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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条” 陈九深知,若要在北美西海岸站稳脚跟,也为以后留个退路,身后这片海域一定要牢牢握在手里。 必须将张阿彬的经验与莫里斯的修船技术结合。 莫里斯工坊的蒸汽锅炉和机械零件,原是萨克拉门托货船上“拆烂船”的废铁,如今却成了捕鲸厂的宝藏。 “阿彬哥,” 陈九嗓子稍微有点沙哑,“你带南滩兄弟在来了也有段时间了,今日起,我要你带人把海面变成我们的砧板!” “船队要抽出一部分改头换面….” “如今是时候让他们从’揾海人’变成’海上兵’了!”陈九的声音逐渐拔高, “从今日起,分出十几条最快的渔船和水手,专责巡海护航,要扩大规模,现在只有几条船巡游睇场,还要兼着打渔,点够秤!” “分出来嘅船要加暗格,收埋火器弹药!每船配足长枪,手足日日操枪!” “阿彬你拣三十个最癫的后生仔,由你教到他们识跳船识开火!”陈九叩响桌面,“专职的巡逻船,船头挂红布为号,要是万一遇着鬼佬的渔船抢地盘” “先礼后兵,唔听劝就放枪,再唔收手就倒火油撞船!我要班红毛鬼见到红布就脚软!” “每个敢打敢拼的,跟黄阿贵的人一样,双倍铁路劳工的工资。” 林怀舟的粉笔顿了一下,心里默算这些人的开销,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一桩桩一件件,花费何其惊人。 张阿彬咧嘴一笑,拍了拍刀鞘:“九爷,我们疍家佬最熟潮水!鬼佬敢踩过界,保证他们跪低喊阿妈!” ”班后生仔未见过红,练靶时手震过筛糠!” “九爷放心,我带人将废旧木船拖至远海,充作“鬼佬靶船”。我自带他们顶住风浪射桅杆、跳帮劈人,样样操到熟!” 陈九点了点头,“之前被爱尔兰人的船抢到捕鲸厂后滩码头,这样的的事绝不能再发生!” “爱尔兰人的船敢抢我们的渔场,就让他们沉在金山湾喂鱼!意大利人的帆船敢越界,就把他们的桅杆打断当柴烧!” “我要后滩的鱼虾净系识认咱们自己的网纹!” “我带回来的鬼佬,给他们单独修一个修船工坊!咱们的船只改造、维修全部交由他们负责。” “我带回来一大两小三个蒸汽锅炉,那白头鬼莫里斯承诺可以把蒸汽锅炉改造一下,足够烧热水供给大家洗热水澡!专门建造一个浴室,给大家用!” “班白皮当烂铁卖的机器,我们拿过来废物利用!” 陈九的嘴角勾起一抹狠色:“景仁,等下仔细和莫里斯谈判,修船工坊每改装一条武装渔船,我多付三成工钱。他要是能搞好洗澡堂,我给他一大笔奖赏!” 他转头盯住张阿彬,“潮汕佬的红头船当年能纵横南洋,今日我们照样能让白皮鬼的船闻风丧胆!” 张阿彬被陈九说的情绪激荡,想了一下站起来说道 “爱尔兰佬的渔场我睇系无主之地!” “等我们练好兵,便慢慢扩大海域,之前红毛鬼霸晒渔场,把我们赶到边边上去,逼得大家伙只能夜里出海,日夜颠倒,苦不堪言,呢笔数迟早同他们计!” “等咱们船队操练熟了,直接拿渔网给他兜个底朝天!” “还有,九爷,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养虾的事吗” “这么多天我一直在看,我发现海湾东侧的滩涂适合围堰,买一些虾苗,把那里作为咱们的养虾场!” “等啲虾苗养到肥嘟嘟,正好可以安排一些做不动的老渔民,用竹篾编成虾笼,以腐鱼内脏作饵。保管丰收!” 陈九点了点头,“这个你看着安排,红毛的事不要心急,等咱们把虾苗养肥了,正好拿红毛鬼的破船当虾笼沉底。” 阿张彬点了点头,“我知晓。” “好!跟住讲第六条!” “讲下咱们自己屋企的事!” ”而家我们人多咗,新来三百几人。有古巴旧兄弟、铁路逃工、太平军残部,仲有在爱尔兰鱼市揾食的手足。” “人一多难免有摩擦,就怕是将来出二五仔。” 陈九的语气突然缓了三分:“阿伯,班兄弟里面大多都服你。不仅是太平军老人,也是咱们古巴过来的老人。由今日起,你坐镇家里,必须立起规矩,边个抽鸦片,偷米、赌钱、搞女人——” “当众抽二十藤条!赶出捕鲸厂,边个敢动刀见血” 老人浑浊的眼珠动了动,“”阿九唔使讲,老汉我亲自执刑!” “抽大烟的捆了手脚浸潮沟,赌钱的剁指头串咸鱼,乱搞女人的…”老人忽然咧开缺牙的嘴,“正好拿裤裆里那二两肉钓鲨鱼!” 林怀舟正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她抬头时,正撞上陈九灼热的目光:“林先生,识字和算数班的还要你多费心,学的快的,伶俐的醒目仔要加课培养,专职学习。 “以后米仓、银库、枪械房,还有其他各个产业都要有人盯着。” “防着以后被假数蒙蔽。” 梁伯笑了笑,“好!当年翼王治军都系咁硬净!九仔,老汉我择日请关公像,要班兄弟对住神主牌立血契!” 众人纷纷赞同,现如今,是时候立起大家的精神旗帜了。 陈九说的口干舌燥,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喝了口水,却没留意到林怀舟的眼神。那是她的杯子。 “第七条!” “讲捕鲸厂班细路!” “阿福!”陈九突然点名,前门正跟着看门的少年吓得蹦起来。他一直听着陈九说话,语气严厉得让他有些害怕。小阿梅正蹲在他的腿边悄悄朝着里面偷看。 “听日开始,你带齐所有未够秤嘅男仔晨早集合!” “跟崇和、阿忠班人操练,先练身再上课!书读唔好就挨罚!” 他又看向黄阿贵:“阿贵哥,等下你跟我走,咱们再去唐人街重金物色几位教书先生,要识国学、识计洋人复利数、识鬼佬的字、识医理嘅。” “每日打熬身体,学业都不可以放下!没成年的娃仔们各个都要识英文,会算账!以后咱们自己的娃仔都要好好培养。” “鬼佬学校既然唔收,我哋自己教!” 小阿梅突然钻了进来,门口还探出陈丁香的小脑袋,小阿梅回头看了一眼,鼓起勇气高声问:“九爷,女仔学咩呀 ” 陈九蹲下身,替她拂去发间的鱼鳞:“你和丁香同男仔一样,通通要识。”压低声音,“等识字计数过关,想学咩九爷都帮你揾师傅。” “要向林先生学习啊。” 哑巴突然从梁伯腿边窜出,独眼瞪得溜圆,手指点了点自己胸口。 陈九转身与他平视,拍了拍他的脑袋:“以后你坐头位,唔准成日走去舞刀弄枪!” “再乱走扣你饭餐!” “你们这些细路仔要知,九哥供你们读书不为考状元,为改咱们华人的命!” “难道等你们长大也要在洋人的鞭子下揾食吗!那我岂不是白活了这一遭!” “要是读不进去书,就早早告诉我,同巡逻队、同我们去搏命,你们自己选!” 门外站岗的阿吉神色复杂得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何有些伤心难过,攥紧了手里的枪柄。 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陈九直起身。 “第八条!很多人还不知道萨城的事。” “我安排了人,陈桂新,带着萨克拉门托所有的华人兄弟去烂泥沟垦田,将来要种稻谷,我哋要送他大礼!” “阿吉,你进来!” 他抓起阿吉的耳朵, “我知你唔钟意读书,过完年等景仁搞掂金山这些事,带你同二十个兄弟落萨城!” “日头学睇场,盯实开荒步骤,每日照旧操枪练身!记住——” “每个月回来跟我汇报情况。” “你一路跟着我从萨城到美国中部,敢打敢拼,今日把这份监工的活计交给你,做得好,以后萨城这份事就交给你。” 阿吉被他扭得疼得龇牙咧嘴,还是乖乖听话:“稻穗是兄弟的饭,枪管是兄弟的胆!” “捕鲸厂后生仔你同阿福最大,过完年就十六岁。既然觉得自己大个仔又读唔入脑,就去帮我钉死陈桂新!” “不要瞎指挥,不要瞎问,不会读书还不会种地吗好好看着,带好班兄弟!” 陈九甩开他,“记紧!稻穗要喂饱鬼佬的贪心,枪管要顶住鬼佬的脊梁!” “做唔做得到怨唔怨九哥派你出去” 阿吉低下头,摇了摇脑袋,“唔怨!九哥叫去边就去边!” 陈九看着他也有些心疼,“我给你准备稻种,等垦荒完了你带过去,要是萨城真能种,种出的头茬米,全部酿酒祭死去兄弟的亡魂!” 捕鲸厂所有人里,他最信任的就是古巴带过来的这些人,可惜这里面目不识丁的人很多,学习也很难跟得上,之前也大多都是农民。 阿吉是里面最出挑的一个,擅长打枪,杀过人,很小的时候就流离出海,做过童工,脑子活泛,可惜就是不爱读书。 阿福性子软,两人同样的年纪,阿福还是个孩子。 陈九叹了口气,不再理他,接着说。 “第九条!咱们要打通珠江的血脉!” “阿昌叔这次回去,除了带死去的兄弟们回国,给妻儿老小发钱,还要去香港去澳门,打通咱们自己的船运线路。 “往国内卖鱼获这个生意,不能被任何人揸住条颈。” 刘景仁突然插话:“九爷,海关那边……” “叫卡洛律师拎银纸砸!” “而家我看这个花旗国贪到出汁!人人都要贪!叫他塞钱给税狗!货船出港之前要打点整齐!” “第十条!” 陈九走到门口,指着捕鲸厂外面一望无际的盐碱地:“捕鲸厂地契同门口呢片咸卤地,我会尽快买落。” “这块咸卤地死都要种出嘢!” “不要忘了之前骑兵冲阵的痛!” “买齐各种耐盐碱的作物,把外面都种满,最好是有什么树种。当咱们的防线。” “黄阿贵,你班兄弟出去第一件事,逐个问旧时乡下点种咸田!” “挖壕沟,筑围栏,一步一步把防线往外推!” 陈九歇了一口气,看过众人的表情,竖起三根手指,“今日坦诚,破开肚子讲与大家听,我话以后的三步走!” “一年内,我要金山湾的鱼市价由我们定!三年内,萨克拉门托的稻米要成为加州华工的命根子!十年后…罢了….太长唔讲!…..” “陈桂新在烂泥地种稻,张阿彬带着渔民在海上撒网,金山都是咱们的店铺,火车上跑的是咱们的货——几路钱粮最终汇到秉公堂。” ”等唐人街的香堂立稳,我要鬼佬法官判案前,先问过咱们答不答应!” “班白皮议员收够钱,被枪指着后心,自然识做挡箭牌!” “不能让人随意审判咱们自己的命运!” 他猛地攥紧拳头, “三年!” “我们忍三年搏三年!扮三年缩头龟,经营好自己地头,外面由得他们狗咬狗!”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痴梦。但别忘了——” “脚下呢片咸卤地,浸住几多兄弟血泪!今日定落的每条计划,每条构想,都要用命去填!怕死的现在滚出去,留低的——“ “就要有捅穿个天嘅胆!” (晚点还有一章,唔等,明日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