦气了！而且正好中了她的计！” “正因为中了她的计，所以才要留下。”林溪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几人，最终落在陆辰宇脸上，“她送这份‘礼物’，是想击垮我的自信，扰乱我的心神，最好能让我在博物馆项目上出错。如果我把它藏起来或者毁掉，反而显得我心虚，被她影响了。” 她走到雕塑旁，伸手，轻轻拂过那冰冷、粗糙的断裂面，眼神锐利如刀。 “我要把它放在基金进门最显眼的位置，就命名为——《馈赠》。” “它会时刻提醒我，我的对手是谁，他们有多么‘用心良苦’。也会提醒每一个来访的人，艺术可以表现黑暗，但创作者的心，必须向往光明。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它会提醒我，我和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最终，那尊名为《馈赠》的残破机械心脏雕塑，被安置在了林溪艺术基金入口大厅的显眼位置。它与周围充满现代感和艺术气息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充满张力的对话。 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会先是惊讶，然后好奇，在了解背后的故事后，无不感叹林溪的勇气和格局。某种程度上，沈玉媛这份充满恶意的“礼物”，反而成了林溪艺术态度和个人韧性的最佳注脚。 陆辰宇看着林溪从容地应对着各色目光和询问，看着她将那恶意的攻击转化为自身力量的一部分，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和……一丝心疼。她被迫迅速成长，用最坚硬的外壳包裹自己，去应对这些来自明处和暗处的冷箭。 当天晚上，沈玉媛在接受一个财经媒体专访时，果然“不经意”地提到了当代艺术界的一些“浮躁”现象，隐晦地批评某些艺术家“沉迷于营造虚假的光明与宏大叙事，缺乏对人性深处真实的挖掘与勇气”，其指向，不言而喻。 林溪看着那段采访视频，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她只是拿起画笔，在速写本上快速勾勒起来。她画的不再是宏大的场景或哲学构想，而是一个被重重荆棘缠绕、却依旧从缝隙中顽强向上生长的……嫩芽。 就在她沉浸于创作时，陆辰宇接到了国家博物馆李馆长亲自打来的电话。馆长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带着明显的焦虑： “陆总，情况有些变化。馆里几位资深专家，联名对你们那个‘灵感捕捉区’和‘非确定性算法’提出了强烈质疑，认为这违背了博物馆展览的严谨性原则，存在不可控的风险……项目评审会，可能会因此产生变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