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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那一晚天气太冷，叶华卿回到酒店就发起了烧。 他把车留在九宁，让赵晨冉去开，自己坐飞机回了芜青。 飞机上，空姐看到这位形貌不俗、气质堪比明星的男乘客因为高烧而露出虚弱憔悴，忍不住主动倒水送毛毯，又递上湿毛巾。 所幸航程很短。 飞机停下，叶华卿强撑着上了头等舱乘客专用的商务车，空姐心疼的目送车子离开。 他不知道这一刻，自己成了空姐眼中令人心折的美强惨。 整个春节长假，叶华卿就在浑浑噩噩的反复发烧中度过。 赵晨冉要送他去医院他懒得动，就只好每天早晚各来看他一次，观察他的情况。 家里没有安排驻家保姆，只有保洁定时来打扫。 挽溪园会所里的厨师会按业主要求定制一日三餐，赵晨冉只需要确定老板没有因为感冒引发什么并发症就好。 赵晨冉挺疑惑，老板怎么会突然病倒。 叶华卿的生活习惯其实很好，每周都会去魏许宁的会所打羽毛球或打壁球，偶尔玩玩那里的室内高尔夫，在家里也会抽时间健身跑步。 自从跟着叶华卿，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老板生病。 叶华卿没有再给宗慕青发信息。 她不会再回复了。 那晚的话，已经给出了答案。 年后复工，各个部门逐渐开始了正常运转。 芜悦湾的准备工作进入了关键期，叶华卿忙了起来。 从人员结构到项目方案，从进度计划到财务预算…… 过了会的事项最终都需要他的批复。 叶华卿只是看似对什么都无所谓，其实在工作层面，核心的问题他一向把控严格。 他很会放权，但是对于关键事项又全都时刻紧盯。 最初公司里的中高层都以为他只是个留学归来的小少爷，年轻，看起来应该很好糊弄。 三年下来，没有人敢在他身后再有任何小动作。 他从不发火，修养很好，但是对于内部数据的敏感性和对外部行业的逻辑都超乎常人。 这么大的企业，任何一个不起眼的部门有瑕疵，最终都会被他捕捉到。 他不会什么都锱铢必较，很多时候他都是大方包容的。 但那一定是在权衡利弊后，确认不会给公司带来损害的情况下。 他了解人性，每个人都想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获得更多利益。 他容许一部分无伤大雅的灰色地带存在，因为商场本来就没有绝对的黑和白，无论对内对外。 这么大的企业，如一艘巨舰，管理起来并不是轻松的事。 不是单纯靠铁腕就能保证航向正确，比起人，叶华卿更愿意相信制度。 思瑶地产版块目前手上执行的大型项目不少，在其他项目进入稳定的正循环期之前，叶华卿要求暂时停止所有自有开发项目。 叶华卿在这个圈子里算是非常年轻的执剑人了，但他也是最稳的一个。 过去叶铭泽好大喜功，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请他过去调研。 一番个人吹捧加资源承诺过后，他就大手一挥，投资上马。 叶华卿和他不一样，风控意识非常强。 他手底下的业务版块，无论地产、制造还是投资，都绝对不允许高杠杆的存在。 所以他对项目的选择几近严苛，有一点不可控风险他绝对果断放弃。 叶华卿不赚没把握的钱，不会放任任何失控出现。 所以这几年很多地产巨头都深陷“拿地—贷款—还债—再拿地—再贷款—再还债”的死循环之中，最后因为杠杆失衡资金链断裂，纷纷轰然倒台的时候，思瑶经受住了考验。 赌，是失败之本。贪，是万恶之源。 三月中旬，芜悦湾的筹备初具成效。 这天叶华卿收到了周安桐的信息。 依然是约他回锦绣梦泽见周夫人。 周夫人从春节开始一直在国外游玩，叶华卿和周安桐也一直没见过面。 期间打过几次电话，说的都是许连希的事。 许连希年后就开始动作频频，周安桐不放心，安排了几个人暗中保护着宗慕青。 本来叶华卿也有此意，但是周安桐安排了，他也就没再插手。 周安桐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正准备回信息，执行总裁邱敏洁敲门走了进来。 邱敏洁是思瑶的资深高级职业经理人，在思瑶七年，能力人品都非常出众。 传闻叶铭泽曾经还一度生出想包养邱敏洁的念头，被邱敏洁扇过一个耳光。 当然都是茶水间传闻，真实性并不可考。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邱敏洁的个性是有十分实干和强势的。 之前她在思瑶投资版块任副总裁，后来被叶华卿调到总部，出任地产版块执行总裁。 “环评这边卡这么久是怎么回事” 叶华卿拿着一摞会议纪要问她：“这部分由你负责，你这里没进展，接下来可能所有人都要等你。” “正要和你说这个事情。” 邱敏洁拿出几页纸递过来。 “年后环保这边新上来了一把手，正在讨论新规。新规里这部分全是可能变更的新内容，至于什么时间出台，上面不表态，下面的人都不敢动。而且最近他们内部出了问题，带走好几个，就先暂时把近期的项目都压下来了。” “所以业务部连这种问题也处理不了了。”叶华卿眉头微蹙。 “有点棘手，这位领导背景比较特殊，京圈过来挂职的，为人比较严肃。今年刚调过来，哪家都没见到真人。人家也确实忙，根本不出来走动，业务部这边也没什么突破口。” 邱敏洁也一直在发愁。 “他这次来的时间也是巧，可能也是准备和京圈来的调查巡视组打配合。调查组快到芜青了，暴风雨之前，里面的人一个个夹着尾巴都跟鹌鹑似的。市里打招呼也都是哼哼哈哈应付，油盐都递不进去。” “那要等多久” 叶华卿面色已经略有不耐。 “不好说，也不是说只卡地产项目，所有项目都排队等呢，排到了估计要几个月以后，甚至到明年也有可能。”邱敏洁实话实说。 叶华卿不说话了，手指轻点着办公桌若有所思。 芜悦湾项目从立项起因为各种原因有所拖延，本来就对整体交付时间要求很高，一二三期会同时交叉开工，而且融资已经基本到位，如果继续拖，每个月光利息就损失巨大。 更别说思瑶的其它项目已经为芜悦湾战略性绕道，这种拖延造成的隐形损失不可估量。 “不过现在到是还有一条线。” 邱敏洁来找他也不都是负面消息。 “芜青书画协会的齐会长是我朋友，他认识画家张坤，他说张坤和这位一把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叶华卿抬眼看她，手指继续点着办公桌：“这么严肃的人，一起长大就能改变原则” “不止。张坤的父亲相当于是一把手的养父，从小养大，只不过没办收养手续。” 邱敏洁继续说：“而且即使是新规，咱们也是能通过的，只不过要个优先级，并不需要违背什么根本原则。” “所以，要见见吗”邱敏洁问。 这种事肯定不是随便派个人去那么简单。 别说这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小人情，就说张坤，在书画界也可算是一位泰斗级人物，不是谁的面子都会给。 所以为表诚意，恐怕他得亲自出面。 “你去约吧。”叶华卿点点头。 当天下午，邱敏洁就打来了电话。 “张坤这几天正在芜青会朋友，齐会长给他打电话，告别他思瑶负责人一直很仰慕他，想找机会结识一下。他说今晚他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如果咱们不介意就过去一起聚。” “时间地点发我。” 叶华卿挂了电话，给周安桐发信息，告诉她晚上有别的安排，周安桐回了个“收到”。 晚上六点钟，叶华卿到了北区临湖的一处中式小院。 小院正门门头上挂着匾额：秋湖小宴。 转进去，花香四溢，廊桥蜿蜒。 这个院落的园林设计并不烂俗，而是在很多位置巧妙运用了借景和框景，给人一种“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意境。 在这样的地方品茶聚会，确实别有情趣。 服务员把叶华卿引入雅间。 约定的时间是六点半，但是既然是要主动结交，就必须比对方早到，不管身份高低，这是基本的诚意。 齐会长人不在芜青，所以不能来作陪。 邱敏洁比叶华卿来的还早，带了一套茅台十二生宵。 两个人先在旁边沙发坐下来，邱敏洁给叶华卿讲她在网上查到的一些张坤的个人情况。 临近六点半，雅间门口传来一阵笑声和脚步声，叶华卿和邱敏洁站起来，门开了。 最先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个子不高，一身黑色的中式亚麻套装，衣摆点缀着简约的中式刺绣，头发半白，周身满溢着书卷气息。 这肯定就是张坤本人了，之前邱敏洁给叶华卿看过网络照片。 叶华卿正要走过去，后面又进来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长相非常惹眼，五官很有攻击性，眼睛凌厉有神，很浓的混血感。 他微歪着头，对着身边的女人说话。 女人穿了一条很飘逸素雅的叠搭蚕丝长裙，耳边垂下一粒细小的翡翠珠饰，长发轻挽在脑后。 她似乎听的漫不经心，眼睫微垂，这表情让她的周身透出难以琢磨的清冷之意。 手腕上，是那只紫色的冰透翡翠手镯。 叶华卿顿住了，宗慕青也抬眼看见了他。 叶华卿以前不懂什么是“时间凝固”的感觉，这一秒他明白了，其他人的声音和动作都感知不到了。 距离上次见面，真的太久了。 邱敏洁看到老板愣愣站着不动，赶紧走过去握住张坤的手。 “幸会呀张老师，初次见面，不好意思冒然来打扰，我们是……” “叶华卿。”宗慕青截断了她的话。 叶华卿眼睁睁看着宗慕青从短暂的错愕中一瞬间换了副表情，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那表情说不出的明媚温柔，混杂着久未相遇的愉快和喜悦。 张坤有一点小惊?，转头看宗慕青。 “慕青，你们认识” 宗慕青笑着看他：“张老师，这是我同学，思瑶集团的ceo叶华卿。我们有两年没见了，你们是朋友” 张坤乐了：“这可真够巧的，我今天和叶总也是第一次见。” “我还以为这是谁给我准备了个惊喜。叶总现在名气太大，只能在财经新闻里听听大名。张老师，要不还得说是你面子大呢。” 宗慕青边说把张坤引到叶华卿跟前。 叶华卿已经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赶紧调整好表情，礼貌的和张坤握手，沉稳开口。 “张老师，太唐突了，听说你明天要走，想着你好不容易来一次芜青，怎么也要见一面。” 张坤客气的笑着：“哪有那么不容易，以后我经常来，芜青这地方真的不错。” 叶华卿把眼神转向宗慕青，伸出了手：“真巧慕青，好久不见。” 宗慕青还是那副弯弯的眉眼。 “好久不见。” 细白微凉的手指轻触上他的手，他想握住，那手指却像羽毛一样轻盈的划走了……
