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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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州城头，残破的辽国旗帜被抛下，那面熟悉的、浸染着无数血与火的“杨”字大纛，在春日略显料峭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傲然挺立。城上城下，幸存的宋军将士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许多人相拥而泣，既有收复失地的狂喜，也有对逝去袍泽的悲恸。 杨延昭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他站在莫州南门的城楼上，看着城外尚未清理完毕的辽军尸骸，以及更北方耶律休哥大营方向升起的、代表着暴怒与不祥的滚滚烟尘，脸色沉静如水。 “传令，”他的声音带着大战后的沙哑，却清晰无比，“焦赞所部，即刻清理战场，修复城防，多备守城器械！杨洪，‘星火营’分散配置于各段城墙，重点防御！杨延光，定州主力，除必要守城外，其余兵马，由你率领，火速进驻莫州！” 他要在耶律休哥反应过来、疯狂反扑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将莫州这颗重新夺回的钉子，打造成一根足以磕碎辽军牙齿的钢铁楔子！ “六哥，耶律休哥丢了莫州，死了侄儿，怕是要发疯！咱们不撤吗”杨延嗣看着北方那冲天的烟尘，有些担忧。在他看来，占了便宜就该见好就收。 “撤”杨延昭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如刀，“此时若撤，耶律休哥的铁骑便会如同跗骨之蛆，紧随其后，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莫州，就是我们为他选定的坟场！他若不来便罢，若来……便要让他在这城下，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与杀伐决断。收复莫州，不仅仅是夺回一座城池，更是他扭转整个北疆战略态势的关键一步！他要在这里，与耶律休哥进行一场决定性的会战！ 果然，不出杨延昭所料。耶律休哥在经历了最初的暴怒和吐血之后，迅速被无尽的杀意和洗刷耻辱的渴望所淹没。莫州失守，爱侄战死，这对他个人威望和辽军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若不能迅速夺回莫州，将杨延昭碎尸万段，他这“南院大王”、“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颜面将荡然无存，甚至可能动摇他在国内的地位！ “集结！全军集结！”耶律休哥赤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所有兵马，放弃其他目标，给本王踏平莫州！生擒杨延昭者，封王！赏万金！” 辽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在耶律休哥歇斯底里的驱动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狂暴，开始向莫州方向汇聚。超过八万的辽军主力，如同滚滚乌云，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扑向了那座刚刚易主的城池！ 莫州，瞬间成为了整个北疆，乃至整个天下目光聚焦的漩涡中心！ 汴梁朝堂，接到杨延昭收复莫州、并准备在此与耶律休哥决战的奏报时，再次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与争论之中。 “疯了！杨延昭简直是疯了！侥幸收复莫州，不趁势稳固防线，竟想与耶律休哥主力决战他以为他是谁！”有保守的文官立刻跳出来反对，认为此举过于冒险，一旦战败，北疆将万劫不复。 “不然！”寇准力排众议，声音洪亮，“杨延昭用兵，向来谋定后动！他既然敢在莫州与耶律休哥决战，必有取胜之把握！此乃一举扭转北疆战局之良机！朝廷当倾力支持，而非掣肘！” 官家赵恒看着地图上那个小小的“莫州”二字，手心全是冷汗。他既渴望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来彻底解除北疆之患，又害怕杨延昭战败导致全线崩溃。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备受煎熬。 最终，对胜利的渴望，以及对杨延昭能力的最后一丝信任（或者说，是无奈的选择），压倒了恐惧。 “传旨……北疆一应事务，皆由杨延昭临机决断，朝廷……不予干预。命河北诸路，全力保障莫州军需！”赵恒几乎是咬着牙做出了这个决定，将整个帝国的北疆命运，完全押在了杨延昭身上。 …… 莫州城下，大战的阴云越来越浓。 辽军前锋精锐骑兵，率先抵达莫州外围，开始清扫宋军外围哨卡，构筑包围圈。紧接着，耶律休哥亲率的中军主力，浩浩荡荡，抵达莫州北门外十里，扎下连绵数十里的营寨。旌旗蔽日，刀枪如林，人马嘶鸣之声震耳欲聋，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笼罩了整个莫州城。 耶律休哥甚至等不及全军完全展开，便下达了攻城的命令！他要用最狂暴、最血腥的方式，碾碎这座城池，碾碎那个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对手！ “进攻！！” 随着耶律休哥一声令下，数以万计的辽军步兵，推着巨大的盾车、云梯、攻城槌，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残破的莫州城墙，发起了第一波凶猛的冲击！后方，数以千计的弓箭手进行覆盖式射击，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压制城头守军。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城头之上，杨延昭身披重甲，亲自督战。滚木礌石如同雨点般砸下，金汁（煮沸的粪便混合毒物）散发着恶臭倾泻，每一刻都有双方士卒惨叫着从城头跌落。 “床弩！瞄准敌军云梯和盾车！放！” “震天雷！往人群最密集处扔！” 杨延昭的命令简洁而有效。守军虽然兵力处于劣势，但凭借重新加固的城防、充足的准备，尤其是“星火营”那神出鬼没、威力巨大的火器，一次次地将辽军的冲锋浪潮击退。震天雷的爆炸声，成为了辽军士卒的噩梦，每一次巨响，都能在密集的进攻队形中撕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耶律休哥站在远处高坡上，看着自己的军队在城下撞得头破血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杨延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将莫州经营得如此棘手！ “于越，宋军火器犀利，强攻伤亡太大，是否……”有将领小心翼翼地建议。 “闭嘴！”耶律休哥粗暴地打断，“就算用人命填，也要给本王填平莫州！传令下去，后退者斩！轮流进攻，昼夜不停！本王倒要看看，他杨延昭能撑到几时！” 耶律休哥已经杀红了眼，不惜代价！ 惨烈的攻防战，从白日持续到黑夜，又从黑夜杀到黎明。莫州城墙多处破损，守军伤亡持续增加，箭矢、滚木消耗巨大，连民夫都已拿起武器上了城头。城下，辽军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护城河，但后续的部队依旧踩着同伴的尸体，亡命地向上冲。 杨延昭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耶律休哥这是要拼消耗，拼意志！再这样下去，莫州迟早会被拖垮。 “是时候了……”杨延昭看着城外如同疯魔般进攻的辽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转身对一直待命的杨延嗣道： “七弟，看你的了！” 杨延嗣早已等得心急如焚，闻言精神大振：“六哥，你就瞧好吧！” 他快步冲下城楼。在莫州城内，一支由三千最精锐骑兵组成的突击队，早已准备就绪，人马皆饱食，刀箭齐备！ 这是杨延昭隐藏的最后杀招——他并没有将所有骑兵都用于外围骚扰或守城，而是秘密保留了一支最强的突击力量，等待着耶律休哥久攻不下、师老兵疲、最为焦躁的时刻！ “打开城门！”杨延昭在城头厉声下令。 在辽军惊愕的目光中，莫州那沉重的城门，竟然在激战正酣时，缓缓洞开！ 杨延嗣一马当先，如同出闸的猛虎，率领着三千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咆哮着冲出了城门！他们没有去冲击正面攻城的辽军步兵，而是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凭借着速度和冲击力，直插耶律休哥中军帅旗所在的方向！ 擒贼先擒王！依旧是这个简单而有效的战术！但这一次，是在耶律休哥全军注意力都被攻城吸引，最为松懈的时刻！ “拦住他们！”耶律休哥又惊又怒，他没想到杨延昭在这种时候还敢主动出击！ 仓促之间，辽军的反应慢了半拍。杨延嗣率领的三千铁骑，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牛油，硬生生撕开了辽军外围的防线，以一种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气势，直扑耶律休哥！ 雷霆之怒，不在守，而在攻！杨延昭要用这决死的一击，彻底打垮耶律休哥的意志，奠定莫州会战的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