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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似乎早料到她有此反应，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便轻飘飘地后移半尺，恰到好处地让那沉重的锤头擦着衣襟掠过。他无奈地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停停停！我说小媛姑娘，”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一种面对顽皮孩童般的头疼，“动不动就抡锤子，你就不能学着淑女一点吗稍微温柔些，说话细声细气些” 他摇着头，唉声叹气，仿佛痛心疾首：“唉，真是世风日下，这么小年纪，脾气就这么凶暴，以后可怎么得了哦……” “我小！我哪里小了！”绮里小媛果然被这句话彻底点燃，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小猫，锤子都忘了挥，跳着脚吼道，“我告诉你！我已经九岁啦！不是三岁小孩了！” 阿默闻言，微微偏头，那双无神的白瞳“凝视”着她气鼓鼓的小脸。片刻沉默后，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沉淀着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他极轻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地低语了一句： “九岁……呵，我这零头，都比你岁数大呢。” 他的声音太轻，瞬间就被驭界枢高空的猎猎风声和云海翻涌的呜咽所吞没。绮里小媛只看到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听清内容，不由得更恼：“你嘀咕什么呢！” 阿默立刻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夸你长得高呢！行了行了，赶紧调方向往南，找草药救你大姐要紧。再耽搁下去，我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儿哦” 最后一句成功拿捏住了绮里小媛的软肋。她狠狠瞪了阿默一眼，又担忧地看了看昏迷的葛清霏，最终不甘心地重重一跺脚，朝着平台控制中枢的方向跑去，嘴里还不忘嚷嚷：“要是救不了大姐，我管你是谁，一定用锤子把你砸成饼饼！听见没有！” 阿默听着她渐远的脚步声和威胁，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望”向云海之下广袤的南方大地，白瞳之中，思绪仿佛已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绮里小媛气鼓鼓地操控着驭界枢转向南方，平台在云层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远处的景安城灯火渐渐被抛在身后。云海之下，大地山川的轮廓在暮色中变得朦胧。 阿默静立平台边缘，任凭强风吹拂着他的衣袂和发丝。他那双无法视物的白瞳，却仿佛能穿透层层云雾，精准地“凝视”着某个遥远的方向。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怅然从他唇角滑过。 “喂！瞎眼的！”小媛安排好航向，又噔噔噔跑回来，依旧没好气，“你说的那什么草，长什么样在哪儿要是找不到，看我不……” 她话没说完，就见阿默忽然蹲下身，用手指在冰冷的平台甲板上快速勾勒起来。他的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指尖能看见一般。寥寥数笔，一株形态奇特的植物便跃然“板”上——叶片如蝶翼，茎秆泛着淡淡的紫色光晕，根须盘结，散发着一种古老的气息。 “紫蕴玄草，喜阴湿，常伴生于千年古木之根，受地脉灵气滋养。其叶凝露，色紫，味甘涩，嗅之有淡香，如兰似麝。”阿默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据此往南三千里，有一片被瘴气笼罩的古老雨林，林中有泽，泽中有岛，岛上便有此物。” 绮里小媛看得有些发愣，下意识道：“你……你不是瞎了吗画得这么清楚连地方都知道得这么细” 阿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神秘：“眼睛看不见，不代表心里不清楚。有些路，走得多了，闭着眼也能到。”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悠远，“有些东西……失去得久了，反而记得更深刻。” 驭界枢的速度极快，下方的景物飞速流逝。夜色逐渐深沉，星辰缀满天幕。葛清霏在椅榻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眉头再次蹙起，似乎即便在昏迷中也承受着痛苦。 小媛立刻扑过去，握住她的手：“大姐！” 阿默也转过身，侧耳倾听片刻，轻声道：“她的伤势只是暂时被我的力量稳住，并未痊愈。脏腑的震荡和神经的损伤，仍需草药之力慢慢调和。”他走到葛清霏身边，再次伸出手指，指尖溢出微弱的银光，轻轻点在她的太阳穴上。银光渗入，葛清霏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呼吸也稍稍平稳。 小媛看着这一幕，咬了咬嘴唇，第一次用稍微缓和一点的语气问阿默：“你……你刚才用的那个力量，好像很厉害……为什么不能直接治好大姐” 阿默沉默了一下，收回手指。云端的星光落在他苍白的瞳孔里，映不出丝毫光彩。 “有些规则，无法打破。”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能做的，只是尽力在规则之内，找到一条路而已。”就像在龙潭……那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突然，驭界枢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壁垒，平台边缘流光闪烁的结界发出刺耳的嗡鸣！ “怎么回事！”小媛惊呼，迅速扑向控制中枢查看。 只见前方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弥漫开大片诡异的紫黑色瘴气，瘴气浓稠如墨，翻滚间竟隐隐有扭曲的面孔浮现，阻挡了去路。瘴气之中，传来阵阵令人心悸的嘶吼声。 “是南疆的毒瘴！还有瘴妖！”小媛脸色一变，操控驭界枢试图拔高绕过，“可恶，怎么偏偏撞上这个！” 阿默“望”着那片瘴气，眉头微皱：“这瘴气……不像是自然形成，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而来，或者……是被驱使的。” 他的话音未落，几只由浓稠瘴气和怨念凝聚而成的、形貌丑陋的瘴妖，已然嘶吼着扑上了驭界枢的结界，利爪撕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结界光华闪烁，明显承受着压力。 “保护好你大姐！”阿默沉声道，虽然目不能视，他却精准地面向瘴妖扑来的方向。 绮里小媛已经抡起了她的重锤，娇小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战意：“用你说！看我把这些脏东西全都锤散！” 她正要冲上去，却被阿默抬手拦住。 “别急。”阿默语气平静，他缓缓从袖中摸出了一件事物——那似乎是一枚古老的符咒，材质非玉非石，上面刻着繁复的、已经模糊不清的纹路，隐隐散发出一种中正平和、却极具威慑力的气息。 “净！”他低喝一声，将那枚符咒向前抛出。 符咒并无光华万丈，只是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驭界枢的结界之中。下一刻，整个结界微微一震，表面流淌的光芒骤然变得清澈而纯粹，仿佛被圣水洗涤过一般。 那些正在疯狂攻击结界的瘴妖一触碰到这变得纯净的光芒，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蒸发，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在空中。前方的浓稠瘴气也被这净化之力逼退，翻滚着让开了一条通道。 小媛举着锤子，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 阿默抬手，那枚变得黯淡无光的符咒飞回他掌心，裂纹似乎更多了些。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回袖中。 “一点小把戏。”他淡淡说道，仿佛只是拍掉了一点灰尘，“对付这些污秽之物，有时候比蛮力好用。” 绮里小媛看着阿默，眼神彻底变了。这个瞎眼的、来历不明的男人，手段层出不穷，高深莫测。她张了张嘴，第一次用带着点探究和不确定的语气小声问： “你……你到底是谁啊你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她指的不仅是符咒，还有他之前展现的治疗能力、对草药的了解、以及这匪夷所思的登场方式。 云海之上，星河之下，盲眼的旅人转过身，面对着小女孩纯粹的疑问，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复杂的笑容。 “一个……碰巧闻到酒香，又或许……是碰巧还记得一些往事的路人而已。”他顿了顿，轻声道，“快到了，准备下去采药吧。救你大姐要紧。” 他将她的问题，再次轻轻搁置一旁，将目光投向了那片逐渐清晰的、被瘴气环绕的古老雨林。秘密如同前方的迷雾，似乎才刚刚揭开一角。而他们的旅程，也显然不会只是一次简单的采药之行。 驭界枢缓缓下降，穿透稀薄的云层，下方那片被瘴气笼罩的古老雨林逐渐显露出它狰狞而神秘的全貌。 参天古木盘根错节，藤蔓如巨蟒垂落，浓稠的紫黑色瘴气在林间翻滚，即使在高空，也能隐约听到其中传来的怪异嘶鸣和窸窣声响。 阿默“望”着下方，白瞳中映不出景象，却微微蹙起了眉。 “瘴气比想象中更浓，而且……有东西在底下守着。”他侧耳，仿佛在倾听风带来的讯息，“驭界枢目标太大，不宜直接降落。得有人下去采药。” “我去！”绮里小媛立刻自告奋勇，拍了拍腰间重锤，“什么妖魔鬼怪，我一锤子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