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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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磐又劝道:“依我之见,叔父身为镇南将军,手握名正言顺的假节之权,如今又有襄阳庞德公坐镇学宫。荆南士族谁敢与我刘氏为敌失去士族支持,拖得越久,张羡便越是孤立。待数年之后,长沙屯田大成,豪族归附,兵马操练精熟,届时挥军南下,剿灭张羡便如秋风扫落叶!” 许衡听罢,略显惊讶地抬头看向刘磐,道:“想不到兄长的战略眼光竟已精进至此,较半年前强了许多。” 刘磐挠了挠后脑,赧然道:“好歹也当了半年郡守,总得有些长进。只是偶尔办事仍会心虚,怕做得不好丢了刘氏颜面……比起你,还是差远了。” 许衡笑道:“人皆是慢慢成长的,兄长才多大年纪况且你来荆州之前未曾离家,而我至少还有入京为补郎的经历……适才兄长所言,眼光极准。不错,若按此发展,不出三四年,我们在荆南的势力便能超越张羡,届时平定他并非难事。只是……” 他长叹一声,道:“只是我们能想到的,张羡未必想不到。只怕他会抢先起事。” 刘磐摆手道:“伯瑜无需担忧,张羡出身南阳望族,又任大郡太守,若无正当名义,绝不会轻易举兵。叔父身为荆州牧,大义在我方,他无理由可借。” 未必尽然……许衡贴近刘磐耳语道:大义虽无,小义却可堵悠悠众口……如今张方已死,为族弟复仇这个由头,你觉得够不够分量 刘磐脸色骤变:张方死了我怎会不知情 我刻意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刘磐眉头紧锁,低声自语:若真如此,张羡是否 就难说了……尤其袁术此刻还在北方虎视眈眈。 许衡忽然话锋一转:说起这个,兄长方才提到邹珂说荆南 频繁滋扰各县,究竟是何状况 在荆南, 二字别有深意。 东汉北疆历来是胡汉混居之地—— 并州栖居匈奴,幽州盘踞鲜卑乌桓,凉州与益北乃汉羌杂处。 至于荆南与益南,则多是蛮族与汉人共居。 荆南四郡蛮族众多,俱是未开化的土着。 即便归顺汉室百余载,蛮族习俗仍与汉人泾渭分明。 譬如蛮人崇尚五色斑斓,以楮皮为衣,短衫窄袖皆用汉家细布裁制,再以草木染就艳色。 单这身装束就与汉人天差地别,更遑论其他风俗。 正因如此,即便初到荆南者,亦能一眼辨出蛮人—— 那身打扮堪称东汉年间的异类装扮。 当年刘磐初至长沙,许衡曾在刘表书房留下五溪蛮三字,建议效仿刘焉、刘虞之策,招募蛮族青壮对抗张羡。 其实许衡当时并不谙蛮族详情,五溪蛮仅是荆南诸多蛮族支系之一。 邹珂所称 ,实为汉人对叛乱蛮族的统称。 刘磐驻守长沙半载,对蛮族已略知一二。 他向许衡解释道,荆南四郡蛮族数量庞大,多数未录入官府户籍,尤以武陵郡为甚——当地蛮人数量远超汉民。 武陵郡登记在册的百姓只有二十五万,但事实上这些汉人主要聚居在索县、临沅、孱陵三地,其余十个县大多是未入籍的荆蛮部族。 足有数十万之众不在户籍! 当年刘磐赴任长沙时,许衡曾建议他从荆蛮中募集兵勇,效仿益州刘焉组建青羌军的做法......但听罢刘磐的讲述,许衡才明白此事远比想象中困难。 光武帝重建汉室以来,荆蛮在南方四郡与官府冲突频发, 此起彼伏。这些叛民长年袭扰各县,迫使各地官府耗费大量人力财力 ,郡县实力因此严重损耗,财政几近枯竭。 《后汉书南蛮传》所载的大规模叛乱就有十一起。 当真是季季有骚动,年年起兵戈。 刘磐到任后,莫说招募荆蛮青壮,光是平息叛乱就已令他精疲力竭。 许衡闻言陷入沉思。 刘磐慨叹:荆南汉蛮相争由来已久,何况蛮民素来剽悍,各处都是蛮众汉寡。就说我们长沙郡半数为蛮,武陵郡更是五溪蛮屡叛屡战,周而复始令人头疼,如何能征召他们入伍 许衡沉吟半晌道:有劳兄长将近年蛮族作乱的记录,以及长沙应对蛮族的政令文书送至学宫。今夜视察完工程,我就在那边详加研读。 见许衡仍不放弃,刘磐只得叹息应允。 ...... 当晚,学宫工地某间半完工的厢房内,许衡正翻阅关于蛮族的档案。 这些日子他白天在郊外丈量屯田荒地,夜晚便来监督学宫建造。 每日巡视后,他都会在临时书房留下文书,待督工张允次日晨起领取施行。 今夜查阅完工程进展,许衡没有回府,直接在书房研读起蛮族卷宗。 家中嘈杂,杜嫣还算懂事,蔡觅年长却最不安分,时常招惹许衡,闹得他无心正事,整日沉溺声色。 今日要事耽搁不得,许衡索性留在未完工的学宫,翻看蛮族文书,不再归家。他埋头简牍,不觉天色已暗。 正专注时,房门忽被推开。许衡一惊,转头喝道:何人 暗夜中,未竣工的学宫突现人影,着实骇人。何况他早吩咐典韦严禁闲人进入。 只见灯火摇曳,蔡琰提灯张望:原来是许府君在此 许衡松口气:蔡大家 这女子深夜来此作甚亏她身着水绿深衣,若是红衣,许衡怕要拔剑相向。 蔡琰盈盈施礼:不知府君在此,冒昧打扰,还望恕罪。 许衡摆摆手:无妨。蔡大家深夜来学宫有何贵干 见他案头灯火渐暗,蔡琰上前添灯。霎时案前明亮许多。 多谢。 举手之劳。蔡琰浅笑,妾身每晚都会来察看学宫修缮进展,也好提前熟悉。毕竟......她望向四周,日后这便是妾身长居之所了。 许衡问道:可曾后悔 蔡琰目光坚定:弘扬圣学,此生无悔。火光映照下,她眉目如画。 许衡暗自感叹。 府君今日在此...... 不过研习些荆蛮史料罢了。许衡淡然答道。 蔡琰微微颔首,视线扫过许衡案头堆积的简牍。 许衡彻夜梳理荆蛮叛乱始末,正愁无人倾谈,此刻便与蔡琰闲聊起来。 …… 屋外廊下,典韦如铁塔般挡在门前,虬髯紧绷。 “可别闹出乱子……”他搓着手嘟囔。 张允抱臂嗤笑:“能有什么乱子若非我今晚来找伯瑜撞见,你这蠢汉早闯进去坏了好事!” 典韦梗着脖子反驳:“主公明令闲人免进!你偏拦着我不让驱赶蔡氏女郎,待会儿主公问罪,我定揭发是你捣鬼!” “只管揭发!”张允甩袖撇嘴,“非但不会挨骂,主公说不定还要赏你——赌不赌” 典韦铜铃眼瞪得溜圆:“听你这话音,倒把主公说成急色之徒了” “食色性也,天经地义。” “放屁!主公岂是这等庸人!” 张允摇头暗笑:这莽汉哪里知道—— 咱们这位主公啊,偏偏就是。 …… 屋内烛火摇曳,许衡正向蔡琰剖析彻夜所得。 虽非蔡琰所关切之事,她仍 案前,凝神倾听。 待许衡说罢,蔡琰沉吟道:“府君之意,可是说自元初、永和年间两次大乱后,四郡叛乱频仍之根由,在于赋役不公” “正是。”许衡指尖轻扣简牍,“数十年来,州郡强令蛮夷纳赋入籍,欲使其同化——可荆蛮始终以刀兵相抗。” (许衡叹了口气,苦笑道:按朝廷惯例,本该将蛮族纳入户籍,使其归顺我大汉,与汉民一样受官府管辖。可荆南蛮人始终抗拒不从,实在令人棘手。 蔡琰静静听完许衡的话,待他言毕,才开口道:府君,妾身不过女流之辈,不懂政事。但听您所言,朝廷数十年来坚持要为南蛮登记造册、编入户籍。若真是美事,为何蛮人世代反抗恕妾身愚钝,此事究竟于蛮族有何益处同化蛮人,到底是利在蛮族,还是利在大汉 这番话让许衡猛然怔住。 蔡琰的点拨,令他豁然开朗。许衡忽然意识到,自己穿越到汉代多年,近来思维愈发被士族官僚同化。他渐渐习惯用东汉官府的单一视角看问题,反而遗忘了换位思考的智慧。 诚然,对朝廷而言,将蛮族编户确实便于管理,更能增加赋税收入。若每个蛮人都缴纳口赋算赋,荆南岁入必定大增。 可蛮人岂能承受这般重负表面看每人年纳一百二十钱不算多,但这些年物价飞涨,加上豪强兼并土地,寻常百姓失了田地,拿什么缴税以蛮人的单纯心性,怎敌得过汉人官吏豪强的盘剥 到头来,他们定会沦为士族豪强的奴仆。更别说编户后还要服兵役力役,这等于是夺了他们的自由。 汉民对此习以为常,可对向来以部族自居、自在生活的蛮人来说,这些枷锁岂能忍受 改后版本: 数十年间,四郡官衙登记造册的荆蛮族人,想必已有许多沦为奴仆。正因如此,各地蛮族对官府户籍愈发抵触,叛乱频发。 许衡沉默片刻,抬头望向蔡琰。她正 案前,目光如水,未发一言。 他未曾料到,这位青史留名的才女竟如此明达。 多谢蔡姑娘指点。姑娘所言极是,强行给荆蛮落籍,虽有利朝廷,对蛮族却是灭顶之灾。换作是我,亦会反抗。 蔡琰唇边漾起浅笑:府君能悟透此理,实乃南疆之幸。即便太平年月,为荆蛮造册尚且艰难,何况如今四方动荡 许衡抚掌大笑:姑娘高见!今夜得此提点,如拨云见日,许某铭感五内。 府君过誉。蔡琰微微侧首,妾身不过偶发慨叹,未曾献策。府君能洞悉关键,全赖从善如流,与妾身何干 说罢,她望向檐外间天色:夜已深沉,府君当以身体为重。军政要务,不妨明日再议。 二人并行至檐下,忽见细雨如烟。 这雨来得突然。许衡蹙眉。 蔡琰轻叹:南地阴晴无常,不比北疆。 典君!许衡扬声道。 阴影中闪出名手持竹伞的魁梧将领。蔡琰暗自讶异——方才巡视时,竟未察觉此人潜伏。 禀府君,典韦声如洪钟,末将遍寻周遭,只觅得这把伞…… 素来端庄的蔡琰闻言,不禁以袖掩唇。许衡耳根泛红,狠狠瞪了典韦一眼。 这莽汉拙劣的谎言实在令人捧腹,无论我还是蔡琰都一眼看穿他那拙劣的把戏。 他甚至没等我开口索要,就急着辩解只在附近找到一顶伞,简直欲盖弥彰。 许衡深吸一口气,直视典韦:张将军是不是就在附近 咳咳!典韦被呛得剧烈咳嗽,慌忙摆手:末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