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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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障破碎的巨响和两名队员瞬间被拖走的惨状，像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浇灭了楼内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粗壮的暗紫色触手缩回破洞，外面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湿漉漉的，夹杂着骨骼被碾碎的脆响。 短暂的、令人心脏停跳的死寂之后，是更剧烈的恐慌爆发。幸存者们挤作一团，尖叫卡在喉咙里，化作压抑的、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操！”王强低吼一声，脸上肌肉抽搐。他不是没见过死亡，但这种近乎戏耍般的虐杀，依旧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他死死攥着异能枪，目光扫过破洞外那片蠕动的黑暗，最终狠狠压下立刻反击的冲动——那无异于自杀。更何况外面的怪物根本杀不死，盲目反击只会浪费体力。 他猛地抬起手，用手背狠狠砸在旁边那名刚刚目睹队友被拖走、正望着破洞发抖的二队队员头上。 “是叫周正对吧！给我他妈的回神！”王强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想把那玩意儿整个引进来吗！封住缺口！用你的土墙！现在！只需要堵住，争取时间！” 那个叫周正的队员一个激灵，连滚带爬扑到破洞旁，双手按在冰冷粗糙的墙体断面上，土黄色的光芒自他掌心涌出，艰难地没入水泥和砖块。 墙体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碎砖和尘土簌簌落下，破洞边缘开始缓慢地向内挤压、合拢。但他脸色惨白，异能的光芒也远不如之前稳定，显然消耗巨大且心神受创。 洛川站在原地，再次尝试凝聚体内的异能，意念沉入黑暗，试图勾动那丝熟悉的寒意，可回应他的只有身体的虚弱和肋下的刺痛，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被彻底抽空后的沉寂。 他试着回忆母亲当年在魔域中挥剑的姿态，试图唤起哪怕一丝共鸣，但体内依旧死寂，仿佛那力量从未真正属于他。 “洛川！”王强眼神扫过洛川，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空握的拳头，心中那点关于“异常”的怀疑被眼前的危机暂时压下，“别发呆了！节省体力，跟上队伍！ 先想办法别让外面那些东西把我们当点心啃了！” 他转向拾柒。银白的巨虎伏在洛汐旁边，气息沉重，幽蓝竖瞳紧盯着被不断攻击的冰壁。 这头强大的契约兽刚醒，才一天就经历连番恶战，就算是a级，体力消耗也已然逼近极限。 “大猫！”王强喊道，语气带着生硬的尊重，“这栋楼还能撑多久” 拾柒头颅微转，竖瞳瞥了一眼王强，喉咙里发出沉闷呼噜：“撑不了太久。外面的东西......很多，越来越躁动。这冰，挡不住下一波像刚才那样的冲击。” 他的声音直接在王强和洛川脑中响起，比之前更加微弱，“它们的恢复力......超乎寻常。我的力量消耗太快，冻结效果也在减弱。” 王强脸色铁青。他快速扫视这间昏暗破败的一楼大厅。幸存者还有十几人，大多带伤，眼神涣散，指望他们战斗是不可能的。 他的手下，算上他自己和瘦猴，只剩三个，而且异能和体力消耗严重。洛川邪门但自己懵着，还要护着他那昏迷的妹妹。那头老虎是强援，但已不在状态。 就在这时，瘦猴盯着屏幕，突然嘶声叫道：“队长！有信号！东边！东边有动静！” 王强猛地凑过去。黯淡的屏幕上，一个方位正密集闪烁着大量微弱的光点，探测器边缘的数字剧烈跳动着——超过一百个生命信号标志！ “这么多”王强瞳孔一缩，呼吸陡然粗重。超过一百个生命信号聚集在一处，这绝不寻常！ 在这见鬼的地方，要么是大型幸存者据点拼死抵抗，要么......就是某种诱饵或陷阱，甚至可能是......但无论如何，这都比困在这即将破碎的冰棺材里强！留在这里，只有被源源不断、杀不死的怪物耗死这一条路！ 赌了！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凶光：“不能待在这里等死！这破楼马上就要塌了！我们必须冲出去，去东边！那边有大量幸存者信号，可能是避难所！” “冲出去外面全是那些鬼东西！而且根本打不死！”周正声音发颤，封堵缺口的土墙光芒都在摇曳。 “那就打退它们！打残它们！延缓它们！留在这里就是等它们拆了房子把我们全埋了！去东边还有活路！”王强厉声吼道，目光扫过惊恐的人群，“听着！我们不是救援队。想活，就跟上；跟不上，就别怪我们没回头。能战斗的，跟紧我们！我们会尽量用火力开路，打退阻挡的怪物！老弱......自己找地方藏好！能不能活下来，看你们自己的命！” 他的话很现实，在这种环境下，带着所有累赘突围等于全员送死。 这话如同冷水泼入油锅，瞬间引爆绝望的哭喊。 “不要！别丢下我们！” 王强根本不理睬，他一把揪过周正：“振作点！想给她们报仇就给我拿起枪！你的土墙别维持了，留着体力断后的时候阻碍追兵！瘦猴，盯着探测器，有情况立刻喊！” 他又看向洛川和拾柒：“小子，你和你这......伙伴，护住两翼和后方！尤其是侧面和后面扑上来的！用一切手段延缓它们！别让它们把队伍冲散了！” 洛川深吸一口气，将混乱思绪强行压下。他看了一眼地上昏睡的洛汐，弯腰再次将她小心背起，用破外套袖子在胸前打了个死结。然后，他捡起了地上一把那两个女队员丢下的异能枪，又顺手从废墟里抄起一根扭曲但沉重的钢筋，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定，尽管他知道自己无法驱动它。 “拾柒”他看向巨虎。 拾柒低吼一声，庞大身躯有些摇晃地站起，银白毛发沾染大量污秽，显得灰暗。 他甩了甩头，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到洛川身侧，“跟紧我，小子。” 低沉的声音在洛川脑中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我会尽力扫清障碍，但......我的力量快见底了。为了吞掉你身上的那东西，消耗太大了。” 王强见安排已定，走到被拾柒的寒冰勉强封住、但依旧脆弱的单元门前，深吸一口充满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 “听着！我喊三二一，大猫撤掉门上的冰！我们冲出去！朝着东边！火力优先击退正前方和威胁最大的目标！打腿！打关节！让它们慢下来！别回头！别掉队！走！” “三！”队员们握紧了枪，幸存者们屏住呼吸。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最后一丝疯狂的气息。 “二！”洛川将异能枪和钢筋都握紧，内心却一片茫然。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王强的指挥和拾柒的庇护上。 “一！走！” 拾柒低吼，门上的冰层瞬间碎裂剥落。 王强一脚踹开扭曲变形的老旧金属门板！ 门外，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扭曲蠕动的身影。嘶吼声、爬行声、翅膀扇动声瞬间放大无数倍，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门外正是小区内部的道路，两侧是破败的居民楼，断成两截的自行车、散落的垃圾和建筑物的碎片堵塞了部分道路。魔物的数量远比想象的更多，它们从各个废墟角落涌出，填满了视野。 “开火！打退它们！”王强咆哮，手中异能枪喷吐炽白光束，精准地轰在一头形似腐烂犬类的魔物前肢关节上。 那怪物嚎叫一声，扑击动作瞬间变形歪倒，虽然伤口处肉芽疯狂蠕动试图修复，但暂时失去了威胁。 周正也奋力射击，能量光束大多瞄准魔物的移动部位，虽然无法致命，但成功地延缓了正面的冲击势头，清出了一小片可以通行的区域。 瘦猴则不断点射试图从侧面残骸上扑下来的飞行类小魔物，将它们凌空打落。 “冲！”王强大手一挥，率先冲出。 幸存者中几个还有胆气的男人吼叫着跟上，有的拿钢筋，有的捡石头，甚至有人抓着一根从旧家具上拆下来的金属管。 洛川背着洛汐，紧跟在突击小组侧后方。拾柒在他另一边，庞大身躯是移动的屏障，利爪挥扫，将扑上来的低阶魔物拍飞撕碎，但那些被撕开的伤口往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有些碎块在地上蠕动着想重新聚合。 拾柒只能不断攻击，用巨力将它们彻底击散、踢飞，尽可能延缓它们重组的时间。他的动作明显不如之前迅猛，喘息声沉重得吓人。每一次挥爪，都似乎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力气。 队伍如同受伤的蜈蚣，在破碎的小区内部道路和楼房间的空地废墟间艰难前行。不断有魔物从两侧的破窗、断墙后扑出，又被拾柒和王强等人勉强击退、打残或引开。 惨叫声和枪声、异能爆裂声不绝于耳。每一次“击杀”都只是暂时的，倒下的魔物很快又会在后方重组，继续加入追击，仿佛永无止境。 洛川努力跟着队伍，肋下疼痛因奔跑而加剧，他咬牙强忍。体内的异能毫无反应，他试着用钢筋猛砸一个从侧面扑来、下半身像融化蜡像般的畸变体，将其砸得一个趔趄，为旁边的周正争取了补枪打断它手臂的机会。而他手中的异能枪始终沉默着，像个无用的铁块。 王强回头瞥了一眼，看着慢慢吞吞且不断被攻击的人群，眉头紧锁，“妈的！跟紧！别掉队！周正，用你的异能，弄塌后面那段路，延缓追兵！瘦猴，报告情况！” “正前方压力大！左右两侧也有！数量太多了！根本清不完！”瘦猴的声音在奔跑中断断续续，带着惊恐。 队伍艰难移动，不断有人掉队，惨叫声很快被魔物嘶吼淹没。无人敢停。 他们冲过一个小区的小型绿化广场，这里的焦黑树木倒插在地上，四周堆满瓦砾。一只体型硕大、形似蜈蚣、节肢却如人臂的魔物猛地从坍塌的假山下钻出，扑向队伍。 惊呼声中，王强和另一队员调转枪口，数道能量光束精准地轰在它最前面的几对节肢上，试图破坏其平衡。 那魔物嘶叫着速度一缓，但依旧冲来。 拾柒低吼侧身撞去，用庞大身躯硬生生将其撞偏，利爪在对方体侧划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和深深的伤口，但那些伤口几乎在利爪离开的瞬间就开始收缩愈合。 那魔物翻滚着发出尖锐嘶鸣，无数只人手般的节肢疯狂舞动。 “别缠斗！快走！”王强大吼，同时集中火力再次轰击其头部复眼区域，虽然无法杀死，但成功的让它动作再次迟滞。 队伍趁机加速冲过。洛川最后回头瞥一眼，看到那怪物挣扎想追，却被更多从废墟冒出的、行动稍缓的魔物隐隐阻碍了路线。他胃里翻腾，猛转回头加快脚步。 周围建筑残骸逐渐低矮，他们冲出了居民楼密集区域，进入一片相对开阔的小区边缘地带，这里似乎曾是一个活动广场。地面破碎不堪，裸露地基和断裂管道纠缠。 “就在前面！信号很强！”瘦猴声音带着急促的希望，指着雷达屏幕上密集闪烁的光点，“不到两百米！” 众人精神一振，奋力向前跑去。绕过一堵彻底倒塌的小区围墙，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然后，所有人脚步猛地顿住，呼吸几乎停止。 那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陨石撞击过的凹坑。坑内及周围，密密麻麻，堆满了难以计数的残骸。 有魔物扭曲断裂的肢体，甲壳破碎，触手干瘪；但更多......是人的。破碎衣物粘黏在无法辨认的肉块上，凝固血液将土地染成深褐，断裂骨骼支棱着，保持生命最后时刻挣扎或逃跑的姿态。 一些残骸上还残留着微弱的异能波动和焦痕，显示这里经历过极其惨烈的抵抗。 许多尸块呈现出被反复撕裂、又似乎试图聚合的诡异状态，与之前那些杀不死的魔物特征极其相似，仿佛这些人也经历了某种可怕的畸变过程，并在此地被最终“解决”。 浓烈的、无法形容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这里连风都被掐断了喉咙，只剩下凝固的血腥在齿缝里发酵。 这里显然经历过一场远比他们刚才遭遇更加惨烈的战斗，而且......没有活人。 雷达屏幕上那密集光点，此刻无比讽刺地依旧在闪烁。 希望瞬间破灭，转化为更深绝望和寒意。 就在这片尸山血海的中央，在那堆积最高的残骸之上，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身形挺拔，穿着一身残破不堪、沾染大片深色污渍的月白色衣物，式样依稀能看出些过去的讲究。长发凌乱披散，发梢却诡异地无风自动。 她（从身形判断似乎是女性）微微低着头，仿佛在审视脚下死亡。 一只手中，似乎斜握着一柄......扭曲的、布满裂纹的、隐约残留着些许冰晶状结构的......长条状物体，像是一把彻底损毁变形的武器。 洛川看着她手中那柄扭曲的武器，在血光下反射出一丝冰晶的残芒，像是......曾经见过......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连魔物嘶吼声到了这片区域都仿佛被吞噬，只剩下无形的、沉重的压力，压在每个人心头。 王强猛地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枪口下意识对准那个背影，手指紧贴扳机，呼吸粗重。 他身后的队员们也迅速寻找掩体，紧张地瞄准那个诡异的身影。 幸存的平民则惊恐地缩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操......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低声咒骂，不确定那究竟是幸存者，还是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眼前的景象和那个身影散发出的诡异气息，让他刚刚燃起的突围决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们千辛万苦冲到这里，看到的却是更大的绝望和更深的谜团。 那身影一动不动，仿佛本身就是这尸堆的一部分，与这片死亡的静默彻底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