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为什么要回去呢？现实这么残酷?何不就此沉沦于幻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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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里的尘埃在斜光中凝固，如同被松脂封存的远古飞虫。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速，只有心跳在胸腔里敲打着失常的节拍。 “你说对吧亲爱的?” 那个声音，用着夜溪的嗓音，却编织出甜腻如毒蜜的旋律。 每一个尾音都像冰冷的蛛丝，缠绕上洛川的四肢百骸。 洛川向后踉跄，脊背撞上剥落的墙皮。 裤袋里，那枚本应碎裂的玉佩灼热得烫人，一丝几乎被幻觉淹没的女声叹息着“假的”，像一根针，刺入他几近沉沦的意识。 “你......不是她。你......究竟是谁”他的声音粗粝，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沙哑。 体内那股深沉的黑暗，在进入幻境后曾诡异地平静片刻，此刻却因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再次沸腾，在经络里冲撞奔突。 “夜溪”微微偏头，银发如冰瀑倾泻。 但就在这一刹那，洛川清晰地看见，她冰蓝色的右眼瞳孔深处，倏地闪过一帧极细微的乱码。 异常转瞬即逝。她的笑容完美无瑕。 “哦为什么这么说呢是我不够像吗”她的唇角弯起，“还是说......你更眷恋那个总是垂着眼睫、瑟瑟发抖的残次品真是奇怪的偏好......跟他们一样，奇怪到令人作呕呢?” “闭嘴！”洛川低吼。 浓稠的黑暗从他抵着墙面的指缝间渗漏。那力量暴戾陌生，带着吞噬一切光明的死寂气息。 “哎呀呀，真的生气了呢?”“夜溪”却像是欣赏着一出绝妙的戏剧，“看啊，这力量......它不属于你，对吗” “像一头囚禁在笼中的凶兽，每一次嘶吼都震得你魂魄欲裂。在外面，你连触碰它都战战兢兢，每一次驱使都是在燃烧自己，不是吗?” 她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她移动时，投在墙上的影子，与她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同步——影子抬手的动作，比实体慢了千分之一拍，像一个卡顿的影像。 又是瞬间的异常，无法证实，却在洛川心中凿开更深的寒意。 “而在这里，”她舒展双臂，画室的色彩都似乎随之明亮了几分，“你是胜利者，史莫没有受伤，洛汐没有诅咒。” “甚至......‘夜溪’也会对你微笑，会靠近你，会......渴望你的温暖。?” 温暖 洛川心脏一抽。 她冰蓝色的眼瞳深处，那抹好奇化为了赤裸的嘲弄：“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回到那个不断从你生命里夺走、剥夺、夺噬的‘现实’?” 每一个“夺”字，都像一把冰锥，凿开他记忆的冻土。 ——暗红天幕下，母亲染血的侧脸......他们活下来的代价，是永远失去了那个怀抱。 “承认吧，洛川。”她的声音愈发缥缈，钻入骨髓，“现实给予你什么它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你是何等的渺小，何等的无能。?” ——帝都书房，父亲背光而立的冷漠......他们不是弃子，又是什么 “但在这里，万物皆可重塑。你可以是英雄，是被仰望的强者。?” ——洛汐身上狰狞的漆黑纹路......他这可怜的哥哥，连自己的妹妹都无力庇护。 “毕竟，十六岁......凭什么要背负那些肮脏的、血淋淋的重担呢?” ——医院长廊，史母那记用尽全力的耳光，和紧闭的手术室门......那是他可能永远无法偿还的债。 画面汹涌而至，带着尖锐的棱角。 绝望、愧疚、暴怒、无力......这些情绪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撕碎。 黑暗在他周身失控地翻涌。他的呼吸粗重，眼眶灼热。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压垮。 十六岁，他确实累了，累到想就此闭上眼睛。 她的声音越来越近，冰冷的气息带着异香：“现实那么残酷，? 充满了失去和永别......而这里，只有得到和圆满。?” “留下来吧......?” “沉沦吧......?” 洛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甜美的低语如同最温暖的潮水，试图淹没他最后的清醒。 是啊......为什么非要回去 就在他意识松懈，准备放弃抵抗的刹那——他体内那股沉寂片刻的黑暗力量，却像是被这“屈服”的念头彻底激怒了。 它源于最真实、最残酷的失去与绝望，与这粉饰太平的完美幻境天生相克。 它不要这虚假的抚慰，它渴望的，是真实的痛苦、真实的毁灭，哪怕是连同宿主一起焚尽。 幻境的蛊惑成了最后的催化剂。 洛川并非选择者，他意识的溃散，反而为体内的“怪物”解开了最后的枷锁。 那股黑暗能量爆发出纯粹的、原始的恶意，不再是围绕他的触须，而是化作无数道粘稠的、咆哮的黑色流火，以他为中心，反向吞噬这片它视为“污秽”的虚假安宁！ 首先被触及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夜溪”。 那漆黑的流火如同拥有生命的贪婪藤蔓，瞬间缠绕上她的脚踝，然后疯狂向上蔓延—— “夜溪”脸上那绽放的、妖异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凝固。 她似乎微微怔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那迅速吞噬自己“存在”的黑色火焰。 然后，她再次抬起头，看向洛川，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甚至更加“温柔”。 她红唇轻启： “何不就此......”? 但声音骤然变了调。 声线依旧是夜溪的，旋律却开始扭曲、走音，像一张被划花的老唱片，卡在一个诡异的音节上，不断重复、颤抖、拉出刺耳的电子杂音： “沉......沦......呐......呐......呐......滋啦......”? 她的身体在黑色流火中迅速变得透明、虚化。 但她那张带着扭曲笑容的脸，却仿佛被定格般，清晰地悬于即将溃散的火焰之上，用走调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线，执着地哼唱着破碎的旋律： “现......实......残酷......?......滋......留下......吧......?” 洛川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他不是选择者，他是祭品。 当他选择放弃挣扎、投向幻境的怀抱时，他体内那不受控制的、真正的“怪物”，却替他做出了另一个更残酷的选择。 幻境在崩塌。脚下的地板变得透明，露出其下翻滚的、无声咆哮的数据乱流。 墙壁剥落，后面是无穷无尽的、冰冷的0和1组成的数字深渊。 而他，正向下坠落。 头顶上方，是“夜溪”那张在黑色流火中即将彻底消散、却依旧带着诡异微笑哼唱的脸。 “为......什......么......要......回......去......呢......”? 这是幻境崩溃前，最后传入他耳中的、支离破碎的残响。 黑暗，彻底吞没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