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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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冰冷气息像一层无形的薄膜，粘在鼻腔内壁。 洛川感到眼皮重得像压了铅锭，每一次掀动的尝试都牵扯着太阳穴深处绵密的胀痛。 意识如同沉在深海的沉船残骸，被幽暗的水流裹挟着，缓慢地向微光浮升。 空调低沉的嗡鸣声逐渐变得清晰，取代了记忆里魔域裂缝撕裂现实时的尖锐嘶鸣。 他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是一片模糊的灰翳。 他用力眨了眨眼，酸涩和干涸感刺得眼底微疼。 预想中的撕裂剧痛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抽空后的、深入骨髓的空乏与寒冷。 肌肉酸软无力，骨头缝里透着虚耗过度的酥麻。 胸口闷滞，每一次深呼吸都带着长途奔袭后的滞涩钝感，但并不尖锐。 他试着屈伸手指，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般麻痹感。 还好，身体依旧听使唤。 他缓慢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将头偏向一侧。 动作牵动脖颈和肩背的肌群，一阵熟悉的、高强度训练后乳酸堆积般的酸痛扩散开来。 月光被百叶窗切割成几道惨白斜长的光痕，冰冷地铺展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其中一道最清晰的，恰好笼罩在蜷伏于病床边的那个小小身影上。 洛汐侧脸枕在自己的臂弯里，陷入沉眠。 月光轻柔地描摹着她稚气未脱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影。 唯有那对秀气的眉毛，即使在睡梦的疆域里，依旧微微颦蹙，仿佛被无形的忧虑绳索捆绑。 双唇抿出一道略显倔强的直线，透着一丝不安。 左侧脸颊上蹭着一小块早已干涸的灰色污渍，大概是守候时无暇顾及沾染的尘埃。 她怀中紧抱着那只洗得泛白、耳朵边缘已绽开细小棉絮的小熊玩偶，双臂如同藤蔓般死死环箍。 洛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浸满柠檬汁的手温柔而酸涩地捏了一下。 汐汐......她怎么...... 他轻轻吸气，胸口的闷滞感尚在，并不严重。 他缓慢抬手，动作迟滞僵硬，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轻颤，伸向妹妹额前那缕被薄汗微微濡湿的贴在她白皙皮肤上的柔软发丝—— “啧，睡神可算睁眼了” 一个懒洋洋的嗓音，冰片般猝然切开病房的寂静。 洛川的动作骤然停滞。 目光循声。 窗台一角，月光与窗外城市遥远霓虹交织的迷幻光晕中，一小团幽银的火焰静静跃动。 是拾柒。 银白的幼虎形态盘踞在冰凉瓷砖上，蓬松长尾垂落墙根，尾尖那一簇诡秘的幽蓝火焰慵懒地明灭不定。 那双燃烧着同样幽蓝火光的竖瞳，此刻半眯着，毫不掩饰戏谑之意，眼底深处却又藏着一缕极淡的、绷紧后骤然松弛的痕迹，斜睨着病床。 “真哑了还是被那只丑鸟给吓得说不出话了”尾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窗台，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闭嘴......”洛川的喉咙干涸得如同龟裂河床，声音嘶哑如钝锯刮木，“......水。” “床头，自取。”拾柒纹丝未动，只尾尖随意一点方向，“怎么跟隔壁那位叫夜溪的同生共死躺了两天两夜，如今连拿杯水的力气都没了要不要我吼一嗓子，帮你把护士叫过来喂你” 夜溪...... 这两个字，带着魔域腥风血雨的冰冷气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猛地击碎了洛川疲惫的意识表层。 血色苍穹。 噬魂兽那遮天蔽日的骨翼和裂帛般的尖啸。 最后撕裂绝望、决绝如坠星的那道冰冷银芒。 以及......力竭坠落时，刺目如霜雪灼烧的满头银丝...... “夜溪！”洛川下意识就想撑身坐起，一股强烈的虚脱性眩晕如黑潮般瞬间淹没感官。 眼前骤然天旋地转，身体失控地跌回枕头，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如破旧风箱。 胸口那点闷窒感如同涟漪扩散，伴随一阵心悸般袭来的深重无力。 “老老实实躺着吧你！”拾柒嗤笑一声，幽蓝的瞳孔里满是鄙夷，“异能透支得比被抽干的河床还干净，还想着别人” 他甩尾，带着点看热闹的促狭，语调却微微上扬：“放心吧，那个女生没死。隔壁单间303躺着呢。你那表哥在帝都跺一脚，江城这边麻溜给腾的地方。” 隔壁表哥 洛川绷紧的神经弦线稍稍松弛一丝。 表哥他既然帮忙了，那至少夜溪也不会有什么事。 只是那单间背后，是否意味着魔管局无声的监控 那刺目的白发...... 拾柒舔了舔前爪，语气是一贯的辛辣讥诮，“听说那个姓叶的在帝都掀桌子了，不然那些家伙都打算弃城了。” 他话锋陡转，“要不是姓叶的连夜坐专机赶来江城。” 尾尖虚指洛汐脖颈，“你妹脖子上那个鬼画符早爆了。” 诅咒！ 一股寒意骤然从尾椎直冲头顶！ 他猛地侧首，目光看向沉睡的妹妹。 幽暗光线下，他死死锁定洛汐后颈——原本被暂时压制的暗色印记，边缘平整，色泽沉凝，比他自己压制时还要稳固。 悬到嗓子眼的心重重落回原处，冷汗却在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我......”洛川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躺了多久” “两天两夜......”拾柒抬爪，对着不存在的空气表盘煞有介事地瞄了一眼，“月升月落正好两轮。” 他的目光扫过洛汐那张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写满倦意和不安的小脸，声音里难得地掺入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心疼：“这小丫头，就死心眼地钉在这儿。怎么劝都不肯走。水也不怎么喝，东西也不怎么吃，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眼皮都快拿火柴棍撑着了，也得盯着你胸口有起伏才肯稍微眯一会儿......唉......” 尾音低了下去，带着股无处着力的叹息：“你说她傻不傻要你真一睡不起了，她怕是要把自己熬成干尸，陪你烂在这里。” 病房陷入死寂，唯有空调送风的恒定嗡鸣，以及洛汐均匀却微弱的呼吸声，交织在冰冷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