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心象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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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阁楼里昏黄的光线,尘埃漂浮的轨迹,甚至林燃火种那剧烈波动的光芒,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的全部感知,他存在的全部意义,都死死地聚焦在那架蒙尘的、歪斜的、机头上用稚嫩笔触写着“小雨”二字的旧报纸纸飞机上。 小雨…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生锈的、却精准无比的钥匙,狠狠刺入他火种的最深处,撬开了那被剥离净化后近乎空白的记忆基底,触动了某些最原始、最不容磨灭的…东西。 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混合着午后阳光的温度、旧报纸的油墨气味、蜡笔的粗糙触感、还有一个小女孩银铃般笑声的…温暖而心碎的熟悉感。 这感觉如此强烈,如此真实,与他火种核心那“寻找妹妹”的执念产生了剧烈的共鸣,以至于整个火种都发出了嗡鸣,光芒不受控制地明灭闪烁。 这里…为什么会有小雨的纸飞机这个写着她名字的、显然出自孩童之手的造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诡异的、废弃的阁楼里 这个阁楼…又到底是什么地方 之前的纯白秩序空间充满敌意,试图将他同化。而这里…虽然破败,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停滞与悲伤,还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仿佛他曾经在某个遥远的、被遗忘的梦里,到过类似的地方。 是那个将他从纯白空间救走的古老意念的栖身之所还是…另一个陷阱 警惕性再次升起。林燃强迫自己从剧烈的情绪波动中冷静下来。火种的光芒微微内敛,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向着四周延伸,探查着这个狭窄空间的一切细节。 积尘很厚,仿佛数十年无人踏足。木头腐朽的气味真实而刺鼻。那些堆放的杂物——断裂的桌椅、锈蚀的铁箱、发黄的书籍——都带着漫长时光流逝的痕迹,不像幻象。 他的感知扫过那些发黄的书籍封面。字迹大多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书名:《星穹寓言》、《基础代码逻辑》、《花园培育手册》…这些书名风格迥异,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张小书桌。除了那架纸飞机,桌上还散落着几支褪色的蜡笔,一个打开的铁皮铅笔盒,里面放着几根锈蚀的铅笔头,还有一本摊开的、画满了稚嫩涂鸦的练习本。 练习本上的涂鸦,大多是歪歪扭扭的花朵、太阳、还有…三个手拉手的火柴人旁边同样用蓝色蜡笔写着歪斜的字:爸爸,哥哥,我。 轰——!!! 又是一股强烈的、带着酸楚的熟悉感冲击着林燃的火种!这三个火柴人的画法…他好像…见过不,不仅仅是见过,是…记得!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小雨曾举着类似的画,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记忆的碎片如同沉船般从意识的深渊中浮起,模糊却沉重。 这里…这里的一切…难道和小雨有关! 就在这时—— 咯吱…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这绝对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的…木头摩擦声,从阁楼那低矮的、通往楼下的木门方向传来。 声音很轻,像是有人极其小心地踩在了楼梯上。 林燃的火种瞬间绷紧!光芒彻底内敛,如同熄灭的炭火,所有的感知都收缩到极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同样积满灰尘的木门。 是谁是那个救了他的古老意念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咯吱…又是一声。更近了。对方似乎正在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上楼。 林燃的火种悄无声息地飘到一堆破旧的箱子后面,将自己隐藏起来,只留下一丝最细微的感知观察着门口。 等待。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那上楼的声音却停止了,仿佛对方也停了下来,在倾听,在犹豫。 阁楼里只剩下林燃火种那并不存在的“心跳”声,在死寂中擂鼓。 终于—— 咔哒。 老旧的木质门闩,从外面被轻轻拨开的声音。 门,被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推开了一条缝隙。 昏黄的光线从门缝中渗入,在地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光带。灰尘在光带中飞舞。 一个…身影,侧着身子,极其谨慎地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首先映入林燃感知的,是一头如同枯萎海草般、缺乏光泽的灰白色长发,随意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面容。身影并不高,显得有些瘦削,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洗得发白的亚麻色长袍,长袍下摆沾着些许污渍和灰尘。 对方的动作带着一种极度的…警惕和…疲惫。像是长期生活在恐惧和压力下,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计算,以尽量减少声音和能量的消耗。 她(从身形和长发判断)进入阁楼后,并没有立刻四处张望,而是第一时间反手轻轻将门推回,重新闩好,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然后,她才背靠着门板,仿佛脱力般缓缓滑坐到地上,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悠长而疲惫的叹息。 直到这时,她才微微抬起头,灰白的长发向两侧滑落,露出了…一张被岁月和疲惫刻满痕迹的脸。 她的年龄看起来难以判断,可能三十,也可能五十。脸色苍白,嘴唇缺乏血色,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疲惫、却异常清澈的深褐色眼眸,此刻正失焦地望着阁楼昏黄的屋顶,眼底深处沉积着化不开的哀伤与…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 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林燃火种的存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抱着膝盖,像一尊凝固的雕塑,与这阁楼的衰败气息融为一体。 林燃的火种隐藏在箱子后,不敢有任何波动。这个女子…是人类还是某种拟态她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能量波动,就像…一个纯粹的、疲惫的凡人。但她能出现在这里,这个诡异的、似乎位于“深渊隔膜”彼岸的空间,本身就极不寻常。 女子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积蓄了足够的力气,缓缓站起身。她开始在这狭窄的阁楼里移动,动作轻车熟路,仿佛重复过无数次。 她走到一个锈蚀的铁皮箱子前,熟练地打开,从里面取出半块用油纸包裹着的、看起来坚硬无比的黑面包,又拿出一个小小的水囊,仰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 她走到那扇唯一的小窗前——窗户被木板钉死了,只留下几道缝隙透入昏黄的光——透过缝隙,警惕地向外望了很久,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观察着什么,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最后,她走到了那张小书桌前。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架旧报纸纸飞机上。 那一刻,林燃清晰地“看”到,女子那疲惫麻木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形容的神情。那是一种混合着无尽温柔、巨大悲伤、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怀念。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去纸飞机上的灰尘,仿佛在触碰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她的指尖停留在那个蓝色的“小雨”名字上,久久没有移动。 一滴晶莹的、无声的泪水,从她深褐色的眼眸中滑落,滴落在积尘的地板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深色痕迹。 她没有发出任何啜泣声,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承受着那无声的悲痛。 林燃的火种在这一刻剧烈震动!这个女子…认识小雨!她为什么对着小雨的纸飞机流泪!她和妹妹是什么关系! 强烈的疑问和一丝莫名的悸动,让林燃几乎要控制不住现出身形。 就在这时—— 呜——!!! 一声低沉、压抑、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阁楼的木板墙壁,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 这号角声并非实体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规则波动!充满了冰冷、压抑、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巡狩意味! 坐在书桌前的女子猛地一颤!脸上的悲伤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和警惕所取代!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跳起,以惊人的速度将纸飞机紧紧攥在手心,塞入怀中,同时飞快地吹熄了桌上那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不知用什么能源驱动的的小灯! 阁楼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木板缝隙中透入的、更加黯淡的微光。 女子蜷缩到最阴暗的角落,那堆破箱子的后面——恰好就在林燃火种隐藏点的旁边!林燃甚至能“感觉”到她因为恐惧而剧烈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声。 她紧紧捂住嘴巴,整个人绷得像一块石头,连最细微的颤抖都强行抑制住。 呜——!!! 那低沉冰冷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似乎更近了一些。伴随着号角声,还有一种沉重的、仿佛金属巨足踏在地面上的…震动感,从楼下传来,震得阁楼地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有什么东西…正在外面巡狩!而且正在靠近这栋建筑! 林燃的火种也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带着扫描意味的规则波动扫过阁楼!这波动…与他之前在纯白秩序空间感受到的排斥力场同源,但更加冰冷,更加…具有攻击性! 是那个秩序空间的追猎者!它们追踪过来了! 黑暗和死寂中,恐惧如同粘稠的胶质,充满了整个阁楼。女子蜷缩着,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林燃也屏息凝神,火种光芒彻底熄灭。 沉重的脚步声和冰冷的扫描波动在楼下徘徊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探查。每一次脚步声响起,女子的身体就绷紧一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煎熬无比。 终于,那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开始逐渐远去。冰冷的扫描波动也缓缓消散。 又等了很久很久,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消失,角落里的女子才如同虚脱般缓缓放松下来,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劫后余生的喘息。 她瘫软在灰尘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重新点燃了那盏小灯。 昏黄的光芒再次照亮她苍白惊惶的脸。她擦去额角的冷汗,眼神中充满了后怕。 就在这时,或许是经历了极致的紧张后放松了警惕,或许是灯光的角度问题,她终于…注意到了身边那堆箱子后面,那一点极其微弱、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乳白色微光。 林燃的火种,在刚才那冰冷扫描波动掠过时,为了抵御其探查,下意识地凝聚了守护力量,虽然立刻收敛,但还是留下了一丝难以完全掩盖的痕迹。 女子的身体瞬间再次绷紧!深褐色的眼眸猛地收缩,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那点微光!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似乎藏着一件什么尖锐的东西(一把磨尖的螺丝刀),动作迅捷而警惕,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疲惫女子。 “谁!”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惊疑和警惕,从她喉咙深处挤出。 暴露了! 林燃的火种微微一滞。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子并非强大的能量体,更像是一个挣扎求生的普通人类。但她眼中的警惕和那瞬间爆发出的锐利,又显示她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是敌是友无法判断。 但继续隐藏已经没有意义。而且…她认识小雨的纸飞机! 林燃的火种缓缓从箱子后面飘了出来,悬浮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乳白色光芒。他尽量收敛起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能量波动,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女子看到这团明显非自然的、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火种,瞳孔再次猛地收缩,脸上的惊疑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更深沉的困惑她握紧“武器”的手没有放松,但也没有立刻攻击,只是死死地盯着林燃的火种,仿佛在辨认什么。 “你…是什么东西”她沙哑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些‘秩序傀儡’的新把戏” 秩序傀儡是指那些纯白空间的追猎者 “我不是它们。”林燃尝试凝聚意念,将自己的声音直接传递到女子的意识中。他的“声音”也带着火种特有的、纯净而略显空灵的回响。“我…是被一个古老的意念,从那些傀儡手中救出来,送到这里的。” 女子眉头紧锁,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古老的意念谁这片‘心象残域’早就没有‘活’的东西了,除了我和…”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了失言,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证明你不是它们!” 证明林燃的火种微微波动。如何向一个陌生人类证明自己 他的“目光”越过女子,再次投向那张小书桌,投向她刚刚小心翼翼藏入怀中的方向。 “那架纸飞机…”林燃的意念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上面写的名字…‘小雨’…你认识她,对吗”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瞬间在女子脸上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握住“武器”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震惊、恐惧、以及一种…被触及逆鳞般的巨大悲伤和愤怒!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充满敌意,“你窥探我的记忆!你是‘初’的走狗!来清除我这最后的‘冗余变量’!” “初”她也知道“初”!冗余变量 “不!你误会了!”林燃急忙传递意念,火种的光芒因急切而明亮了几分,“我不属于‘初’!我认识小雨!她是我的妹妹!我在找她!” “妹妹”女子猛地愣住,脸上的愤怒和敌意凝固了,转化为一种极度的、仿佛听到天方夜谭般的荒谬和困惑。“不可能…小雨她…她早就…”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但又被强行逼了回去,只剩下深深的痛苦和怀疑。“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叫林燃。”林燃的意念无比清晰,守护的信念透过火种的光芒真诚地散发出来。“林天航是我的父亲。林小雨是我的妹妹。我们来自方舟之外。我们的世界被腐土和方舟摧毁,父亲牺牲,妹妹失踪…我跨越了逻辑黑域,穿越了深渊隔膜,就是为了找到她!” 他尽可能简洁地说明来历,目光(火种的焦点)始终真诚地对着女子。 女子彻底呆住了,如同被雷劈中。她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团乳白色的火种,身体微微摇晃,似乎无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林天航…博士…林燃…小雨的哥哥…”她喃喃自语,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把锤子敲在她的心上。她深褐色的眼眸中,警惕渐渐被一种巨大的、翻江倒海般的震惊和激动所取代。 她猛地向前一步,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句:“你…你真的是…燃少爷可是…可是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有…你说小雨小姐她…失踪了不是在当年的那场…” 她的话语再次顿住,似乎涉及到了某个巨大的禁忌或伤痛,无法继续说下去。只是用那双充满了震惊、激动、泪水和无尽疑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燃的火种。 燃少爷这个称呼… 林燃的火种猛地一亮!一段极其久远、被深深埋藏的童年记忆碎片,如同沉船浮出水面——一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围裙,喜欢用旧报纸给他和小雨折纸飞机,眼睛很大很温柔的年轻女人…她的名字是… “芸姨…”林燃的意念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试探性地叫出了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 听到这个称呼,女子如遭重击,整个人猛地后退一步,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她深褐色的眼眸中汹涌而出,划过苍白憔悴的脸颊。 她手中的“武器”哐当一声掉落在积尘的地板上。 她看着林燃的火种,嘴唇颤抖着,终于发出了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混合着巨大悲伤与一丝失而复得的狂喜的哭声: “燃少爷…真的是你…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