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爱说媒的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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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敏之离婚后的这几个月，偶尔也会听到单位里一些人的议论声。 毕竟，在这个年代，离婚确实不算常见，尤其是像她这样主动提出离婚的女性，更是少之又少。 那些议论声有时会在她经过时突然停止，有时则是在她背后窃窃私语，内容无非是对她的选择表示不解，或者对她的未来表示担忧。 “唉，敏之条件是好，可如今拖着个女儿，再想找合适的，怕是难喽……” “谁说不是呢，一个人又工作又带孩子，得多辛苦。” 这些话苏敏之都听在耳里，但她从不放在心上。她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也有足够的能力和信心过好自己和女儿的生活。 但是今天，有人竟然主动来给她说媒了。 这还是离婚后的第一次，让苏敏之既感到意外，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说实话，苏敏之的个人条件确实非常好。父亲是部队的首长，母亲是大学教授，而她自己更是能力出众，无论是学历、相貌还是家庭背景，都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 这天午休，办公室里阳光正好，几个女同事照例凑在一起闲聊家常。 孙大姐是科里的老资历，有名的热心肠，最爱张罗家长里短。 她笑着凑到苏敏之办公桌旁，压低了声音，语气神秘又带着几分邀功似的喜悦： “敏之啊，我有个好事体要跟你说，”孙大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家先生一位朋友，人品真是没话说！年纪比你稍长几岁，先前的老婆不幸病逝了，留下个儿子。我左思右想，觉得跟你真是再登对不过！你要不要考虑见一见” 苏敏之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漫上心头——意外、荒谬、又有点哭笑不得。这是离婚以来，头一回有人把媒人做到她面前。 她礼貌地笑着摆摆手：“孙姐，真是谢谢您费心想着我。不过，我目前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只想好好工作，带大念念。” 然而，其他几个女同事却比苏敏之本人更感兴趣，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孙姐，你先生那个朋友在什么单位上班啊”李姐首先发问，“咱们可得把把关，条件差太多可不行。咱们外经贸委是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的好单位，敏之自身条件又这么出挑，哪能随便将就” “就是的呀，”王会计扶了扶眼镜，连连点头，目光里充满了现实的考量，“还有个关键，他那儿子多大了可千万别是调皮捣蛋的年纪，不然敏之过去就要当现成的妈，操心吃力不说，管深了管浅了都不好办，那日子过得才叫累呢！” 说媒的孙大姐显然早就准备好了应对这些问题，她一一耐心地回答着大家的疑问。 “放心好了！人家是第三制药厂的技术骨干，工程师，配咱们敏之，那是绰绰有余！”她语气笃定，随即又补充细节，“儿子今年九岁，上小学三年级了，听说懂事得很，学习成绩也不错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跟你们透个底，以他这样的条件，想找个没结过婚的大姑娘，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人家思想通透，觉得还是找年纪相当、知冷知热、会过日子的人更实在。” 苏敏之听着周遭七嘴八舌的议论，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从心底涌起，让她几乎想蹙起眉头。 孙大姐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的不悦，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媒人”角色里，热情不减地继续推销： “我呀，可是仔细跟人家说了咱们敏之的情况，对方听了挺满意的，直说有机会要见一下。” “敏之你看，这要是真能成，你带着念念，他带着儿子，一儿一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字，这可是天定的缘分！要不，你就抽个空，见一面看看” 其他同事听着孙大姐这番描绘，觉得这条件听着确实还算靠谱，于是也纷纷笑着起哄，试图促成这桩“好事”。 “孙姐，”年轻的小张好奇心最盛，插嘴问道，“您光说条件好，那人长得怎么样啊可得配得上敏之姐才行，敏之姐可是咱们局里公认的一枝花呢！” 孙大姐听到这话，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很快又被更灿烂的笑容掩盖过去： “哎哟，这个嘛……长相嘛，自然是、是没法跟敏之前头那位比的。但是咱们都是过来人，都懂的呀，过日子图的是什么是踏实！是可靠！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人品好、工作稳定、知道疼人，这才是最要紧的！” 苏敏之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尽量温和地跟孙姐说： “孙姐，真的特别感谢您。有这么好的事，您第一个就想到我，这份心意，我记在心里了，真的很感激。” 她先肯定了对方的好意，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呢，我现在的全部心思，就是把手头的工作做好，把念念平安健康地抚养长大。至于去给别人的孩子当后妈这件事……”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清晰地说道，“我就先不考虑了。” 她的话说得很客气，但态度很明确。办公室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大家都能听出她话中的拒绝之意。 孙大姐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显得有点下不来台。 她干笑了两声，还想再努力一下：“敏之啊，你再好好想想嘛！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里里外外有多难，有个男人帮你分担着，日子总能轻松不少。再说，念念年纪还小，她也需要一个爸爸呀，对不对” “是啊敏之，”李秘书也接过话头，语气带着过来人的劝诫，“你现在年轻，模样又好，选择面还宽些。再过几年，可就真不好找了。” 旁边的王会计更是忍不住，快人快语地问道：“敏之，你刚才说不想当后妈……是不是其实还是想找个没结过婚的” 苏敏之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淡淡地说道：“不管头婚的还是二婚的，我现在，都没想法，我刚离婚，对婚姻啊家庭啊，心都还凉着呢。各位姐姐们，多理解一下啊。”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对众人微微颔首：“你们聊，我先去人事科送份材料，有点事要处理。”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留下身后一屋子面面相觑、神色各异的同事。孙大姐更是满脸的尴尬、不解，甚至还有点讪讪的失落。 在她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女人终究是需要依附一个家庭的，尤其是离了婚还带着孩子的女人，更应该抓住任何一次可能靠岸的机会，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拒绝呢 走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苏敏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那阵令人窒息的烦躁感渐渐散去，心情重新归于平静。 她知道，像今天这样的“关心”和“规劝”，未来一定还会不断上演。想要改变这个社会对女性固有的审视和期待，绝非一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