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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外界最后一丝光亮彻底隔绝。 镜面上的血字“欢迎回家”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活物般,在幽闭的空间里散发着微弱而粘稠的红光。 陈三皮没有动。 他像一尊浇铸在原地的铁像,连呼吸都沉寂下去。 他只是凝视着自己微微发烫的右手掌心,那枚由流星碎片烙下的血色纹路,此刻正以一种与心跳截然不同的频率,轻微搏动着。 一下,又一下。 仿佛在与镜中那个诡异的世界,进行着某种无声的共鸣。 他忽然抬起手,没有丝毫犹豫,将滚烫的掌心猛地按在了冰冷刺骨的镜面上。 没有预想中的阻力,也并非穿透。 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以他的掌心为中心,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镜面倒影中的那个“陈三皮”,和他做着完全一致的动作。 但,就在他的手掌与镜面接触的刹那,倒影中的“他”,嘴角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幅度,向上扬起。 那是一个无声的、充满讥诮与玩味的笑容。 倒影的嘴唇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陈三皮却清晰地“读”懂了那句唇语。 ——你跑不掉的。 一股寒意从接触点炸开,瞬间贯穿四肢百骸。 陈三皮瞳孔骤缩,闪电般收回手。 镜面上的涟漪刹那间平复,倒影中的那个人,也恢复了与他同步的、冷峻的面无表情。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因极度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外卖系统没有任何提示。 幽冥食录也没有任何异动。 但他心中已然掀起滔天骇浪。 一个冰冷而恐怖的认知,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这面镜子,或者说,这个电梯所连接的诡异空间,根本不是什么通道。 它是一个“容器”。 而自己,连同这枚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神器碎片,都只是被某种无法揣度的存在,圈养在这座城市里的……实验品。 “叮——” 电梯抵达地下一层,门缓缓开启。 陈三皮一步跨出,头也不回地冲向楼梯。 他必须立刻确认一件事。 深夜的医院走廊比他来时更显死寂,头顶的声控灯仿佛彻底坏死,任凭他脚步匆匆,也吝于给予一丝光亮。 只有远处护士站监控屏幕上跳跃的雪花,发出永恒而单调的“沙沙”声,像是在为这片死寂吟唱着催眠曲。 他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冲向三楼尽头。 307病房的门虚掩着。他心中一紧,猛地推开。 空的。 病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输液架孤零零地立在一旁,床头柜上母亲用惯了的水杯也不见了踪影。 那颗刚刚被镜中倒影冻结的心,在这一刻猛地沉入无底深渊。 “你……你怎么又来了” 护士小周推着一辆空药车,正准备从隔壁病房出来,看到去而复返的陈三皮,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一丝不耐烦。 “我妈呢”陈三皮的声音沙哑干涩。 “你妈”小周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哦,她早上被转去楼上的特护病房了。说是病情突然恶化,需要二十四小时监护。院里专家还特意来会诊了,神神秘秘的。” 陈三皮死死盯着她:“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啊,”小周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凌晨一点十三分,送上去的。你……” 她的话没说完,陈三皮已经转身冲向了走廊另一头。 凌晨一点十三分。 又是这个时间! 他路过病房自带的洗手间,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过门边的镜子。 镜面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三个歪歪斜斜、如同孩童用手指划出的字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她在我那儿。 是影中童! 陈三皮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他发疯似的冲向通往特护区的楼梯。 然而,刚到楼梯口,就被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拦了下来。 “站住!特护区今晚封锁,任何人不准进入。” “我是病人家属!” “有通知,家属也不行。”保安面无表情,像两堵人墙。 就在他焦灼万分,准备不计后果硬闯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拖把摩擦地面的声音。 王姨推着清洁车,慢悠悠地经过,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嘴唇微动,声音低得像蚊蚋:“别硬闯,那边现在归‘安宁局’的人直接管了。我刚才看见那个姓司空的漂亮姑娘带人过来,一样被挡在外面。” 陈三皮心头一凛。连司空玥都进不去 王姨将他拉到一旁消防栓的阴影下,周围的光线似乎都被这片阴影吞噬了。 “我知道一条老管道,”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当年建这栋楼的时候,留下的检修通道,能从地下锅炉房,一直绕到特护区那面墙的后面。” 她一边说,一边从油腻的工作服口袋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造型古老的铜钥匙,塞进陈三皮冰冷的手心。 “你娘的事……不简单。”王姨看着他,眼神里是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与怜悯,“那天晚上,她撕心裂肺喊你名字的时候,我们这整整一层楼,所有的镜子,都裂了。” 陈三皮攥紧了那把尚带着体温的钥匙,没有问为什么帮自己。 末世里活得太久的人,有时候只是厌倦了永远当一个看客。 地下检修通道里弥漫着铁锈和尘土混合的刺鼻气味。 陈三皮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猫着腰在狭窄的管道中穿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隐约的机器运转声。 他循声找到一处满是蛛网的通风口,小心翼翼地拨开格栅,向内窥探。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宽敞的特护病房内,母亲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但她的四肢,却被无数根纤细的银丝缠绕,银丝的另一端,全部连接着一台造型古旧、布满复杂仪表的机器。 那台机器,赫然便是他在地下档案室那份文件中看到的——《归眠计划》初代实验仪器,“梦境牵引机”! 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正低头调试着仪器上的旋钮,口中念念有词:“……胎体与‘子体’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七,意识同步率持续上升……很好,只要再撑过十二个小时,就能完成‘归位’仪式。” 归位 陈三皮指尖冰冷得像死人。 他们不是在给母亲治病,他们是在把她变成承载某种东西的“接口”!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不成曲调、却异常诡谲的音律,从录音笔中传出,经由通风管道,在病房内幽幽扩散。 正是他在陈家村,从那个老瞎子手里换来的“唤魂调”! 音波荡开的瞬间,那台“梦境牵引机”的仪表盘指针开始疯狂乱颤,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病床上的母亲,呼吸陡然急促,连接她四肢的银丝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 “谁!”那名“医生”惊怒交加地猛然回头。 就是现在! 陈三批用尽全力,一脚踹开锈蚀的通风口格栅,从半空中一跃而下,重重砸在地上。 他顾不上身体的剧痛,一个箭步扑向病床,双手抓住那些冰冷的银丝,猛地向外一扯! “嘶啦——” 银丝应声而断。他一把抱起陷入深度昏迷的母亲,转身就想冲出去。 “找死!” 身后传来破风声和金属碰撞声。 那名“医生”已经摘掉了口罩,露出一张令人作呕的、半边腐烂的脸皮,嘶吼着朝他扑来。 陈三皮头也不回,反手将一小瓶早就备好的符水向后甩去。 “啊——!” 腐烂的脸皮接触到符水,冒起一阵青烟,那“医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踉跄后退。 可也就在这一刻,病房内所有光洁的表面——墙壁上的观察镜、仪器屏幕、甚至地面抛光的地砖,都骤然扭曲起来。 一只只苍白浮肿、毫无血色的手臂,从那些镜面中挣扎着伸出,像闻到血腥味的饿狼,抓向他和怀中的母亲。 千钧一发之际,陈三皮的右掌心,那枚血色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流星碎片的虚影一闪而过,一股无形的炽浪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所有从镜中伸出的鬼手,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缩了回去。 陈三皮抱着母亲,一刻也不敢停留,猛地撞开房门。 走廊尽头,一片漆黑之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影中童,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消防栓上,两条小腿悠闲地晃荡着,对着他露出一个天真而诡异的微笑。 “哥哥,”它的笑声直接在陈三皮的脑海里响起,“你抢走了……本该属于别人的命哦。” 陈三皮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放慢脚步,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母亲抱得更紧。 他穿过那片黑暗,声音冰冷而决绝,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刀。 “那就让他们来拿——看看是谁的命,更硬。”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后整条走廊的灯管,在一连串“噼啪”的爆响中,接连炸裂。 彻底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抱着身体冰凉的母亲,陈三皮消失在城市的暗面。 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绝对安全,绝对安静,能让母亲暂时摆脱所有窥探的地方。 一个……活人不敢轻易踏足,而死者早已安息的,永恒的沉眠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