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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金山,巴尔巴利海岸。 海湾的潮气混杂着煤烟、咸鱼和廉价威士忌的气味,将这片罪恶的娱乐区包裹得严严实实。 巴尔巴利海岸,分成阶级鲜明的两部分,一大半是水手、赌徒、淘金失败者和强盗的乐园,另一半则是寻找刺激的上流人士心照不宣的娱乐场。 今晚的于新,正身处他最昂贵的产业——一个高档妓院的顶层。 这房间与那些肮脏、逼仄的“鸽子笼”有天壤之别。 墙上贴着法国丝绸壁纸,地上是厚重的波斯地毯,还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玫瑰与薰衣草香水味。 于新半靠在天鹅绒的沙发上。 他如今四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最鼎盛的年纪。 他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西式马甲,袖口是两枚成色极佳的翡翠袖扣。 与大多数偷渡而来还拖着辫子的同胞不同,他的头发剪得很短,用发油梳得一丝不苟。 一头蛰伏在西海岸的猛虎。 合胜堂在旧金山势力熏天,却被牢牢限制在陈九给他划好的地盘内,不敢僭越。 他仍旧必须对两方低头。 一个是“华人总会”,那是官方的、华社台面上的“皇帝”,由城中原六大善堂的侨领们把持,又兼有华商代表,宗亲会代表,和城里的警察保持默契。 另一个,洪门总堂,致公堂。 总会也好,致公堂也罢,在他地盘的边缘都有产业,常年驻扎着整队的打仔,不是为了防他还是为了防谁 陈九之前在海岸区的事务所办公的时候,没见有一个人防着他。 他自己坐在那,就让整个海岸区噤若寒蝉。 于新对陈九,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惧怕。 他实在太过了解,以至于敬畏,甚至胆寒。 陈九的目光,似乎总能看穿他于新心里最深的野望。 “接着跳。”于新吐出一个烟圈,声音低沉。 他面前的地毯上,两个赤裸的白人姑娘正随着楼下乐队传来的、有些失真的华尔兹舞曲笨拙地扭动着。一个是金发,一个是红发。在这片土地上,一个华人能让两个“洋人姑娘”如此取悦自己,这本身就是权力的极致体现。 于新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这种将“白鬼”踩在脚下的掌控感,这能暂时麻痹他心中对陈九的恐惧。 他端起一杯威士忌,目光却越过舞动的肉体,投向窗外浓重的夜雾。 两年了。 陈九坐镇香港,处理亚洲事务,已经整整两年了。 这两年,是于新最快活、也最忙碌的两年。他像一只贪婪的硕鼠,背着总会和致公堂,利用巴尔巴利海岸这两条街的庞大现金流,做了一件足以让他掉一百次脑袋的大事。 他通过自己的渠道,从东亚源源不断地“进口”走投无路的亡命徒——他们不是那些被卖了“猪仔”契约的苦力,他们是真正的悍匪、杀手。 他将这些人秘密送往东海岸——纽约、波士顿、费城。 在那里,他用洗干净的钱开设了新的赌场、鸦片馆和妓院。 他给这个新的组织,取了一个全新的名字——萃胜堂。 萃胜,取“精华”之意。这是他的精华,他的心血,他未来的王牌。 合胜堂是他的躯壳,是他在旧金山的面具,是陈九和总会眼皮底下的一条“好狗”。而萃胜堂,才是他于新真正的灵魂,是他摆脱加州这片泥潭,去东部称王做祖的利剑。 东部没有总会,更没有陈九。那里是一片新的处女地。 只有一些恪守陈九留下来的规矩的家犬,在东部开设致公堂分堂,做些贸易,小本生意。 等萃胜堂站稳了脚跟,他于新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旧金山的一切,撕破脸皮,去东部做真正的“华人之王”。 “当啷。” 杯子被重重放在桌上。 金发姑娘吓了一跳,停下舞步。 于新没有看她,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听到了门外熟悉的、急促的脚步声。 “滚出去。”他低吼道。 两个洋妞如蒙大赦,慌忙捡起地上的纱衣,消失在门后。 房间里只剩下雪茄的余烟和外面的杂音。 门被敲响。 “进来。” 门开了,一个精瘦的汉子闪身进来,是他的心腹“瘦猴”阿辉。阿辉是专门负责盯梢总会动向的。 “爷,”阿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颤抖,“总会那边,刚收到香港的急信...” 于新的心脏猛地一紧。他缓缓转过身,眼睛死死盯住阿辉:“说。” “九...九爷...他...” 阿辉咽了口唾沫:“他...已经动身了。搭的是‘太平洋皇后号’邮轮,三天前...已经启程。” 于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太平洋皇后号,从香港到旧金山,最快的航程是十五天。 三天前启程... 这意味着,最多还有十二天,陈九就将踏上旧金山的码头。 他不是应该在香港开疆拓土吗为什么突然跑回来! 于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前一秒的骄奢淫逸、帝王般的享受荡然无存。 几秒后,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镇定。 “跟我走。” 他抓起搭在沙发上的大衣,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爷,去哪” “回堂口!” ———————— 合胜堂总堂。 这里隐藏在一条毫不起眼的巷子里,门面是一家冷清的小酒吧。于新的马车穿过巴尔巴利海岸的喧嚣,停在了后门。 总堂的地下室,才是合胜堂真正的核心。 这里没有奢华,只有压抑。 长条桌旁,已经坐着四个人。这是于新“东进计划”的绝对核心。 左手第一位,是合胜堂的“白纸扇”,人称“六指”的黄先生。他负责所有的账目和脏钱。 第二位,是红棍“疯狗”强。东海岸的开拓,以及那批亡命徒的训练,都由他负责。 第三位,是陈松。他负责旧金山与东部萃胜堂之间的所有秘密通讯。 第四位,就是刚刚报信的阿辉。 于新走进来,没有坐下,而是径直走到关公像前,拿起三炷香,点燃,深深拜了三拜。 他转过身,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烦躁。 “各位。”他开口,声音沙哑而有力,“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环视一圈:“九爷,陈九,提前回来了。最多十二天,他就会到旧金山。” “什么!” “疯狗”强立刻急了:“大哥,他怎么这时候回来纽约那边刚开张,我们…” “闭嘴!”于新厉声喝断他,“我叫你们来,不是听你们抱怨的。” 他走到桌边,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 “六指,”他看向黄先生,“这个月,巴尔巴利这两条街,流水多少” 黄先生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颤声道:“新哥...这个月生意好。刨去给总会和九爷那边的规费,我们...我们私下存的,大概有...八万美金。” “阿松,”于新转向联络官,“纽约那边,上个星期递来的消息是什么” 陈松立刻起身:“大哥。已经按您的吩咐,在纽约华人社区的勿街(mott street)和摆也街(pell street)拿下了三个据点。两个番摊馆,一个烟室。但是...东部的安良堂和协胜堂已经注意到我们了。安良的总理,不好惹。” “不好惹”于新冷笑一声,“我于新就好惹吗” “疯狗!” “在!大哥!” “我们手里,还能动用的新人,有多少” “新人”是指那些偷渡而来、没有在总会登记过身份、随时可以“消失”的亡命徒。 “疯狗”强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大哥,我刚送一批人去纽约回来,那边现在有八十四个好手,还有一百多个帮闲。旧金山这边,刚‘下船’的,还有三十个。个个都是敢杀敢剐的好手!” “好。” 于新直起身子,在烟雾缭绕的密室中来回踱步。 陈九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头顶。他们在于新的带领下,在这座大山的阴影里,偷偷挖了一条通往东方的隧道。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也为了一战功成,这批人手是他非常小心地收集,训练,才陆续送到东海岸的。 东海岸的局面刚刚打开,陈九就要回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陈九的可怕。那不是一个“人”,那是一座山。当年在巴尔巴利海岸,在旧金山码头,陈九用铁腕和鲜血奠定了自己的地位,那种雷霆手段下的尸骨,那种杀人如麻的回忆,于新至今记忆犹新。 他之所以敢另起炉灶,就是因为陈九离得太远了。 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 他背地里招募亡命徒,大搞鸦片走私,成立萃胜堂……这一切,在陈九的规矩里,都是“死罪”。 他很清楚,自己这些年积极参与华人总会事务,捐钱修路、建医院,在那些总会的理事面前装得像个“慈善家”,都只是障眼法。这种障眼法,骗得过总会,但骗不过陈九。 现在,这座山要回来了。 六指和其他头目们都焦躁地等着,汗水从他们的额头渗出。 “爷……您说句话啊! “要不……我们把东部的生意停了把人解散了” “停”于新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 “傻强,你现在去纽约,能把那些亡命徒都劝回家种地吗你能把吃进嘴里的鸦片生意再吐出来吗” “那……” “慌什么”于新站了起来。 “他回来,是事实。”于新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镇定,甚至带着一丝冷意,“但他离开这里太久了。” “他以为旧金山还是他走时的旧金山吗” 于新转过身,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他以为巴尔巴利海岸还是那个小泥潭吗他不知道,这几年的钱,像洪水一样。他也不知道,我们在东部,已经不是几十个斧头仔,而是几百条枪!” 他的话语中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众人颤抖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 “于爷,那我们……” “阿松,”于新看向那个杂役,“你回去,继续盯紧总会。弄清楚他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疯狗。” “在!” “你,”于新指着他,“立刻回东部。把控好萃胜堂的烂仔,从今天起,所有生意转入地下,别和致公堂还有其他堂口闹事。任何人敢在这个时候惹是生非,直接杀了!” “是!” “还有,”于新顿了顿,“六指,你把账目做干净。从萃胜堂的账上,凑十万美金出来,用我的名义,捐给旧金山华人总会。” “十万”黄六指倒吸一口气。 “对。”于新露出微笑, “就说,是巴尔巴利海岸的华人兄弟,感念陈九先生多年为华人奔走,特意筹集的‘归乡贺礼’。” “他不是要改善唐人街吗我们帮他改。” “他不是要办善堂吗我们帮他办。” “他要名,我们就给他名。” 于新走到疯狗面前,轻轻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他的动作轻柔,眼神却充满压力。 “九爷回来了,是好事。我们这些做兄弟的,自然要……风风光光地迎接他。” ———————————————————————— 纽约。 煤气灯的光晕,勉强照亮了下城第六区的泥泞。这里是城市繁华的边缘,也是纽约华人社区的心脏。 莫特街。 美国人称这里为“异教徒的巢穴”,但对住在这里的两千多名华人来说,这里是避难所。 晚上九点,一辆黑色的四轮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鹅卵石,停在了莫特街18号的门口。马车夫是个爱尔兰人,他轻蔑地朝街角吐了口烟沫,但丝毫不敢耽搁,立刻跳下来,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一只擦得锃亮的牛津鞋踏了出来。 走下马车的是斯蒂芬j史蒂芬,坦慕尼协会在第六区的区党部主席,也是纽约市警察局的荣誉警监。 他是个典型的坦慕尼政客——身材臃肿,脸色因常年饮酒而涨红,手指上戴着硕大的金戒指。 他拉了拉自己的马甲,忍不住被臭味熏出个喷嚏。 “晚上好,先生们。”史蒂芬警监对着门口两个穿着中式短褂的壮汉点了点头。 那两人一言不发,微微躬身,拉开了厚重的木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安良堂的总部,也是“纽约唐人街市长”——李希龄的办公室。 与外面的肮脏不同,室内十分干净,除了雪茄味之外没别的,墙上还挂着精美的中国字画。 一个身穿昂贵西式三件套马甲的华人男子,正坐在大木桌后。 他就是李希龄。 李希龄年纪不大,三十出头,面容清瘦,留着当时华人中极为罕见的络腮胡,但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没有辫子,一头短发梳得油亮。如果不是那双纯黑的、深不见底的东方眼睛,他看起来更像个精明的华尔街经纪人。 “晚上好,史蒂芬。”李希龄站起身,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带着轻微广东口音的英语。 “晚上好,汤姆。”史蒂芬警监粗鲁地坐进一张椅子里,椅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的茶还是那么香。但愿你给我准备了比茶更带劲的东西。” 李希龄拍了拍手。一个穿着绸缎的年轻女人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她没有看史蒂芬一眼,只是端上了一瓶威士忌和两个水晶杯。 “老规矩。”李希龄亲自为他倒酒。 史蒂芬一口喝干,满足地叹了口气:“汤姆,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诚实的约翰’(时任坦慕尼协会领袖)下个月要为新的市议员选举筹款。第六区的兄弟们……手头有点紧。” 李希龄微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实的信封,轻轻推了过去。 “这是这个月的市政改善捐款。” 史蒂芬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掂了掂厚度。很足。他满意地笑了,把信封塞进内袋。 “汤姆,你总是这么慷慨。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和你打交道。”史蒂芬靠在椅子上,“不像那些爱尔兰人,总是在抱怨。你们中国人,安静,勤劳,而且……懂得规矩。” “我们是生意人,史蒂芬。”李希龄端起自己的茶杯,“我们相信秩序。秩序才能生财。” “说得好!秩序!”史蒂芬警监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这也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汤姆,你的秩序,好像出了点小问题。” 李希龄的眼睛眯了起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装傻了,汤姆。”史蒂芬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勿街那家肥的冒油的番摊档口。我的人说,上周被一帮外地来的斧头仔给砸了。” 李希龄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他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那家档口,是交了‘安良税’的。”他平静地说。 “我知道。所以问题才严重。”史蒂芬说,“我的人抓了两个。他们不说自己是谁。但我的线人说,他们是萃胜堂的人。一个叫……疯狗野狗的人” “疯狗强。”李希龄纠正了他,声音冷了下来。 “对,听说一个从旧金山流窜过来的杂种。” 史蒂芬不屑地说,“他以为纽约是加州那个蛮荒之地吗他不知道莫特街是谁罩着的吗” “他会知道的。” “他最好知道!”史蒂芬站了起来,“汤姆,我不管你们中国人内部怎么用斧头解决问题。但现在是关键时期。国会还在积极讨论如何对待你们,排华的浪潮比哈德逊河的涨潮还凶。坦慕尼需要唐人街保持安静。” 他走到李希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力气大得像在拍一头骡子。 “你,李希龄,是坦慕尼协会认证的‘华人领袖’。你的工作,就是保证这里的安定和捐款。作为回报,我的警察,不会去查你的赌场、你的鸦片馆,和你的姑娘。” 史蒂芬的酒气喷在李希龄的脸上。 “但如果你连一群拿斧头的小混混都搞不定,”他凑得更近,“如果唐人街开始流血,报纸开始乱写……那‘诚实的约翰’也许就得考虑,换一个华人头目了。” 李希龄静静地看着他,直到这位警监的威胁说完。 “史蒂芬,”李希龄忽然笑了,他重新给史蒂芬满上一杯酒,“你高估了他,也低估了我。” “但愿如此。” “请转告约翰先生。下个月的筹款晚宴,安良商会,将额外再捐五千美金。为了第六区未来的繁荣。” 史蒂芬的眼睛亮了:“五千汤姆,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至于疯狗强,”李希龄站起身,送史蒂芬到门口,“他只是一只迷路的狗,很快就会找到自己的狗窝。或者……葬身之地。” 史蒂芬警监满意地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李希龄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史蒂芬的马车消失在莫特街的雾气中。 “来人。”他用台山话冷冷地喊道。 一个心腹从阴影中走出。 “大哥。” “萃胜堂的人在哪” “在宰也街的一个据点。” “他有多少人” “不少。至少一百个从加州跟过来的‘搏仔’(打手),心黑手狠。纽约本地也招了几个不满您规矩的散仔。” 李希龄沉默地看着窗外。 他,李希龄,花了四五年时间,才在纽约站住脚。他14岁来旧金山,先是在船上给运华工的客头帮工,后来又洗衣打杂,一个小孩,在旧金山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 陈九在旧金山大刀阔斧,他瞧出了门道,带着几个心腹兄弟和攒下来的钱来了纽约,又开始干老本行,帮着在加州不满华人总会霸道的烂仔做假手续,放贷买火车票,介绍纽约的工作立足,如今已经是纽约警局和官员最信赖的华社领袖。 他懂英语,花了大价钱笼络低级官员,76年宣布入籍美国,成为美国公民,为了增加美国人对他的信任,还娶了一位德裔白人太太。 在他的“秩序”下,安良堂垄断了唐人街所有的番摊、白鸽票、鸦片和妓院生意。他抽的“税”,比美国政府的税还高,但也确保了“平安”。 纽约的洗衣生意,他更是占下了至少三成。 纽约的唐人街,只有自由!这里有妓院,有赌场,有鸦片,有敢打敢杀就能成为人上人的快速通道! 加州高压之下的烂仔纷纷涌入,华人社区快速膨胀。 现在,一个自诩凶狠的外来户,就想来挑战这个秩序。 “大哥,史蒂芬那个老狐狸……” “他要的不是秩序,他要的是钱。”李希龄打断了他,“而钱,不能断。”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是他从不展示给鬼佬看的锋芒。 “去。告诉四兄弟的人。就说,我不希望再在唐人街看到那只疯狗的影子。” “您的意思是……借刀” “不。”李希龄端起那杯冷掉的茶,“我要‘协胜堂’和疯狗打起来。打得越凶越好。” “可这样一来,坦慕尼那边……” “史蒂芬要的是安静吗不,”李希龄冷笑,“他要的是额外的五千美金。还有,当火烧起来时,灭火的人,才能要到最高的价钱。” “在这个城市,谁能灭火,谁能做事,谁才能往上爬。” 心腹愣住了。他看着李希龄,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成为“市长”。 “我马上去办。” “等等,”李希龄叫住他,“找个机会,把萃胜堂新抢下来的档口,匿名透露给史蒂芬手下的巡警。” “……大哥,我糊涂了。我们不是要……” “史蒂芬要的是钱,但他的手下,那些拿不到大头的爱尔兰巡警,要的是功劳和孝敬。让他们去抓萃胜堂的人,让那些金山的外来户明白,在纽约,没有坦慕尼的点头,他连呼吸都是错的。” 李希龄重新坐下,点燃了一根雪茄。 “我要他知道,李希龄的秩序,不是用斧头,是用金钱和政治建立的。而他,两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