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婆婆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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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灶房里已经响起了水瓢碰铁桶的动静。王秀莲蹲在灶台边，把烧开的热水一瓢一瓢灌进那个旧铁皮桶里。火光映着她的脸，眉头还是拧着的，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林晚披着外衣进来，看见这一幕，没说话，先走到缸边提水，把空桶接过来：“娘，这活我来就行，您歇会儿。” 王秀莲没拦她，只低声说：“蒸笼得提前烫一遍，不然粘底。” “我知道。”林晚把水倒进桶里，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放在灶台上，“这是我托人从县供销社捎的红糖，比上次的甜，颜色也正，蒸糕用这个，客人肯定爱吃。” 王秀莲瞥了一眼，没伸手去拿：“县里来的花了多少钱” “没花多少。”林晚和面的手不停，“人家顺路带的，给包烟就成。再说，咱第一回摆摊，总得拿出个好样子，不能让人尝一口就说‘这糕不甜’。” 王秀莲搓了搓围裙角：“你倒是想得周全。” 林晚抬头看了她一眼：“我不光想，我还算了。头一天少做点，红糖糕十五个，鸡蛋羹十碗，麦乳精冲五杯。卖不完我带回屋，一家分着吃，一点不糟蹋。要是有人买，咱第二天就加量。” 她一边揉面一边说：“咱不赌大的，就走一步看一步。您觉得咋样” 王秀莲没应声，低头看着灶膛里的火苗，一根柴烧到尽头，啪地断了。 她忽然问：“你……真不怕我说话不算数” 林晚手上一顿，抬头看她：“您都把褂子浆洗了，扣子也缝了，哪有半道撤的道理再说了，您要是反悔，我一个人搬蒸笼、挑担子、照看孩子，哪样顾得上” 她语气轻松，却说得实在。 王秀莲嘴唇动了动：“我是怕……万一没人买，站一整天白忙活，回头村里人嚼舌根，说陆家婆子跟儿媳妇一块丢人现眼。你心里……会不会怨我” 林晚停下揉面的手，直起身看着她：“娘，我信您手艺，更信咱们是一家人。成不成是外头的事，敢不敢是咱自己的事。您要是连试都不敢试，那才真叫白活了一辈子。” 这话落下，灶房里静了几秒。 王秀莲的手慢慢攥紧了围裙，指节发白。她没抬头，可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火光跳了跳。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那就……试试。” 林晚没笑，也没喊，只是点点头：“好。那我今儿就把摊布、算盘、零钱匣子都准备好。您放心，第一天，我寸步不离您身边。” 王秀莲没再说话，转身从柜子里取出蒸笼，一层层码在灶台上。她用手帕擦了又擦，连缝隙都不放过。 林晚看着她背影，没再多劝。她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不容易。一个农村婆子，一辈子围着锅台转，突然要站到镇口当街卖吃食，脸上挂不住是真，心里打鼓也是真。 但她迈出了这一步，就够了。 面发好了，林晚开始分剂子。王秀莲站在灶台前，手里捏着擀面杖，眼神时不时瞟向门口。 “娘，您在等啥”林晚问。 “没啥。”王秀莲顿了顿，“就是……张婶昨儿说要来，也不知定下没有。” “她答应了。”林晚压低声音，“她说家里商量好了，不碍事。就算她不来，咱俩也能干。您别指望别人，先把自己这关过了。” 王秀莲点点头，没再问。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说：“我那双黑布鞋，底还结实，配上蓝褂子，能见人不” “能。”林晚干脆地说，“干净利落就行。咱又不是去走亲戚，是去做买卖。客人看的是点心，不是鞋。” 王秀莲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鞋，又抬头看蒸笼：“水开了没” “快了。”林晚掀开锅盖，热气扑出来，“等会儿您先蒸两笼红糖糕试试火候，鸡蛋羹我调好放碗里，您看着点时间就行。” 王秀莲应了，伸手去摸蒸笼把手，又缩回来：“烫不烫手” “我给您垫块厚布。”林晚从箱子里翻出一块旧棉布，“您只管放心做，别的我来操心。” 王秀莲接过布，慢慢包住手，这才把蒸笼端起来。动作有点僵，但稳。 林晚在一旁看着，没插手。她知道，有些事必须让婆婆自己动手，才能真正安心。 蒸笼上灶，水汽渐渐升腾。王秀莲站在灶前，盯着那缕白烟，一动不动。 林晚和完面，擦了擦手，走到堂屋打开木箱。她把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摊开，铺在炕上，又拿出一个小算盘，放进布的一角。接着是零钱匣子，装了五毛、两毛、一分的票子，整整齐齐。最后是笔和本子，记账用的。 她把所有东西包起来，打了个结，抱回灶房放在桌边。 “娘，这些我都备好了。”她说，“等会儿蒸好了，咱先把东西装上，早点出发，赶早市的人多。” 王秀莲回头看了一眼包袱：“你这包得挺齐整。” “出门做事，就得利索。”林晚笑着说，“咱不比别人差。” 王秀莲没笑，可嘴角松了些。 她伸手摸了摸褂子领口，那里三个扣子缝得平平整整，线头都剪干净了。 “你说镇口老槐树底下……离供销社近不”她问。 “近。”林晚答，“拐个弯就到，人来人往，正好。” “那……供销社的老刘，会不会认出我” “认出咋了”林晚坦然，“他又不吃咱的糕。再说了，咱是正经买卖，不怕人认。” 王秀莲没再问，低头看着灶膛里的火，往里添了根柴。 火光映在她脸上，皱纹深一道浅一道。她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新缝的扣子，一下，又一下。 林晚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面盆里剩下的面糊。 蒸笼开始冒大汽，咕嘟咕嘟响。 王秀莲伸手掀开一角，看了看：“差不多了。” 林晚点头：“那咱准备吧。” 她把包袱拎起来，放到灶台边。王秀莲解开铁皮桶的盖子，确认热水够不够。两人谁也没再提“怕”字，可动作里都带着一股劲儿——像是憋了很久，终于要迈出那一步。 林晚把蒸笼从锅上端下来，热气扑脸。她掀开盖子，红糖糕的颜色正，香味立刻散开。 王秀莲凑过去看了一眼，轻轻说：“没塌。” “没塌就好。”林晚笑了，“第一锅成了，第二步就不难。” 王秀莲点点头，伸手去拿碗，开始盛鸡蛋羹。 林晚站在她旁边，小声说：“待会儿我走前头，您跟着。担子我挑，您只管看好东西。要是有人问价，您就说‘问我媳妇’，我来答。” 王秀莲应了声：“行。” 她把最后一碗鸡蛋羹放进蒸笼，盖上盖子。手停在半空，顿了顿，才慢慢放下。 林晚没催她，只把包袱系紧，搭在肩上。 “娘， ready 了吗” 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说了啥，赶紧改口：“我是说，咱走不” 王秀莲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终于说了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