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便利店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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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狼藉。 半塌的二楼结构如同丑陋的伤疤裸露在外，扭曲的钢筋和碎裂的混凝土块犬牙交错，勉强支撑着没有完全压下来。 灰尘如浓雾般弥漫在空气中，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货架东倒西歪，像被人为的用手掌胡乱扫过。 各种商品散落一地，包装袋破裂，膨化食品被踩碎成五颜六色的碎屑，罐头滚得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和粘稠的、早已干涸或未干的液体混杂在一起，踩上去发出令人不快的粘腻声响。 冷柜停止了工作，玻璃门上凝结的水珠早已蒸发，里面残留的几盒酸奶和牛奶早已变质膨胀，散发酸臭。 唯一的光源来自那道撕裂天空的裂隙投下的暗红光芒，透过沾满污渍的玻璃门和窗户，将店内的一切都蒙上一层不祥的血色滤镜，阴影在角落扭曲蠕动，仿佛潜藏着什么东西。 “汐汐，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洛川压低了声音，目光快速而仔细地扫描着相对完好的店内空间。 他的视线掠过每一个倒下的货架后方，审视着那片通往后方仓库的、被更深阴影吞噬的门洞，耳朵则极力过滤着远处持续的爆炸和嘶吼，捕捉着任何近在咫尺的异响。 洛汐靠在一个倾倒的货架旁，小脸苍白，呼吸急促，摇了摇头，声音细弱带着哭腔：“哥哥......走不动了，好累，脚好疼......” 她抬起一只脚，鞋子不知何时跑丢了，袜子破了个洞，露出磨红的脚趾，细小的伤口渗着血珠，混着污黑的泥灰。 看着妹妹这副模样，洛川心脏一阵抽紧。 但他自己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体内空荡得厉害，每一次肌肉收缩都伴随着酸涩的撕裂感，肋下依旧隐隐作痛，那份从魔域中带出的酸痛感丝毫没有褪去。 魔域中的死斗，尤其是最后那股陌生力量的爆发与抽离，几乎将他所有的体力和精神都榨取得一干二净。 “就先在这里面休息一下吧，我也需要恢复一下。”洛川做出了当前最理智的决定。 这里虽然破败，但至少四面有墙，比起暴露在开阔的废墟中要稍微安全一点。 而且他也需要点时间，哪怕只有几分钟，来理清混乱的思绪和恢复一点可怜的体力。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弓着身子，透过布满裂痕和污渍的玻璃门向外望去。 血色天幕低垂，街道依旧是一幅活生生的地狱绘卷。爆炸的火光时而撕破昏暗，哭喊声、撞击声和魔物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交织成一片永不间断的绝望背景噪音。 时间......魔域里面的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拼命回忆，却找不到任何可靠的参照物来判断。 战斗、死亡、恐惧、那个诡异的白衣人和交易......所有的一切都扭曲了时间感。 他自然知道，不同魔域与现实的时间流速往往不同，有时里面度过数日，外面才过去一秒，有时里面只是片刻，外面已是沧海桑田。 但无论哪种情况，眼前的结果都同样糟糕。 江城，这座他们逃离帝都后居住了两年的容身之所，显然已经失去所有秩序，彻底陷入了魔物的狂潮。 魔管局没有出现，军队没有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已经放弃了江城 不......不对。上次魔域危机爆发之后，自己听史莫说过，那个魔管局的陈队长，在那一次危机中，坚持守城。 江城还有这么多平民没有离开，以陈队长之前的所作所为应该也不会离开。 可陈成诚队长和他那些装备精良的队员呢是全军覆没了还是被这场远超预期的灾难彻底拖住、甚至击溃了 头顶那道巨大的裂隙在找到出口之后，依旧如同世界的一道溃烂伤疤，冰冷地高悬着，没有丝毫要闭合的迹象。 “哥哥......”洛汐微弱的声音将他从冰冷的思绪中拉回，“我们......还能出去吗” 洛川转过身，看到妹妹那双盛满了恐惧、疲惫却又全然地依赖着他的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满是尘埃与腐败气息的空气，用力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胸腔中翻涌的无力和恐慌。 不能垮！绝对不能！ 他走到洛汐身边，弯下腰，声音尽量放得平稳：“能，哥哥一定带你出去。” 他伸出手，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想像在魔域中最艰难的那段路那样将她背起来，“来，我背你。” 洛汐却摇了摇头，小手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虽然虚弱却带着一丝坚持：“哥哥，你不要紧吗你看起来比我还累......不行的话，我真的......我能自己走的......” 她咬着下唇，试图依靠旁边的货架自己站起来，但脚底伤口刚一触地就让她猛地缩回脚，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 洛川连忙一把扶住她。虽然洛汐只比他小三岁，但体重很轻。可即便是这样，以他现在的状态，背着她长途跋涉穿越已成魔窟的江城，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很担心妹妹的身体和精神是否能承受接下来的逃亡。魔域里的魔物显然已经冲了出来，遍布城市，没有计划，没有体力，他们根本离不开这里。 他的目光焦急地扫过满地狼藉，大脑飞速运转。忽然，他的视线停在了一辆侧翻在地的金属购物手推车上。 “有了！” 他快步走过去，用力将沉重的手推车扶正。车轮似乎有些变形，推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但立刻被远处一声爆炸的轰鸣彻底盖过。 “汐汐，坐进来。”洛川将推车推到妹妹面前，虽然这看起来很狼狈，但至少能节省她宝贵的体力，也能让他空出双手应对可能的危险。 洛汐看着推车，愣了一下，但没有犹豫，乖巧地在他的帮助下，蜷缩着坐进了推车篮里。 她很小只，坐在里面甚至还有一点空间。 就在这时，就在洛川刚刚直起腰，手掌还搭在冰冷的推车金属扶手上，正准备观察一下从哪个方向尝试离开时—— 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明显金属质感和一丝若有若无铁锈味的圆筒状物体，毫无预兆地、重重地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那突兀而冰冷的触感瞬间冻结了洛川全身的血液。所有疲惫和杂念被一股极其冰冷的警醒彻底驱散。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却又在千分之一秒内强行抑制住一切本能的反抗冲动，僵硬地停在原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刻意压低的、嘶哑而紧绷的年轻男声，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和一种虚张声势的威胁，在他脑后极近的距离响起： “别动！别回头！不然......不然我开枪了！” 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甚至可能和他相仿，但那声音里的颤抖和恐惧，以及那死死抵在他要害上的硬物，却是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